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詩掙紮著想起來, 傅逸按住她的背, 徐徐俯身。


    “詩哥……我們和好吧。”


    唇落在她耳廓。


    人潮似湧動,又似安靜。


    ………


    陸允信過馬路等紅綠燈看到,順手給江甜拍了一張。


    ajiangtian:我就知道這兩人!!傅逸最近一直在空間發什麽去年今日什麽知道錯了,騷得簡直,秦詩也是, 為了看他說說專門在我這忽悠走q幣充了黃鑽看無數遍就是不點讚……不過你什麽時候也開始八卦了哈哈哈!


    aluyunxin:你對了多少分?有一百?


    ajinagtian:上了680請叫我江一米八。:)


    陸允信在照片上傅逸身後圈出紅糖糍粑的車。


    aluyunxin:本來想問你要這個還是要章魚小丸子, 不好意思, 都沒了。:)


    沒有就沒有!


    江甜很有骨氣地退出聊天界麵,然後發起語音, 故意嗲了調子:“陸允信……陸大神……陸大帥哥, ”越來越嬌,“親愛的……陸五一……陸全世界最好……陸……老公。”


    對麵掛斷通話。


    江甜摩挲著屏幕, 舔著唇眨眼睛。


    她轉而給程思青打電話, 程思青關機。


    電梯上覆蓋了信號,江甜歡快地留言:“程女士我考完啦, 馬上回校門口聚餐,我們吃火鍋, 味道估計有點大,聽到請回複……拿到錄取通知書可以要表揚嗎, 可以滿足一點點合理的野心嗎, 我想和陸允信明阿姨他們出去玩,三年感覺麻煩了他們很多,陸允信也幫了我很多, 我第一天考第一堂緊張之前有點緊張,你猜猜他給我說什麽,說充電接口是抹茶味的哈哈哈……”


    一句一句,送到對方的語音信箱裏。


    下電梯,江甜放手機摸出鑰匙。


    麵條在走廊盡頭曬太陽,見小姑娘回來,噠噠噠邁著小粗腿過去求抱抱。


    “哎呀好啦好啦我也想你”江甜一邊單手抱住麵條一邊開門。


    “哢噠”輕響。


    江甜推開,半摟著麵條脫鞋:“外婆,外公回來沒啊,明阿姨好像不在,我把麵條領回來了,我待會兒要出去聚餐,你們做好了飯直接……”


    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裏。


    江外公和江外婆並排坐在沙發上,腳下是一隻龐大的行李箱,他們在疊衣服,衣服旁邊,卡和護照尤為醒目。


    “不是說在忙項目,忙完了出去玩?”江甜挑眉,“準備去哪啊。”


    江外婆頭偏往另一個方向,江外公拍著老伴的背:“你媽媽那。”


    “怎麽了?”江甜嗅到氣氛不對,嘴角弧度漸漸放平。


    江外公想開口,江外婆拉住了江外公的手。


    江外公手覆在江外婆手上,還是開了口:“阿青開年狀態一直不是很好,然後前天,你哥哥帶女朋友回去見她,三個人吃著飯你哥和你媽吵了起來——”


    江外婆轉過頭:“阿淵有錯,可狗娘養的江近城才離了半年就結婚,早不結婚晚不結婚偏偏——”


    “離都離了,什麽時候結婚是人家的自由。”江外公無奈。


    “可夫妻一場,他給不給我阿青留活路……”話沒說完,江外婆潤了眼睛。


    江甜眸光微暗著放下麵條,快步過去給江外婆遞紙。


    傍晚起了風,江外婆斷斷續續的哭罵伴著窗簾下流蘇的“叮咚”。


    江甜安靜陪在旁邊,給江外婆擦眼淚,時不時仰頭望著天花板,望得眼睛發酸了再回過頭,柔軟地給外婆順氣。


    “馬上就走嗎……路上注意安全,嗯,明天早上要考口語。”


    “嗯,我會記得鎖門窗,”江甜一邊幫他們收拾,一邊叮囑,“你們記得帶毛毯,候機時小心著涼。”


    “……”


    江甜送江外公江外婆下樓再回來,樓道上小電視轉出新聞聯播的序曲。


    聽針掉地的靜默中,江甜手機屏幕閃爍不停,一次,兩次,三次……


    江甜回去後沒開燈。


    大概是兩位老人行李箱太重,她先前幫忙拎得手酸,這廂有些站不穩,扶著牆爬到二樓,進房間,腳抵著床沿先坐下,身體再徐徐後躺,放平。


    第無數次掛短陸允信電話,她接起江淵撥來的。


    “甜甜。”


