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過的很快,今日是張士遜回京後第一次以樞密使的身份,來參加小朝會。


    對於政事堂和小朝會張士遜不是新手,他是二進宮,所以很是自然。


    趙禎在最後拋出了一個議題,道:“有人進言,說是洛陽的免役錢逼死了富戶,可見是害民之法,諸卿以為如何?”


    呂夷簡和龐籍沉默,晏殊也是如此,這個話題在最後被拋出來,不是因為艱難,而是要讓龐籍表態。


    龐籍,你站哪一邊?


    這是來自於帝王的靈魂拷問。


    龐籍出班,從容的道:“陛下,免役法的利弊早有定論……”


    簡單的一句話,卻概括了他的立場。


    天下有錢人何其多,往日此輩高談闊論,總是說要與國同休戚,如今這便是了。至於逼死富戶,臣以為不可大張旗鼓,就當做是尋常案子處置。


    當地駐有禦史,馬上責令禦史嚴查,可還得提防當地禦史被收買,可令臨近府州的禦史趕往洛陽,在一旁監督,如此可保公正嚴明。


    若是查出確有其事,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若是並無此事,也無需大聲叫喊,依舊照常處置就是了,如此幾次三番,那些人自然無趣,免役法方可順利施行。


    “諸卿以為如何?”


    趙禎看著宰輔們,可眼角卻能看到笑意。


    呂夷簡出班道:“此言大善。”


    龐籍附議,晏殊說道:“不偏不倚即可,不叫不喊,按律辦事,如此誰若是上躥下跳,就會淪為醜類,龐相高見。”


    這等事兒在曆史上被反對派利用的最多,各種攻擊。當然,有的是確有其事,有的是借機鬧事。而各種消息反饋上來後,改革的決心就不斷在動搖。


    龐籍的話提供了一種解決方案。


    咱們不囉嗦,該怎麽查就怎麽查,那些人叫囂就給他們叫囂,咱們查案子,查出來確有其事,那就按律處置了。


    若發現是造假,那就準備迎接來自於朝中君臣的怒火吧,這才是宰輔的手段,趙禎心中極為滿意,而他更滿意的是龐籍的態度。


    ……


    張士遜幫了秦為一把,助他的謀劃成功,武人成功進入了樞密院,而他卻坑了張士遜一把大的。


    讓他這個樞密使成了名存實亡的墊腳石。


    可就在這個當口卻傳來了一個消息,說是秦為在背後捅了張士遜一刀,讓他成了一個傀儡樞密使。


    壞人前程,猶如殺人父母啊!


    京城許多人都找來了小板凳,叫了外賣,倒著好酒,一家子圍著準備看熱鬧,老張離開政治中樞多年了,這次回歸算是一次蓄謀已久的謀劃,可卻失敗了。


    這個臉可是有些痛,老張肯定會發飆的,可就在這萬眾矚目中,秦為依舊該吃吃,該喝喝,該帶孩子就帶孩子。


    隻是麥芽實在是有些頑皮,於是秦為的咆哮聲每日準時響起,這便是不學習父慈子孝,一學習雞飛狗跳。


    “錯了!”


    秦為看到麥芽把一個簡單的字寫錯後,腦門上青筋直冒,麥芽看著他,吸吸鼻子,開始癟嘴……


    秦為長歎一聲,看來自己做不了嚴父啊,隻能擺擺手,道:“罷了、罷了,還是尋你娘親去吧。”


    瞬間麥芽眼中的水汽都不見了,抱起課本,歡呼一聲就跑了。


    劉姝也跟著進來了,見狀就笑道:“夫君,孩子還小呢,等再過幾年大了些,自然就知道學了,不能著急。”


    她走過去,輕輕給秦為按摩著太陽穴,抿嘴微笑。


    劉姝一邊給他按摩,一邊說道:“春杏去買菜,說是外麵好像在說咱們家要和張家打擂台了,還說您坑了張士遜……”


    “聽他們放屁,為夫這麽剛正不阿的人,怎麽會坑人?”


    說者林安隻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就借口出門透透氣,可他剛一出門,就看到了門外站著的張士遜。


    此刻張士遜冷冰冰的站在外麵,說道:“年輕人,該見好就收!”


    秦為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道:“樞密使可好?”。


    瞬間張士遜的臉就漲紅了,然後喝道:“老夫弄死你!”


    他大步衝來,秦為微微低頭,右手低垂,就在張士遜近前時大喝一聲,隨即右手揮動,一拳頭揮舞上去。


    張士遜撲倒,秦為微微一笑,咂咂嘴道:“這是何苦來哉!”


    ……


    政事堂裏。


    呂夷簡喝了一口茶水,眉飛色舞的道:“老夫從十年前就知道秦為次子不簡單,看看這次……張士遜可是被他坑慘了,哈哈!”


    晏殊卻淡淡道:“可他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宋,和自己心中的抱負!”


