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該是午休的時間,徐老師卻從辦公室出來,匆匆忙忙地去了一趟學校小賣部。


    他的麵色很是凝重,臉又黑成了墨汁兒。因此當他遠遠走來時,大樹下那些仍坐著閑聊的學生們嚇得夠嗆,條件反射般紛紛將手中的鹽水菠蘿和奶茶藏到身後。本以為是學校臨時突擊來抓人,豈料這位老師壓根兒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徑直抬腿邁進了小賣部裏。


    幾分鍾後,他出來了,手裏竟然也拿著一根鹽水菠蘿。大樹下的學生們震驚的望了過來,心道原來老師也好這口?


    徐老師沒有馬上吃,他先是聞了聞,聞到了菠蘿上特有的梅子香氣,然後舔了一口,熟悉的清甜湯汁在他舌尖炸開。再咬了一口,他幾乎已經斷定,這和他上次去花鈴巷家訪,在曲搖搖家裏吃到的鹽水菠蘿幾乎一摸一樣了!


    看來,那位同學說的是真的了……這個曲搖搖果然在學校裏做起了賣菠蘿的生意,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想到下午還有兩場考試,徐老師強忍下了心頭的怒火。無論如何,曲搖搖違反校規是實錘了,但究竟應不應該上報到學校處理,他又猶豫了起來。一個十幾歲的高中學生,就算不喜歡讀書,也絕對不應該把心思動到賺錢上去,這才是讓他真正擔憂的地方。學習不好可以教,成績差可以彌補,若是在這個年紀價值觀出現了偏差,誤入了歧途,那可就真的出大事了……


    他想起了上一次的家訪,曲搖搖家的經濟狀況似乎確實不太好……看來,他很有必要再去了解一些情況。


    幾天的時間轉眼而過,期中考試落下了帷幕,一場秋雨也如期而至。


    雨天無疑增加了曲搖搖帶貨翻牆的難度,為了不弄得自己一身濕,她翻出了壓箱底的裝備——小雨衣。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曲搖搖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了,每次翻牆之前都要先探查一番,確定牆內空無一人她才敢放心的翻過去。但自從那天之後,裴越再也沒有來過,她暗自慶幸之餘也不免有些犯嘀咕,難道某人忽然之間良心發現,決定放她一馬了?


    “良心發現?我覺得不太可能,這麽好的機會,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麽樣?”夏橙夕反問。


    曲搖搖不假思索道:“當然是馬上去跟老師打小報告,然後帶著老師去把那小子抓個正著,這麽好的機會,我還不趁機整死他?”


    她的聲音有些大,引得其他同學紛紛看了過來。夏橙夕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對曲搖搖道:“噓,你小聲點。”


    窗外的秋雨颯颯,原本的體育課變成了數學自習課,所有的同學都在埋頭做著數學卷子,隻有曲搖搖很閑,因為她等著抄。


    夏橙夕埋頭繼續做題,“那不就是了,連你都能想得到的,你覺得學霸會想不到嗎?”


    曲搖搖:“……”


    她噎了一下,覺得夏橙夕說的有幾分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說,裴越說不定已經跟老師打過小報告了?那為什麽我還沒有被抓?”


    “我的意思是,那他就很大概率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你上次是自己嚇唬自己的!我早說了,他要是能隔著個書包就猜出你裏麵裝的是什麽,除非他有透視眼?而且你想想,以你們這種你死我活的關係,他期中考那天可能就把你給舉報了,你還能樂嗬嗬的把你的小生意做到現在?”夏橙夕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道:“但我還是覺得你最近應該小心一點,因為班上挺多同學都知道你家在賣鹽水菠蘿,說不定就有吃過的,到時候萬一有人暗中跟老徐打小報告,你絕對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我勸你最近還是避避風頭,把你的小生意先停一停,老實幾天。”


    曲搖搖從抽屜裏摸出一張疊成了豆腐幹的紙,那是她天天揣著睡覺的“寶貝合同”。她小心翼翼將那張紙打開,在夏橙夕的眼前晃了晃。“這哪能說停就停呢?我和小賣部簽的合同是三個月,做生意要講誠信,這才第一個月呢,怎麽著也得等賣完了三個月再說啊!”


    “誠信個屁!”夏橙夕小聲罵道:“三個月?你還想賣完三個月?你信不信要是老徐知道了,能把老窩都給你一鍋端了?”


    “……”


    夏橙夕說這話的時候,徐老師恰好走進了教室,當真就朝她們這邊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曲搖搖的心裏立刻就緊張了起來,壓低聲音道:“臥槽,那你說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我剛剛不是都說了嗎,讓你先停幾天,避避風頭再說……”夏橙夕抬眼偷瞄了一下講台上方的徐老師,心裏忽然就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老三,你有沒有發覺,老徐最近的臉色真的是不太好啊……”


    徐老師最近總是憂心忡忡的,臉日常黑成一片,弄得所有同學看到他都唯恐避之不及。隻有學習wei員方可妍除外,每一次看向徐老師的目光中似乎都帶了什麽不明的意味。


    曲搖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徐老師,倒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嗯?有嗎?他不是每天的臉色都不太好嗎?我就沒見他臉色好過……”她又看向方可妍,道:“我反倒覺得是方可妍最近比較奇怪,她那天……”


    她的話音未落,方可妍猛然轉過頭來,正和曲搖搖的視線對上。曲搖搖有種背後說別人壞話被發現了的心虛感,不敢和方可妍對視,尷尬地把頭扭開了。但在這節課剩下的時間裏,她一直覺得有道目光在她的身上來回掃視著,十分地不舒服。


    夏橙夕的話多少起了點作用。第二天一早,曲搖搖照舊帶著一罐鹽水菠蘿冒雨翻牆,這是製作好的最後一罐存貨了,她決定聽姐姐的話暫時避避風頭。


    熟練地翻牆而過,小蛟龍身輕如燕,從牆頭一躍而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而不遠處的教學樓,一道視線正從高二學年辦公室窗邊朝這方看過來,將全過程看了個真切。


    曲搖搖絲毫不知,屁顛屁顛地背著她的菠蘿去了小賣部。她想好了,和小賣部老板娘商量一下,先暫停每天的鹽水菠蘿供應,等風頭過了再說。小賣部老板娘多少有些不情願,因為最近的菠蘿銷量實在是太好了,連帶著小賣部的生意都比以前好多了,她自然是不願意放掉這顆搖錢樹的。最後,曲搖搖好說歹說,並且保證隻要風頭過了一定恢複供應,老板娘這才勉強答應。


    邁出小賣部大門的時候,雨勢更大了。曲搖搖輕輕吐出幾口氣,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她在門口駐足了幾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雨衣,這才抬腿邁進了雨裏。但還沒走出幾步,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曲搖搖當即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了一般,瞬間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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