    房間空曠,男人出聲很低,愧疚中夾雜無措,沙啞得不像話。


    灰暗中,江甜輕輕“嗯”一聲。


    聽筒裏,江淵的聲音混著急促的腳步,車輪摩擦瓷磚的聲音,還有語速快到江甜不知是聽不清還是不願聽清的對話……


    江甜和程思青有多親,江淵便和程思青有多疏離。


    程思青讓他往東,他偏往西,程思青想讓他學管理,他偏偏學經濟,程思青一腳踹開他讓他自己出去闖,江淵憋著一口氣十年打拚,虛歲三十貼著“華爾街”標簽登上周刊封麵。


    如果不是程思青和江近城離婚,如果不是雙程股價一度跌破支撐線,如果不是自己還有個逢年過節喜歡逗的妹妹,江淵發誓,他不會回雙程。


    可回來之後,程思青好像和以前一樣損他,眉目又好像比從前多了些溫柔。


    江淵想給沈清揚求婚,很自然地,把沈清揚帶到了程思青麵前。


    “f1最年輕大滿貫賽車手”“身價上億傳奇女王””“長腿性感顏值逆天”,江淵感覺程思青會喜歡沈清揚,事實證明,一頓飯相談甚歡。


    隻是,臨末了,程思青狀似無意:“聽說清揚爸爸以前出了點事,判十年還是十一年……方便說一下原因嗎?”


    程思青問得客氣,沈清揚臉色微滯:“不方便。”


    程思青留意到,仍是措辭:“結婚畢竟是大事……”


    “對不起,程阿姨,”沈清揚拎包想走,“真的不方便。”


    “阿姨不是要你說得很具體,可以有個大概的方向嗎——”


    “清揚說了不方便你就不要問了啊,我要娶她又不是娶她爸,你都能查到聽說,你不會自己去查後麵嗎。”江淵想攔沈清揚。


    程思青壓抑一中午,也火了:“吃一頓飯提無數次隊友,隊友是前男友,問幾個問題抗拒成這樣……江淵你捫心自問一下人家喜不喜歡你,你娶的是要過日子的老婆還是冷冰冰不會笑的雕像,我不求你門當戶對,結婚至少要有感情吧——”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和清揚沒感情,”江淵冷笑,“程女士麻煩你收斂一下你的武斷,我不會吃……清揚你等等。”


    “我武斷?阿淵我是為你好,”程思青加重語氣,“你現在想的這些愛情我年輕都想過,你叛逆我年輕比你叛逆一百倍——”


    “你是指未婚先孕和外公外婆斷絕關係,還是指白手起家離婚公司危機差點一無所有?程女士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回家嗎?你知道為什麽爸爸不挽留嗎?你知道為什麽甜甜成績好嘴甜人乖沒有瑕疵嗎?你知道自己披著完美主義和強迫症外皮的變態掌控欲嗎——”


    “啪”,耳光響亮,砸在江淵臉上。


    江淵連連給沈清揚道歉“見笑了”,護著她出去,卻不知道程思青轉身紅了眼眶,不知道那天晚上,江近城據說娶了一個才認識兩個月、比江甜大不了幾歲的老家女孩,不知道程思青濕著眼睛仍語速從容地說“哦,知道了”……


    “甜甜,”江淵喑啞,“清揚不愛我,我愛她十年……我就是被戳中心思惱羞成怒口不擇言……”


    “甜甜,真的對不起,我特麽就是混賬……”


    “甜甜……”


    說到最後,那個頭發永遠一絲不苟、皮鞋鋥亮、談判上前總喜歡銜著金屬邊眼鏡腿轉筆,風流倜儻、言笑十裏洋場的男人,幾不成音。


    江甜緩緩把腳放上床沿,抱住膝蓋:“沒事的,會沒事的。”


    不知道在說給自己,還是在說給江淵聽。


    掛了電話,天色愈黑。


    江甜從前怕,此刻一個人默默縮成一團,好像黑暗可以讓人安心……


    整整兩個小時,她才接起陸允信電話。


    “你還好嗎?”陸允信擔心,“怎麽一直沒接電話剛剛還占線,我回來找你結果堵在一中門口了,你還要過來嗎,東郭她們一直在念叨你,你還要過來我就直接下車,你不過來我就堵回來。”


    ………


    江甜到南門老火鍋,東郭和同學們剛好從裏麵出來。


    “來這麽晚喝洗碗水嗎,待會兒讓陸允信陪你買點吃的。”東郭微醺地倚在江甜身上。


    “我隨便吃點就行,”江甜笑眯眯扶著東郭,“送您回家?”