    每個人的抱負都不同,趙禎的抱負是以後成為一個好皇帝,而秦為的抱負是讓子孫不受鐵蹄的踐踏,從目前來看,他做的不錯。


    西夏已經被打了個半殘。


    李元昊在興慶府一夕三驚,發李家多年的積蓄,據聞他令人把那些錢財擺在王宮之前,說是隻要能擋住遼人的進攻,這些錢財就是大家的。


    西夏人那個啥相對來說還比較耿直,見到那麽多錢,眼珠子都瞪圓了。


    於是上至六十老翁,下至十歲孩子都來了,甚至還有婦人騎著馬,帶著弓箭來投軍,大家都是為了這些豐厚的報仇而來。


    “李元昊得意極了,一身戎裝站在王宮前,說要誓死和大宋打到底,還有那個西夏公主……叫什麽來著?”


    “李婉君。”


    密諜看著很是得意,還喝了一口水,道:“那女人長得不錯,就是太凶了些,整個就是個女漢子。”


    這裏是樞密院,張士遜坐在上首,呂夷簡作為政事堂的和他分庭抗禮,坐在側麵。下麵就是大宋外事專家秦為,他的對麵就是張八年。


    張士遜看了秦為一眼,秦為搖頭,示意繼續聽。


    密諜喝了水,擦了一下嘴角,繼續說道:“這水真甜當時王宮前一片歡騰,好些人在喊什麽要和大宋同歸於盡”


    這話讓秦為覺得很是好笑,西夏和大宋同歸於盡,扯淡!


    “西賊勢大,不可小覷!”


    張士遜說話時很慢,一字一吐的那種感覺,讓人不由的想到了老狐狸。


    “就在他們大喊大叫時,有人喊了一嗓子。”


    密諜看著秦為,竟然露出了欽佩之色,“那人喊:公主,秦為在汴梁等著你呢!”


    秦為瞬間滿頭黑線,真的想死,室內的人都在看著秦為,神色古怪,一種爆笑前的氣氛瞬間充盈著。


    “王宮前全是笑聲,劉遠航麵色鐵青,讓人去拿人,那個西夏公主也沒臉待下去了,隻能狼狽的逃回了皇宮裏。”


    “哈哈!”


    呂夷簡帶頭,連張士遜都壓不住所謂的宰輔氣度了,捧腹大笑,隻有密諜一臉的懵逼,不知道他們為何大笑。


    兩人一起看著秦為。


    張士遜對戰略並無多少研究,不肯當眾出醜,呂夷簡也是這個想法,所以兩人齊齊看向秦為,等著他來分析。


    “歇斯底裏罷了。”


    秦為對此了然於心,淡淡道:“西賊現在被遼人打得苦不堪言,而我大宋這邊卻一點不擔心,反倒是得了不少好處,西夏這是怕被宋遼兩麵夾擊,李元昊深知自己和所謂的大夏已然到了最後的關頭。”


    遼國上次為何打了一半退了回來?


    一是全軍一直是在突襲,看似輕鬆,可卻已經是強弩之末。


    其二,遼軍在不斷攻打,耶律洪基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所以若是再繼續攻打西賊,遼人會發狂,大宋會腹背受敵。


    秦為招手要來了地圖,指著一塊地方道:“大宋此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就是奪取兩處養馬地,耕地也不少,如此大宋在西北就能從容積蓄戰馬,糧草也能就地籌措,下一戰收複!”


    大宋一直視西賊為叛逆,不肯承認他們是獨立的國家,所以秦為用了收複這個詞。


    張士遜呼吸一緊,目光複雜的看著秦為,道:“也就是說,上一次大宋的目的是奪取養馬地,順帶削弱西賊?”


    “沒錯。”


    秦為想起了李元昊,那位的脾氣可不怎麽好啊!


    “遼人那一戰拿下了靈州之後,西賊萬眾一心,大軍雲集興慶府,就等著尋遼人拚命……可大宋在邊上看著呢,咱們不動,兩方誰都不敢動。”


    那密諜覺得秦為果真是神人,歎道:“平陽公說的沒錯,那次西賊氣勢洶洶,可等遼國退兵之後,那股子氣勢沒地方去,一下就泄掉了,而且他們真的不敢追擊,就是擔心府洲會出兵截殺!”


    呂夷簡說道:“一個大漢找人拚命,卻發現那人蹲守在盾牌後麵,手中還有弓箭,他沒被氣吐血就算是不錯了,況且在他身後還有個壯漢,正在死死地盯著他,它若不想被兩麵夾擊,那就隻能忍著。”


    室內靜悄悄的,張士遜在思索。


    “其實老夫不知。”


    他突然苦笑道:“秦為對西賊了如指掌,這是天分,老夫聽聞他曾和人徹夜商議西賊之事,這便是刻苦。”


    ……


    冬天的西北朔風橫掃一切,入眼一片蕭瑟景象。


    站在靈州城的城頭上,知州楊邵神色肅穆地吩咐道:“如今西夏和北遼停戰了,而我大宋就該警醒了……要提防西賊偷襲,斥候要多派些出去。”


    “是!”


    將領們對這位知州從剛開始時的輕視到後麵的佩服,中間就是不斷的攻防戰。


    靈州就頂在興慶府的前方,宋軍占據了這裏,就占據了戰略優勢,隨時都能出兵攻打興慶府。


    這也是西賊內部分裂的主因,靈州距離興慶府不過是一百多裏地,宋軍一個突襲,弄不好就朝發夕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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