那一晚,皇後病倒了,許是白天中了暑氣,許是夜裏怯熱反著了涼,隔天一早太後等著瑉兒陪她用膳時,隻有皇後身邊的人來說,皇後病倒了。


    太後自然要親自來看望兒媳婦,沒想到皇帝卻比她還殷勤,太後見兒子主動關心皇後,便想給他們機會好好相處,時不時派人問一問,這天就沒來看瑉兒。


    但一夜過去,傳來的消息說皇後病得越發沉重,甚至有生命危險,太後早晨起來就心慌得不行,不等用早膳,就和林嬤嬤趕來瑉兒的屋子,要看一看她的兒媳婦。


    可清雅攔在門前不讓進,說娘娘的病可能會傳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太後相見。太後執意要進門,她的兒子緊趕慢趕地來,同樣攔在門前道:“母後,兒子會照顧皇後,您不要再操心累壞了身體,有什麽事兒子會派人來告訴您。”


    “瑉兒到底是什麽病,跟我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呢。”太後憂心忡忡,這次來琴州,總覺得一切會有轉機,可別有遇上薄命紅顏,她兒子的難道是克妻的命?


    “母後,您去歇著,不然兒子兩頭兼顧,就顧不過來了,我會守著皇後。”皇帝心虛的說著這些話,再過兩天,一切就能塵埃落定了。


    太後見兒子態度堅決,實在怕給他添麻煩,隻能帶著林嬤嬤回去,更不顧天熱,再次前往皇陵,要為兒媳婦祈福,她這麽做,自然叫項曄心裏更加愧疚,無論如何,母親是當真喜歡秋瑉兒,哪怕秋瑉兒有心利用婆婆,能哄得老太太高興,總不是壞事。


    秋瑉兒“死”後,母親難免添一份悲傷,好在相處的日子還不長,感情也不會那麽深,皇帝雖然有一絲絲的後悔,可事情已經做下去了,沒得回頭。


    此刻,距離琴州行宮十裏地的莊園內,瑉兒從沉睡中醒來,睜眼看到的屋子有些陌生,不是琴州行宮相較於上陽殿的陌生,而是完全沒見過的地方。


    這一間算作臥房的屋子十分開闊,床鋪是直接鋪在地上的疊席,不是宮裏那種高高的床,房間的三麵都是可以打開的木門,在這暑熱的天氣三麵通風,輕紗縹緲,好不愜意。


    而正南麵外更是臨水之處,一池碧波雖比不得太液池浩淼寬闊,那清幽幽的蔚藍色,看在眼裏就十分清爽,與上陽殿的水榭有幾分相似,清靜安寧。


    看這會兒的天色和日影的方向,像是早晨的光景。


    瑉兒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換下了,她依稀記得自己失去意識時,剛剛出浴頭發還沒幹,穿著輕薄的絲綢,這會兒雖也是寢衣,倒是整齊周正,腰帶也束得很妥帖,連頭發都是幹爽柔順的,她昏過去後,有人替她打理過了?


    赤腳走出朝南的門,外頭沒有鋪木地板,冰涼的地磚讓她止住腳步,仔細地看了看四周,不見一個人,她心裏難免有些害怕,但想著多半又是皇帝故意欺負她,不管怎麽樣,氣勢上就不能輸。


    “娘子醒了。”終於聽見人的聲音,一個陌生的婦人出現在眼前,手裏端著食物,瞧見瑉兒站在這裏,笑盈盈地說,“娘子稍等,奴婢這就侍奉您穿戴,大人很快就來了。”


    “娘子?大人?”瑉兒一臉茫然,她在什麽地方?


    她心裏一個激靈,想到那天在敬安皇後靈前,皇帝對她說“很快就不是了”,難道她現在,已經不是皇後了?


    可是大人是誰,莫不是……父親?


    瑉兒的心突突直跳,若是真的廢後,被送回秋家,是最糟糕的結果,皇帝他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平白無故地就要毀了自己的人生?


    很快就有侍女來為瑉兒穿戴,她們像是訓練有素,不該說的話半句不多,瑉兒也不願先輸了氣勢,同樣什麽都沒問。當食物被擺在麵前,侍女們恭敬地請她用膳時,門前終於有人來了,她聽見外頭的侍女喊著“大人”,瑉兒放下了筷子,昂首站了起來。


    意外的是,出現在眼前的不是父親,而是那風華儒雅的沈哲,那日在長壽宮僅僅看到側麵瑉兒就認出來了,此刻清清楚楚地在麵前,怎麽也不會認錯了。


    侍女們退了下去,沈哲稍稍走近兩步,可還是和瑉兒保持著很遠的距離,他尷尬地僵在那裏,是該行君臣之禮,還是……


    “沈將軍,好久不見,一晃三年多了。”瑉兒稍稍放下了戒心,見誰都比見到父親強,自然沈哲更讓她安心了些,但心裏的疑惑還盤踞不散,她到底為什麽在這裏,她暈厥後,這是過了多久了?


    “沒想到,當初那個姑娘,竟然就是你。”沈哲的開場白,滯澀的連他自己都不忍聽,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瑉兒,尷尬地繼續著,“皇上說,你在長壽宮認出了我。”


    瑉兒皺起了眉頭,這幾時和皇帝扯上關係,長壽宮?瑉兒恍然想起來,那天她看到沈哲時十分驚喜,可能不自覺地就笑過,難道被皇帝看見了?可是看見了又怎麽樣,她連笑的權力都沒有嗎?


    “沈將軍,我為什麽在這裏,您又為什麽在這裏?”久別重逢的心情很快就消失了,瑉兒必須弄明白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必須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琴州行宮裏,皇後一天比一天病重,太後命皇帝從京城調遣太醫來,項曄麵上答應著,可也遲遲不見有人來為皇後醫治,幾位隨行的太醫像模像樣地進進出出,卻沒個明白的結果。


    這日午後,本該午歇的太後輾轉難眠,憤而起身喚來林嬤嬤,無論如何都要去親眼看看皇後。


    項曄不得不再次趕來阻止母親,太後怒道:“若真是要傳染的,你怎麽不把人隔離起來,別哄騙我了,哪怕瑉兒此刻就死了,你也讓我見一麵。到底怎麽了?”太後心裏想到了不好的事,逼近兒子壓低聲音質問,“曄兒,難道是你把皇後打傷了不敢讓我看見,你把瑉兒怎麽樣了?”


    “皇後娘娘!”


    正當太後逼問皇帝時,邊上的宮女驚呼了一聲,連林嬤嬤都跟著喊了聲:“皇後娘娘,您怎麽在這裏?”


    太後一愣,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襲青碧紗裙的美人款款而來,瑉兒麵色紅潤神采奕奕,穩穩地走到了太後跟前,恬然含笑向婆婆行禮,哪裏像個病人,哪裏就要死了,可是,她不是該在屋子裏?


    “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後驚愕不已,“瑉兒,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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