    “得,”東郭站直推辭,“你們年輕人好好玩,不過這才高考完,”她想到什麽,“還是要注意分寸,有的事情可以晚點再做……咳咳。”


    江甜打哈哈:“分寸,分寸。”


    其他同學跟著咳咳嗆嗆。


    陸允信站在馬路對麵朝這邊揮手,東郭笑著湊到江甜耳邊:“我是想你們好,又怕你們不好,必須說,又不想說……考完了,就好好玩。”


    江甜點頭和東郭擁抱,同學們和東郭擁抱。


    有的人抱著笑了,有的人抱著哭了。


    一中門口人很多,做什麽都被擠著。


    馮蔚然提議買兩箱拉罐啤酒到操場一醉方休。


    陸允信和江甜跟在大部隊後麵,陸允信一手拎著冷掉扔掉又重新買的紅糖糍粑和章魚小丸子,一手牽著江甜的手。


    華燈初上,人頭攢攢。


    校園是熟識的校園,文化長廊上的板報卻變了模樣。


    操場前麵的小路被走爛又翻新,操場裏起哄和呐喊漫天。


    一行同學尋了處空當,三五個圍坐在一起三國殺,七八個狼人殺,聊分數的,聊八卦的,聊喜歡的。


    《友誼地久天長》響在廣播裏,陸允信和江甜坐在操場台階中間級的邊緣,兩個人被罩在樹下的陰影中。


    馮蔚然抻著脖子喊:“甜姐兒你吃完沒啊!吃完過來鬥地主啊!傅爺不是說你是鬥地主職業選手嗎——臥槽船長你打我做什麽!”


    “特麽說你傻還是說你瞎!”沈傳嗤。


    而台階上,章魚小丸子的盒子放在陸允信腿上,江甜別著用左手插魷魚須吃,陸允信左手和她右手勾在一起,手指漫不經心纏過來又繞過去。


    江甜在喧囂裏細細咀嚼。


    腮幫子一動一動的模樣惹得陸允信忍不住伸手撓。


    “怎麽不太想說話?嗯?”陸允信微微傾身,唇帶著點目的性地落在她耳畔。


    江甜吃癢拂開他:“讓我先吃玩……很餓。”


    話這麽說,她手上那個丸子卻是送到陸允信嘴邊,“嚐嚐?”


    “你吃。”


    大抵沒休息好,小姑娘眼睛有血絲,陸允信笑著捏她鼻尖:“暑假出去玩吧。”


    陳述句。


    江甜抱著奶茶,陸允信強迫症幫她把紅糖糍粑按大小順序排列:“我看了好幾個地方,你不是很喜歡古鎮嗎?我們可以去江南,或者北方飲食習慣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可以提前去適應,你好像也喜歡長白山,攻略我都有做,地點你挑,要不要明女士陪都可以。”


    江甜吸一口,抹茶蔓延在口中。


    陸允信想到什麽,把她小指搭在無名指上:“聽傅逸說女孩子還是喜歡表白的,之前欠你一個表白,”陸允信也沒辦法,“要不然我們就繼續欠著,什麽時候心血來潮再說?”


    珍珠卡在牙縫,江甜眼睫顫了顫,微啟著唇用舌尖去探。


    “還有就是你想想你要學什麽專業,”這個很關鍵,陸允信說,“之前競賽去清華園留意過,有的宿舍和教學樓隔很遠,我準備挑天文,感覺你應該會選中文或者英文,都是文……”


    江甜手指徐徐收攏,塑料杯發出式微的“嘎吱”聲。


    “初中獎金加起有三十來萬,高一買了一中旁邊那套單間,你去過,”陸允信匯報,“後來居民樓翻新,換到近郊那套大點舊點的,你住過,江小姐很懷疑你體質有問題。”


    陸允信捏著她軟軟的手指:“你住過之後,那套又被拆遷,我們如果提前去學校適應,你可以挑個你喜歡的樓盤,然後你周末學學做飯,整理家務,”陸允信偏頭吻她的發頂,低低的笑順著她發絲滑下,“你說你學得會嗎……”


    江甜微垂眸:“程女士……”


