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駛往珠城的尾班車,終點竟非任何電車站……】


    是爬滿全身肌膚的寒心。


    畏懼以幾何級數飆升,理性隨時崩塌,內心既是戰兢又是內疚。


    自初中以來,林林總總的恐怖鐵路傳說不絕於耳,當中以地鐵占絕大多數,例如列車無故消失、乘客陸續失蹤等等。


    關天翔又怎能想到,隻是乘搭一趟往珠城的尾班電車,竟會遭遇到如斯脫離現實的驚悚?


    若果當初選擇帶芊琴坐地鐵,當下便毋需麵對詭異吧?當下便毋需擔憂芊琴到底身處哪裏吧?“喀隆喀隆……”電車與路軌的摩擦,如彌漫的詭異般不曾停下。


    車廂內偶爾傳出鐵柱的碰撞聲,喧鬧卻不掩讓人窒息的詭異。


    關天翔稍微定神,盯著車窗的自我懷疑,到底會否是自己一時記錯,珠城總站根本並非於泓都3座前的位置?或者電車公司最近設置了新站,而這個站位於珠城的更西端?最好是這樣……關天翔六神無主的凝視車窗,薄弱的理智隨即予以當頭棒喝。


    不可能的。


    若要加建電車站,先不談需要性,先不談是否審批,即使一切離奇地順利,也至少要耗費時間鋪設鐵軌吧?昨日下午3時,關天翔才坐了一趟電車往疊合斯街,關天翔百分百肯定電車到泓都前的位置便停下,而西行線路軌在越過總站後便如常往左拐了!何況,這表麵合理,實質牽強的假設解釋不了芊琴的失蹤和乘客的異像。


    一幕幕,挑戰理性與認知,卻是赤裸裸的真實。


    殘舊的車廂顛簸不斷,表示電車仍穩步前進中,但誰知它要駛往哪裏。


    單憑直覺判斷,電車已駛離珠城總站的站牌至少三個街口的距離。


    朦朧的窗口前的確是兩條不折不扣的電車路軌,往灰黑石屎地無限伸延……假設,關天翔是說假設而已,這裏有條從未聽聞的後備軌道,從電車所處位置判斷,關天翔至少應目睹左側的加多近街臨時花園以及域多利道的。


