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落村有三十二戶人,其中二十一戶有一個十八到四十歲的男性壯年勞力,七戶有兩個,三戶有三個,隻有一戶沒有男性壯年勞力,那戶人家祖孫三代有七個人死在了拾荒的路上,現在隻剩下了一老二小三個女人,生活靠易江等人接濟。


    在“村長”易江宣布要再次組隊出山的時候,很多勞力都猶豫了。因為這次出山的風險很大。


    邢州的血狼軍已經在浪滄河左岸集結,建州的永盛軍也出現在了伏牛山東麵臥虎道的南麵。現在已臨近秋收,兩支大軍隨時都有可能入寇暉州。


    易江的計劃是跟在血狼軍的後麵,除了打掃戰場,清理村鎮廢墟之外,如果運氣不錯的話,還能夠洗劫血狼軍的輜重部隊。哪怕隻要成功一次,全村到明年開春都不需要為糧食擔心了。


    易江很有雄心,可其他人卻不一樣。


    拾荒隊以前洗劫過輜重部隊,收獲確實不小。危險同樣巨大。


    高風險,高回報。另外一層含義就是,成則衣食無憂,敗則命喪九泉。


    很多勞力家裏還有點存糧,能維持一月左右,他們更傾向於在血狼軍與永盛軍完成掃蕩,離開暉州之後再組織隊伍出發。


    招募人手的時候,除掉易江,蔣晟,張玉璿這三個拾荒隊的骨幹之外,另外還有賀平,杜威,張挽,黃季,田方,卞康六人加入。


    這仍然不夠,拾荒隊有六輛大車,需要六個車夫,另外還需要兩名探子。蔣晟是記賬的文書,張玉璿是醫生,都手無扶箕之力。也就是說,至少還需要一個人加入。


    在其他勞力都猶豫不決的時候,李洪濤站了出來。


    “易大哥,我願加入。”


    易江給了李洪濤一把鏽跡斑斑,如同塊爛鐵皮子的短刀。


    李洪濤成了這支拾荒隊的一員,最普通的一員,一名車夫。


    當天晚上,易江向李洪濤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主要就是貨物怎麽裝車,趕車的時候不要呆在牛的**後麵,怎麽控製好速度等等。


    次日一大早,十個人,六輛牛車載著半月所需的幹糧,草料,以及一些治療創傷的藥物,經過村口那棵曾經落過神鷹的千年古樹,沿著崎嶇的山路,向大山外的世界進發了。


    不算李洪濤在村子裏消磨的這半個月的時間的話,這是李洪濤在洪原大陸,蒼王朝邁出的第一步。


    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這一步花了大半天的時間。


    下午的時候,車隊才離開了山區。在經過山外的集鎮時,車隊沒有停下來。


    這是李洪濤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上的集鎮,與他前世的鄉鎮相差不大。鎮子並不大,都是低矮的磚瓦房或者土坯房,隻一條能夠勉強容兩輛大車通過的街道,其餘的都是小巷。唯一不同的是,這是一座已經被徹底廢棄了的集鎮,別說人,鎮子上連條野狗都沒有,很多房屋都搖搖欲墜,看上起已經被廢棄了好幾年,甚至好幾十年。


    “那是百市集。”


    李洪濤回過了頭來,朝坐在旁邊的蔣晟看去。


    雖然隻認識了半個月,除去李洪濤養病期間蔣晟隨拾荒隊離開的十來天,兩人的交往也就幾天而已。兩人算得上是好友了,至少在李洪濤看來,蔣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朋友。


    “五年前,這裏還有一百多戶居民,有幾十家店鋪,光飯館酒店茶樓就有十多家。”蔣晟靠在了裝草料的麻布袋子上。“當時,這裏是收購山貨的商人與販賣山貨的山民做買賣的主要地點,當初我們也經常到這裏來賣山貨,賣廢品;采購糧食,布匹,鹽巴,藥材等物品,而不是勞師動眾的去崮梁城。”


    崮梁是暉州節治府所在地,暉州境內第一大城,也就是暉州的“州會”。


    “那為什麽荒廢了?”李洪濤坐直了身體,他還沒有完全掌握趕車的技術。


    “天災**,兵荒馬亂。”蔣晟歎了口氣,“四年多前,血狼軍殺來之後,百市集就徹底荒廢了。”


    “不會是所有人都被殺了吧?”李洪濤心裏暗暗一驚。


    蔣晟搖了搖頭。“大部分人都逃進了山裏。可百市集挨著浪滄河,血狼軍來了一次,誰敢保證不會來第二次?有點關係的,去崮梁城投靠了親戚朋友。沒關係的,進山當了山民。從此之後,商人就再也沒有來過百市集,自然就衰落了。”


    “可是……”李洪濤仍然覺得解釋不通,“這附近已經是平原,土地都能耕種,難道……”