    小姑娘頭發香香軟軟,耳朵香香軟軟,身高差的劣勢在於平素親她要彎腰,優勢在於江甜頭發齊肩,陸允信剛好可以挑一縷、愛不釋手地繞在指上:“如果東郭說她若有若無猜到是真的,那程女士也應該早就猜到了……”


    “她吃了一年半鹽酸帕羅西汀片,前晚誤吞了整整半瓶安眠藥,搶救過來現在還在icu,外公外婆已經在飛機上,我簽證沒過期,最快的機票是明天晚上。”終於說出口。


    陸允信手停下:“我方便陪你過去嗎——”


    “外公外婆在項目裏,最多請半個月假,江淵和程女士關係又鬧得很僵,江淵給我打電話說了很多,說他投資的賽車體驗營長期虧本,你是他唯一的顧客,說那時候就認識你,說你少言但沉穩,如果我大學四年和你在一起會是很好的選擇。”


    陸允信手緩緩垂下。


    “程女士也欣賞你,我聽得出來,以前和她打電話說到班上男同學,她總會是是而非地給我講些青春期荷爾蒙,可每次提到你,她都會問得很詳細,語氣愉悅,外公外婆也希望我和你在一起。”


    江甜奶茶杯從手裏跌落。


    “啪嗒”,陸允信撿起,扶正。


    江甜望著不遠處一張張笑臉:“可她是程女士,重度抑鬱症,她最喜歡我,”江甜慢慢抬手覆臉,“她也,隻有我……”


    真的真的,隻有自己了。


    江甜真的不知道,那個妝容精致、冬天從來裙裝,用傅逸的話說就是優雅得像畫報上電影明星的女人,究竟要怎樣,才能每天晚上吃大把大把的藥,白天笑容得體地出現在公司,究竟要怎樣熬不下去,還給她打電話,讓她舒緩情緒,一切從心,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一個堅定不移考清華和自己隔著大洋的女兒,一個回到身邊貌合神離不知道如何親近的兒子,一個拚命愛過、放手不到半年再婚的前夫,一個盤根錯節風雨飄搖的江山。


    半輩子,換一句變態掌控欲。


    半輩子,一無所有。


    溫熱濕了滿手。


    “陸允信,”江甜說,“你知道嗎,我以為程女士高二開始會逼我出國,可她沒有,我以為高考了程女士會建議我念管理方向的專業,可她沒有,甚至她醒來不願見江淵給助理的第一句話是不要告訴我,讓我高考了好好放鬆,說她隻是睡不著很焦躁數錯了安眠藥片數,”江甜手放在腿上,淚從指尖跌到地麵,“十六片,十六片,你告訴我什麽藥的劑量是每次十六片,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再甚,她過來之前給程女士撥電話,程女士明明很虛弱很無力還溫柔地說尊重她所有選擇。


    江甜和陸允信間,沒了聲音。


    操場上歡呼亦暫時停歇,有人笑著笑著哭,有人哭著哭著笑,笑著笑著又是掌聲和哄鬧。


    好像隔兩人很近,好像又很遠。


    “九月初有act(美國高考)。”陸允信突然出聲,


    他替她說:“你最好的選擇是出國,你的英語水平準備三個月應該足夠,加州理工和伯克利都更好,你可以念工管,然後離你媽媽也更近,你方便陪她照顧她,”陸允信停一下,深邃的眸裏映著操場的明火與言笑,“你爸爸在國內,但離婚時你爸爸主要分的是不動產,雙程重心,你媽媽,你哥哥,都在國外。”


    陸允信扯唇,“這麽一說,好像真的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江甜反手捂住他的臉,卻不敢回過頭看他。


    “你胃不好,要記得吃早飯,少熬夜,多鍛煉。”


    嗯,就像清晨的第一籠饅頭,酥,軟,熱氣混著甜香。


    “記得在椅背後麵放件衣服,什麽時候困了想休息可以披一下,別著涼。”


    嗯,就像她在他桌角包的軟布,像他椅背後,她的校服。


    “明女士很愛你,你也很愛明女士,有什麽事情好好說,他是你媽媽,不要急不要生氣,你們生氣兩個人都難受。”


    一如既往愛操心。


    “說完了?”陸允信眼裏泛著幾不可查的霧氣。


    “還有,”江甜睜著眼,任憑眼淚模糊視線,“陸允信你要好好的,你要越來越好,你要很好很好要幸福快樂,然後重重踩我這不算前女友的前女友的臉。”


