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右腳腳跟的痛楚依舊,關天翔卻一早麻木了。聽得艾西這樣說,他不禁嚐試脫下右腳的鞋子,看看傷口怎麽樣──


    痛楚撕心裂肺。他痛苦的喘息著,因為自己粗暴的動作傷及了腳跟的位置。


    在女生麵前顯得如斯狼狽真的尷尬極了,盡管他每個小時也有狼狽的滑稽時刻。


    “嗯……不如我幫你吧。”艾西的眼神似乎在征求關天翔的同意。


    基於男女授受不親的故步自封以及對艾西的戒備,關天翔很自然的吐出了一句:“不用──”


    淚流滿麵的艾西沒有理會關天翔,緩緩的跪到了他的跟前,熟練的鬆開他右腳的鞋帶,並且以極其微小的動作徐徐脫著鞋子。


    他真的沒有感到痛楚,或許還是女生比較溫柔細心一點。


    “如果腳受傷了,一定要很小心的脫鞋,不然會很痛的,脫鞋的姿勢我都是之前學急救的時候學到的。”


    關天翔驀然想起了艾西當時幫肯尼以及梅濤包紮傷口也非常熟練,想必她有豐富的急救經驗。


    “嗯……”關天翔凝望著眼前的少女,心中交戰不斷。


    被眼淚洗臉的艾西實在惹人憐愛到了極點,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神秘卻又迷人。到底,那哀傷的花容背後,藏著什麽樣的過去呢……


    如果她是一個正常的女生,又有那個男孩不會對之心動?


    可惜……


    不消半分鍾,艾西已經把關天翔的鞋子脫掉,襪子隨之被脫下──


    臭味撲鼻而來,艾西及關天翔連忙捏著鼻子。


    三天以來奔走不斷,也沒有洗過澡,腳跟有臭味也是正常的吧。


    驀然,女生驚呼了一聲。


    關天翔大惑不解的注視著眼前愕然的女生,她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甚至屏住了氣息。待關天翔目睹自己腳跟的時候,也不禁嚇了一跳。


    盡管光線昏暗,腳跟上的血跡還是清楚的映入眼簾。


    由於一直清楚自己有右腳腳跟骨折的舊患,數年來不斷複發,沒有完全康複過,關天翔一直以為右腳腳跟的痛楚是舊患複發。想不到,竟然增添了傷口。


    腳跟外側的位置,有著深色的血跡,覆蓋了大概四分一平方公分的皮膚,看來是長期跋涉,被鞋子磨損的傷口。


    血,23層大廈的死亡證。


    關天翔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差點兒想叫出聲。


    想不到,關天翔的生命以如此的方式來了一個終結。


    海嘯般襲來的死亡恐懼衝擊著關天翔的理性,他踢開了艾西的手,往牆邊後退著。


    不可能的……


    艾西睜大眼凝視著關天翔,那圓大的晶瑩雙眸裏卻沒有滲透絲毫的殺機或者哀傷。


    相反,更多的是疑惑。


    “小心啊!阿翔,地下有玻璃碎,很容易割傷的──”


    “太晚了……”淚不由自主的再次占據臉孔。


    已經流血了……原來關天翔的下場也是跟托比一樣……


    “冷靜啊!阿翔!”艾西撲向關天翔,冰冷白滑的雙手抓著關天翔的雙肩,“你的傷口已經幹了開始愈合了,很小的一個傷口,你沒有吧。”


    什麽?


    關天翔喘著氣,思量著艾西的話。


    “你在進來這棟大廈之前腳有沒有受傷?”


