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龍涎香其實不是秦為的目的,他也不需要靠這些來討好趙禎。


    而是想用龍涎香來告訴那些當權者,這東西其實就是個垃圾,想要靠它緩解焦慮,那隻會讓人上癮。


    可當他進了宮後,還沒來得及跟趙禎探討龍涎香的問題,便見龐籍竟然也在,與他同行的還有呂夷簡、範仲淹。


    沒過多久,晏殊也來了,而且表情看得很是凝重。


    龐籍的臉色看得很陰沉,自從就任次相後,春風得意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表情了。


    樞密院是個古怪的地方。


    你若是要問它的職責是什麽,誰都能侃侃而談,但好像最主要的還是在武事上和三衙構成互相製衡的局麵。


    等你仔細一看樞密院的構架,就會發現許多事兒都被丟進了樞密院裏,比如說樞密院四房。


    就如同三司的職權一樣,樞密院的職權繁雜的讓人頭痛,所以龐籍很忙碌,尤其他還身兼著次相,這就更忙了。


    不過這種事兒,龐籍大抵是忙並快樂著。


    大清早他站在樞密院的外麵在交代事情,周欣來了給他打招呼都沒顧上回應。


    “……趕緊去辦,兩日之內弄好,否則老夫可不饒人!”


    他急匆匆的進去,周欣等在門內,笑道:“相公辛苦了,可也得知道張弛之道啊,身體才是本錢啊。”


    “老夫知道,可事情那麽多,不做怎麽辦?”


    龐籍一邊走一邊說道:“張士遜在地方虎視眈眈,聽聞他已經不再謀求政事堂之職,而是盯上了樞密使……老夫是已經位居次相,這樞密使的職位想來也不會兼任多久了,但老夫卻不願把這位置讓給他張士遜!”


    張士遜在地方早就待不住了,一心想回中樞,隻可惜當年那事兒他畢竟理虧,如今想要回來就有些難了。


    所以張士遜便退而求其次,想要弄個樞密使,哪怕是樞密副使呢,至少也比在地方上好的多。


    曆史上張士遜後來的確是起複了,隻是現在秦為出現了,於是一切曆史都有了很大程度的偏差。


    就比如蘇洵,當年的蘇洵此刻還是一個鬱不得誌的小人物,後來因為自己兩個二人,才漸漸有了名氣。


    可現在蘇洵早早的進了禦史台,蘇家的兩個兒子卻還並不起眼。


    再說龐籍,若是按照正常的走向,龐籍早就是宰輔了,而趙禎掌權後,呂夷簡也就做了三年的首相而已。


    可現在變了,呂夷簡還是首相,而他卻隻是次相,而且還有個秦為……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王臻是秦為的堅強後盾,雖然現在退了,但餘威還在,而晏殊顯然是接了王臻的班,繼續力挺秦為……此事……”


    龐籍的笑容看著很是古怪,周欣笑道:“秦為和張士遜之間可有不少踟躕,若是他出手,張士遜怕是危險了……”


    “當年張士遜為了那些人的利益與秦為交惡,二人的恩怨也就因此展開……。”


    龐籍站在值房外,扼腕皺眉,道:“不過張士遜當時顯然是輕敵了,可見他當時還是覺著秦為此人不值一提。如今他怕是把腸子都悔青了。”


    周欣低聲道:“可如今呢?”


    “如今秦為對朝政的影響力不小,老夫的兒子與他又有師徒情分,於公於私老夫都要幫他一把。”


    龐籍做事雷厲風行,他吩咐道:“老夫出門有事,最多一個時辰。”


    周欣點頭,道:“相公隻管去。”


    龐籍猶豫了一下,還是給他解釋了一番,“秦為的態度如何,老夫得去試探一番,若是他有意打壓張士遜,晏殊,呂夷簡,甚至是陛下弄不好也會出手。當年的少年,如今竟然能有這等聲勢,讓老夫心驚。”


    周欣搖頭苦笑,歎氣道:“是啊!這便是年少有為了,而與他相比之下,我等就成了庸人愚夫。”


    龐籍急匆匆的去了甜水巷。


    他大抵是朝堂上為數不多的一些直言派,說話也是直來直去的,見到秦為後,就直奔主題:“張士遜在地方幹的不錯……”


    秦為一怔,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張士遜是老牌宰輔,有他在地方盯著,如今的宰輔們都會有危機感,擔心某日會被他殺個回馬槍,一舉幹翻自己。


    這是好事。


    趙禎態度曖昧,大抵也想用張士遜來做鯰魚,激發宰輔們的精氣神,龐籍這是擔心老張會回來吧?


    秦為想起最近有人說張士遜在刻苦琢磨武事,不禁就笑了。


    很有趣的人啊!


    所謂琢磨武事,這就是暗示趙禎:“陛下,臣做個樞密使也行啊!當年的事兒早就翻片兒了,臣還是愛你的啊!”