    還不知道你密碼的意思,沒有送你烏木骨的傘,沒有看泰坦尼克,你還沒有送我人間四月天。


    江甜說:“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不確定回不回來,你不要等我,那樣很傻,”她手緩緩從他臉上撫過,宕落,“大學裏應該會碰到很多胸大腿長又賢惠的姑娘,你多看看,會找到喜歡的。”


    江甜想笑,牽了牽唇。


    “你的筆和圓規我還到了你書桌上,你腳上的紅繩不想帶可以取下來,本來想表白,在你書包裏悄悄放了兩本日記,拿回去扔了也好,堆角落也好,就別看了吧,看了也沒意義了。”


    “好像沒別的了,”她眼淚淌過酒窩朝下,“還記得和你說的第一句話是好巧你也出來浪,給你的第一件東西是寫著聯係方式的便簽紙,給你念的第一首詩是我最喜歡的裴多菲……”


    “你還記得第一句嗎?”江甜回頭看他,“我願是急流……”


    溫熱與力道倏然而至。


    江甜被壓在台階上,背後枕著他的臂,下巴被擒著朝上,熟悉的、清淡的木質香隨著身形禁錮渡入她的唇齒,舌尖索著她舌尖,橫肆不惜。


    馮蔚然幾個想去網吧,跨到台階上:“允哥我們……”


    默默退下去。


    他和沈傳議論著“咱倆要不要考北大算了”“萬一大學四年允哥和甜姐兒孩子都能叫叔叔我倆還單身那得多心塞”,滿是祝福地走遠……


    接近十一點,同學們哭著笑著,滿操場的燈火,繁盛又寥落。


    那天晚上,高考結束,最後的單曲循環在夜色。


    “我聽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聽見遠方下課鍾聲響起,可是我沒有聽見你的聲音,認真呼喚我姓名……愛上你的時候,還不懂感情,離別了才覺得刻骨銘心,為什麽沒有發現遇見了你,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那天晚上,完整三年,高中結束。


    “也許當時忙著微笑和哭泣,忙著追逐天空中的流星,人理所當然的忘記,是誰風裏雨裏,一直默默守護在原地。”


    那天晚上,陸允信把江甜壓在台階上,吻得發狠又用力,吻到最後她嘴唇鹹腥出了血,吻得她淚流滿麵,他濕了眼睛。


    “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原來我們和愛情曾經靠得那麽近,那為我對抗世界的決定,那陪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你,一塵不染的真心。”


    “與你相遇,好幸運,可我已失去為你淚流滿麵的權利……”


    吻到最後的最後,兩個人都筋疲力竭。


    “江甜。”陸允信伏在她肩頭。


    “嗯。”


    “我不會等你。”


    又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嗯。”


    陸允信聽到惱著發著狠般,把她緊抱在懷裏。


    怎麽可以這麽沒良心,硬闖進來,又逃離。輕若羽毛的吻,落在她耳後:“好好的……乖。”


    哄過無數次的乖,無數次的尾音輾轉,滿是疼惜。


    江甜騰地偏頭咬在他耳垂,眼淚再次決堤。


    她安慰外婆,安慰哥哥,安慰媽媽。


    隻有他,還記得安慰她。


    安慰她分科時回答他“你現在有沒有一點,一點點,真的在為自己做決定,真的可以為自己決定負責”的“如果我選文科,以後但凡考差了,或者失誤了,是不是都會有人說我文科不是很好嗎,但如果我選理科,有什麽不好,我就可以說,是程女士支持我選,所以程女士負責”的逃避……現在,正麵迎著風雨。


    “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擁有著後知後覺的美麗,來不及感謝是你給我勇氣,能讓我找回我自己。”


    安慰她努力好久好久,每每想到努力都覺得自己不夠努力,安慰她做夢都在想清華,想打遊戲想和其他室友聊天就想想他,執念一般想和她挨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想他們大學一起軍訓,參加社團,出去旅行,一起趕期末,一起寫論文……臨別,絕口不敢提。


    “也許當時忙著微笑和哭泣,忙著追逐天空中的流星,人理所當然的忘記,是誰風裏雨裏,一直默默守護在原地……”


    安慰她與他有關的所有幻想,所有美夢,所有回憶,雷雨天的傘下,深夜的紅棗牛奶姨媽巾,沉重拎不動的王後雄薛金星,所有牽手,所有擁抱,所有深夜半夢半醒的呢喃。


    “與你相遇,好幸運,可我已失去為你淚流滿麵的權利,但願在我看不到的天際,你張開了雙翼,遇見你的注定,她會有多幸運……”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青春裏。”


    陸允信,你好。


    陸允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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