    “沒有,隻不過以前骨折的舊患……”


    “就是說,你是進來了才受傷。你的傷口很小,已經開始愈合了,所以放心,沒有的。失常好像是受傷幾分鍾就會發生的事情,但愈合所需要的時間遠超於幾分鍾,而根據上麵的血跡和愈合的跡象……我覺得應該至少是數十小時前的傷口。”


    艾西的話不無道理。關天翔竭力把自己從絕望深淵拉扯回現實,端詳著那個傷口。


    那傷口,的確像是很久以前便已經結焦停止流血似的。


    到目前為止,關天翔好像還是好好的,沒有什麽失常的狀況……


    “為什麽會沒有事啊,明明我在流血……”關天翔這才放下了繃緊的神緒。


    “不知道……”艾西坐在原地,沒有移動到關天翔的旁邊。


    兩人默然,直到半分鍾後關天翔驀然吐出了一句話:“會不會是這個傷口太小,所以我就沒有受到感染?”


    艾西報以一貫的神秘微笑,不懂回答。


    猝然,一個奇怪的念頭油然而生,關天翔瞪著傷口:“會不會,是血型的關係?”


    “嗯……”艾西當然也不懂直接回應,“你什麽血型?”


    “我媽說我不是正常的血型……我是……”


    “你連自己血型都不知道……”艾西抹去臉上的淚珠,苦笑著。


    “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了,”關天翔盯著右腳腳跟的結焦傷口,“但我很肯定,是一種稀有的血型。”


    還記得以上說,關天翔擁有一種稀有血型,亦即罕見的血型種類,隻不過關天翔真的忘記了那血型的名稱了……


    “不過……”艾西溫柔的微笑著,“阿翔你沒事,就算了。”


    “其實不可以算。”關天翔卻不懂得如何把話接下去了。


    兩人又靜默了一會兒,這時候窗外的光線亮了一點。


    關天翔察看手表,5:58。


    準備迎接日光的來臨了。


    有人說,充沛的日照是人生存的基本。日出的來臨,能夠為他們帶來救贖嗎?


    一個不要得的殘忍念頭湧進關天翔昏暗的思緒。


    “如果是因為我有稀有的血型,所以才沒事……”


    不像熱情奔放的托比,艾西抬頭看著關天翔,沒有予以回應,水汪汪的眼眸充斥著疑惑。


    “為什麽是我……”關天翔雙手掩臉。


    艾西默然,好像明白了關天翔的話。


    如果他們的隊伍之中有一個人可以擁有避免失常的免死金牌,那麽為何偏偏是關天翔……這個廢物?


    關天翔不理解……


    “阿翔……”


    艾西凝視著哭崩的關天翔,關天翔真的懷疑自己有沒有那麽多的淚水。


    “算了……我們根本逃不出去……”關天翔崩潰著,視線朦朧,“一切隻不過是自欺欺人……”


    艾西再次以神秘的沉默回應。


    過了數分鍾後,女孩才端詳著窗外的景致,驀然說:“有一種人,總會相信沒有絕路這麽一回事。”


    關天翔依舊低下頭,並沒有回答。


    “即使麵對死胡同,都不會屈服,相信隻要努力,必然有改變現況的一日。”


    她說的人,是托比嗎?


    表麵樂觀的托比,好像就是這種人。


    “阿翔,”艾西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窗外的一片灰白,“如果你是扯線木偶,你會怎麽做?”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問題……


    “有一種扯線木偶,就是即使手腳被綁,都相信隻要努力,都有擺脫約束的一日,得到自由。”艾西凝視著迎來的清晨。


    “這個……梅濤和你說?”關天翔想起了梅濤於筆記裏的話,與艾西的說話不謀而合。


    “阿翔,有些事不需要說的那麽明白。”艾西報以微笑。


    “不是自欺欺人嗎,扯線木偶怎麽會得到自由,一切都是徒然。”


    “嗯,好傻啊。”艾西笑著。


    “不過……”關天翔抹著淚,卻接不下去了。


    有一種態度,就是即使麵對的壓迫多麽可怕,也不會言退,隻會勇往直前。


    那或許愚笨到了極點,可是……


    那就是生命。


    天終於完全亮了起來,曬幹了兩人臉頰的悲傷,照亮了兩人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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