    “土地?現在百市集附近的所有土地都是節治使朱仕琿的。”蔣晟苦笑了起來,“被血狼軍洗劫之後,朱仕琿以百市集居民沒有抗敵,棄鎮逃入山區為由,將所有的土地都收歸虎嘯軍所有。要耕種土地,就隻能當佃農。”


    李洪濤沒有再多問,蔣晟這番話的幾個含義都很清楚。


    暉州節治使朱仕琿是暉州最大的地主,虎嘯軍是暉州最強大的“土匪”,另外當佃戶不如做山民。


    一直走到日落,車隊才離開了大路,進了一片小樹林裏麵。


    易江沒準生火,說是怕被發現。吃了兩個烙餅後,李洪濤就躺到了草袋子上,平原比山區裏暖和了許多,就算不生火,沒有棉被都不覺得寒冷。


    趕了一天路,所有人都很疲憊。不多時,李洪濤就停到了此起彼伏的鼾聲,他也很快在“鼾聲交響曲”中熟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了李洪濤,接著一隻大手就捂住了他嘴。


    “噓……別出聲!”易江的聲音壓得很低。


    樹林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李洪濤立即就反應了過來,他連忙點了點頭,易江這才鬆開了手。


    蔣晟與張玉璿留下來看車,李洪濤跟著易江來到了樹林邊緣,賀平等六人已經藏好了。


    “是哨子,二十個左右。”賀平壓低了聲音,“向東麵去了,速度很快,沒有發現我們。”


    李洪濤發現自己能夠清楚的看到大路上正在遠去的那批騎兵,這讓他感到有點吃驚。以往,他的夜視能力沒有這麽強。另外易江,賀平等人明顯是靠聽聲音來判斷敵人,而不是靠眼睛,這證明他們的夜視能力不太好。


    觀察了一陣,易江低聲說道:“後麵應該沒有哨子,我們回去吧,敢在天亮前出發。”


    回去後,一行人立即開始收拾行裝。約莫半個小時後,車隊就離開了樹林,回到了大路上,急匆匆的向東而去。


    李洪濤心裏有好幾個疑問,他忍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


    “哨子?”蔣晟有點不相信的看著李洪濤,好像李洪濤是個白癡一樣。


    李洪濤早就習慣了這種目光,反正每次他問出一些常識性的問題後,就會有人用這樣的目光看他。


    “哨子是血狼軍中最好的騎兵,雖然不是鐵騎,但絕對是最可怕的敵人。”蔣晟也早就習慣了李洪濤問這些白癡級別的問題。“每個哨子都能騎善射,能在飛奔的戰馬上射中數十步外的敵人。最恐怖的還是其來去如風速度。隻要被哨子盯上,或者是遭到哨子襲擊,多半都得完蛋。還聽說每個哨子都是從八歲左右就開始接受騎射訓練,要到二十歲才能成為真正的哨子。”


    雖然蔣晟的解釋有點不清不楚,但是李洪濤也搞清楚了,哨子應該就是血狼軍中的偵察兵,甚至算得上血狼軍中的“特種兵”。


    隨即,李洪濤產生了另外一個疑問:“哨子應該是血狼軍中最厲害的吧?”


    “最厲害?隻能算是最厲害的兵。”


    見到蔣晟露出了些微驚恐之色,李洪濤心裏的疑問更大了,難道還有比“特種兵”更厲害的?


    “血狼軍,還有建州的永盛軍,暉州的虎嘯軍,以及其他各節治使軍隊中最厲害的是一種叫‘神機’的戰爭機器。”過了好一陣,蔣晟的神色才恢複正常。“在神機麵前,常人就如同螞蟻般的渺小。”


    “可是……”見蔣晟不願意多說,李洪濤換了個話題“那我們為什麽還要跟在哨子後麵前進?”


    在李洪濤的想像中,“神機”應該是類似於投石機,或者工程車,或者是諸葛弩這類冷兵器時代的“重武器”。


    這次蔣晟沉思了一陣,才說道:“開始路過的那支哨子應該是向百市集方向偵察的,以確定南麵沒有威脅。現在,血狼軍肯定在大渡口那邊渡過了浪滄河,其主力部隊正在朝三岔口方向前進。我們要盡快趕到三岔口附近,才能跟上血狼軍,也才有拾荒的機會。”


    之前李洪濤就聽蔣晟說過,三岔口是暉州西難的一處要點,其西南就是百市集,北麵為浪滄河上的大渡口,向東則是暉州的“州會”崮梁城。


    “那虎嘯軍為何不守住三岔口?”李洪濤有點迷糊了,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怎麽可能讓給敵人?


    “虎嘯軍?”蔣晟苦笑了起來,“二十年前,是虎嘯軍到邢建二州劫掠。十五年前,血狼、永盛二軍還沒有膽量進入暉州。現在嘛,虎嘯軍恐怕連離開崮梁城的勇氣都沒有。”


    李洪濤又是一陣迷惑,聽蔣晟的話,虎嘯軍應該有一段輝煌的曆史,可為什麽會淪落到被人揍了還不敢還手的地步呢?


    沒等他問出來,車隊就突然停了下來。(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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