    而事實是,周遭被一種……關天翔也搞不清到底是雨抑或霧完全吞噬。


    不管關天翔如何睜大雙眸,能夠目睹的,唯獨是那條石屎地上,不見盡頭的詭異鐵軌,感覺目的地很遙遠很遙遠……若果還有目的地。


    這輛駛往珠城的尾班車,終點竟非任何電車站……就像,於寸草不生的荒涼之地穿梭,而關天翔完全無法想象這裏是灣區。


    沾滿冷汗的雙手掩著臉,即使腦海重複了三十多遍故作淡然的“隻是幻覺,嚇不到我的”,臉色仍是不堪的慘白。


    是什麽肮髒的東西在作怪嗎?但我不信鬼……我不信鬼……與其繼續飽受窗前詭異的摧殘,倒不如自救。


    “不好意思……”關天翔回眸後座的乘客,耗盡畢生力氣,戰戰兢兢的吐出這句話。


    “喀隆喀隆……”他們直盯著車頭,每副臉容都是一貫的淡然,不曾對關天翔予以理會。


    難道……是我的聲量太微小?“請問……這電車……不是過了總站了嗎?”這句話近乎是叫出來的。


    自覺此番話矛盾不已,可此際聽起來卻適切不過。


    目光於ol女身上擱淺,隻因她是眾人之中,貌似較和善的──“喀隆喀隆……”此刻,關天翔方了解人於絕頂驚栗之際,心不會呯呯亂跳──至少不可能感覺到。


    時間生硬的凝結,讓關天翔完全喊不出聲。


    過去的數分鍾,關天翔尚能維持理性思考,其實隻因關天翔沒有將注意力全盤投放於其他乘客身上。


    起初,關天翔還以為他們僅是異常地冷靜……仔細端詳,才發現……才發現,他們由始至終,都完全沒有動過。


    我意思是……連眨眼、呼吸的跡象也千奉,毫無生命跡象。


    恐怖,已經不足以形容當下的詭秘。


    他們根本無異於恐怖蠟像館裏的假人模型,僵直的軀體如沒靈魂的死屍,雙目一直死盯前方……就像瞪著位於車頭,栗栗危懼的關天翔。


    時間再次流淌,關天翔猛地彈起,撞到車窗的鐵杆。


    顫抖的關天翔雙手緊扶鐵杆,甚至連窗外的情況也沒膽看,生怕這些詭異的蠟像乘客會突然發瘋的撲過來。


    到底,為什麽會這樣……眼前的詭異畫麵令關天翔憶起一隻叫作《scp:containmentbreach》的恐怖逃脫遊戲,當中有一隻叫scp-173的雕像怪物,當你被牠鎖定時,隻要視線移離怪物,牠便會秒速令你血肉模糊。


    乘客們……一動不動的坐在啡色硬座,臉上毫無表情……他們披著人的外皮,卻如電車設施的一部分……違反常理的詭異,是無與倫比的惡心……直覺呼喊著,以當下的危險情形來看,關天翔必須逃離這輛詭異的電車,而且要盡快!關天翔應否當機立斷跳窗呢?關天翔斜視窗外的虛無之境……不,盡管電車車速不快,跳窗後摩擦石屎地造成的傷害不致命,然而墮地的代價亦絕對不菲……為何不直接點,到下層嚐試離開呢?不論是車門抑或窗子,危險性必然大幅驟減。


    該死的是,那些詭異的乘客雙眸都好像朝關天翔看過來,好像隻要關天翔有稍大的動靜,他們便會粗暴發難,撕裂關天翔的身體……“喀隆喀隆……”電車持續晃動,毫無減速的跡象。


    當寒毛卓豎的關天翔終於硬著頭皮,往藏著生機的梯級踏步時,左腳好像碰到什麽。


    正確而言,是關天翔被什麽碰到了,就像……關天翔低下頭,血管流淌著絕對零度的恐懼。


    “啊……”俯身一看,纏繞左腳小腿的是一隻蒼白的左手,牢牢的抓緊肌膚。


    令人悚然的,莫過於那隻手的位置。


    那隻手,從關天翔原來的座位底下伸出。


    但是,椅底怎可能會有這樣一隻手……關天翔失足躺在走廊上,脊背痛楚遠遜寒心。


    視線無可避免的看到了椅底的情況,感到了無比詫異。


    “不應該來……”抓著關天翔,哀號不斷的,竟然是芊琴。


    熟悉的平陰劉海短發,熟悉的黑色毛衣,熟悉的粉紅襯衫。


    她到底為何躲在椅底……可這問題於下一瞬顯得微不足道。


    本應讓關天翔喜形於色的畫麵,原來加點筆墨便是地獄。


    不像是……活著的人。


    她卷縮在椅子底部,臉色蒼白如紙,雙目瞪大,左手抓著關天翔不放。


    令關天翔莫名恐懼的是,她的右手以非正常的程度折曲,如沒有手骨似的……那並非“人”能做出的扭曲姿勢。


    抓小腿的力度,甚至痛入骨子裏。


    哀怨的神色,死氣沉沉鋒利的侵蝕著關天翔的理智。


    這個人,會是芊琴嗎……絕對不是。


    那是不折不扣、披著人皮的怪物。


    關天翔終究抵不住排山倒海的心理壓迫,放聲的大喊。


    “不應該來……”她的聲線注滿怨恨,那副如喪考妣的慘白麵容,就像訴說著一切悲鬱也是關天翔惹來的。


    那些肮髒的指甲似乎要抓破關天翔的皮膚。


    很窒息……“喀隆喀隆……”關天翔拚死掙紮,驚惶失色的亂踢,直到數秒後的一霎。


    那突如其來的眼神,絕對會永久存於夢魘的抽屜裏。


    臉容滿布哀怨的“芊琴”驀然張開嘴巴,神緒180度扭轉。


    她扭曲的獰笑,尖銳的髒齒,一切一切詭異到人類可承受的上限。


    “我和你,都是被離棄的人。”雞皮疙瘩的關天翔按捺不住,聲嘶力竭的慘叫。


    下一霎,車窗外的光線渾然消退,車廂陷入糟糕的漆黑。


    四麵變得渾然無光前,關天翔隱約目睹,那5個乘客仍舊一動不動的,用空洞的雙眸盯著車頭,就像盯著關天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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