    “秋高氣爽,某最喜帶著家人出遊。”秦為很是雲淡風輕的道:“放放風箏,在野外用飯……一家子悠遊自在,多好?”


    龐籍看著他,微笑道:“想做閑雲野鶴?”


    閑雲野鶴自然是不會摻和宰輔更替之事。


    秦為點頭:“某懶得很。”


    龐籍心中暗笑,起身道:“最近有人從益州那邊來,帶來了幾壇子好酒,你若有空可去我家,和老夫品鑒一番。”


    “恭敬不如從命。”


    秦為笑吟吟的送了他出去。


    孫好民先前在外麵伺候,等龐籍走後,他有些頭痛的道:“郎君,龐相說話雲山霧罩的,可小人卻感到了些煞氣。”


    “做官,特別是高官就喜歡這麽說話,雲山霧罩,高深莫測。”


    秦為也不喜歡這種交流方式,奈何這是主流,他也不能直接上刀子就捅,隻能悻悻地道:“張士遜在地方盯上了樞密使的職位,可龐籍明顯是不想給這個位置。”


    “可龐籍已經是次相了啊,這個位置他就算占著也留不長久的。”


    趙禎不會讓他一個宰輔再身兼要職,那是養虎為患。


    “那你說龐籍今日的用意是什麽?”


    “大抵是想拉攏您吧……”


    孫好民知道了龐籍煞氣的來由,就笑道:“隻要您卻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這事兒不好辦了……”


    “怎麽沒有?”


    秦為淡淡的笑道:“某不做評價,這就是態度。”


    “什麽?”


    孫好民不解的看著他,秦為笑道:“他想給我示好,無非是陛下曾有意讓某接手樞密使的位置,可某現在年紀又不夠,所以老龐的意思就很明確了……”


    陛下有意提拔你樞密使,而老夫也願意成人之美。


    這個位置老夫給你看的死死地,隻等陛下一紙詔令,你就可以安然無恙的去上任。


    而作為回報……張士遜不能回中樞!


    不隻是張士遜,包括張之白、李琦等那些老牌宰輔,一個都不能再回來。


    呂夷簡眼看做首相已經快十年了,就算陛下信任他,也總有下去的一天,而等他下去了,誰會接班?


    晏殊、範仲淹都是新人,年紀資曆也不如龐籍多。


    若是老呂下去了,那龐籍就很有機會爭一爭這首相的位置……如此他的意思也就不難猜測了。


    孫好民不滿的道:“郎君,請人辦事得給好處呢!他是宰輔,就請您去家裏喝酒可不夠。”


    秦為笑了笑,淡淡道:“沒事,他不給某好處,不過某這裏給他準備了好處,等著就送給他……”


    龐籍回到樞密院後,對秦為讚不絕口,說什麽要給這樣的年輕俊彥讓路,說什麽大宋的未來就靠這些年輕人了。


    就在這稱讚中,秦為的奏疏進宮了。


    趙禎得了奏疏就笑道:“當初西北之戰他是首功,而此事當時並未賞功,他這是有所求來了。”


    呂夷簡也覺得是這樣,也笑著道:“陛下,若是如此,這是該給他的,畢竟這些年的戰役,秦為功不可沒!”


    “朕不是那等刻薄的帝王,自然不會無視他。”


    之戰開始看奏疏,麵色漸漸冷峻,最後竟然閉眼思索,呂夷簡等人熟悉趙禎的言行,見狀就知道秦為怕是又弄出了個大動靜。


    趙禎再睜開眼睛時,嘴角多了苦笑,道:“秦為說大宋百年積累,以前一直被動挨打,如今國勢逆轉,開始由守轉攻。”


    “陛下,有奏疏。”


    “是河南府的奏疏。”


    外麵來了人,許茂則去接了奏疏進來。


    “判河南府張士遜……”


    張士遜下台後接著就是守孝,守孝結束後判河南府,他是老臣子,該有的優渥待遇趙禎不會吝嗇。


    比如說奏疏可以隨時遞進來。


    趙禎看了奏疏,抬頭,目光中多了惱火,“張士遜說,若是要北伐,當招了宿將進樞密院,以備帝王谘詢……”


    張士遜背後的人不少,所以這個態度就很動搖了,而且他一篇奏疏寫的文采飛揚,趙禎覺著可以當做是美文欣賞。


    秦為和張士遜勾結上了?


    趙禎看向晏殊。


    如今王臻不再中樞了,而秦為的新盟友也變成了晏殊,這事兒趙禎自然要問清楚了,以免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風險。


    晏殊也是毫不猶豫的為秦為開脫,他正色道:“陛下,臣以人格擔保,秦為不是那等人,想必張士遜這就是想投機呢,再說……他二人之前的仇怨可不小啊!”


    這就是說,陛下你放心吧。


    就秦為那種睚眥必報的性子,他沒有趁機踩一腳張士遜就已經是燒高香了,至於跟他牽扯……那純屬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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