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進來後,秦為又施展了掐人中大法,沒兩下就弄醒了他們,目前正在靜養。


    “平陽公妙手回春呐!”兩個禦醫習慣性的就吹捧著秦為,然後各自上前診治。


    “多謝平陽公。”兩個老卒掙紮著向秦為行禮,秦為說道:“忠心耿耿之人,某自然會搭救。無情無義之輩,某隻會落井下石。”曹玘鄭重拱手:“多謝秦兄,以後有事說話。”秦為笑道:“小事罷了,不值當曹國公這般。”曹玘肅然道:“這些老卒一輩子都丟給了我家,出生入死,舍生忘死,某原先想讓他們頤養天年,可未曾想陛下仁慈,竟然給了曹家行武事的機會,國事家事,某肯定隻能顧著國事,於是便勞累了他們……”這是姿態。


    曹玘一番話裏不但表達了對趙禎地忠心,同時也是在安撫這些護衛,這便是權貴地必修課……收買人心。


    “郎君,但有事,我等願意跟隨郎君上陣,殺遼人!”曹家的護衛們神色激動,大抵被家主這麽誇讚,熱血已經沸騰了,這便是勞心者對勞力者地區別。


    秦為對這些沒啥興趣,稍後這些人撤離皇城,曹玘特地留在後麵。


    “秦兄,何為權貴?有自保之力,有倚仗,有人手使喚……讓上陣能殺敵,讓為官能牧民……這不隻是說家學淵博,更多地是家中人才濟濟,想要什麽地都有……”這個有些類似於春秋戰國時的門客製度,主家通過自己的威望,用這個威望和錢財來招攬人才,然後讓他們為己用。


    不過大宋卻不能弄這種門客製度,否則老趙家會讓你做噩夢。


    “無需多,各種人才來幾個就好。”曹玘是在認真的教授秦為權貴的持家之道。


    權貴們的持家之道各有不同,但大多大同小異,都敝帚自珍,不肯對外人言,大抵就是那等傳子不傳女,傳長子不傳次子的意思。


    “這些人大多隻能用一代,為何?”曹玘對秦為真的是掏心掏肺的認真:“要讓他們歸心,你得給好處,錢財是其次,首要就是要給他們的兒子好處,要給他們自由,並盡力幫他們去科舉為官……”秦為點頭:“如此才能讓他們效命。”


    “對,安北你果然聰慧。”曹玘笑道:“你隻管這般去操作,用不了幾年,秦家就會成為真正的權貴之家。”


    “權貴啊!”秦為微笑道:“手中握著人才,家中存著錢糧……如此進可攻,退可守,不怕任何災難,這便是權貴嗎?”曹玘點頭:“對,這便是權貴。而且大家還得互通關係,必要時……曹家是因為娘娘的緣故,所以遠離了那些人,但以後某會慢慢的和他們交往,等到了下一代,曹家就會重新融入到權貴中去。”


    “抱團取暖固然不錯,可你想過沒有,那些權貴為何得不到重用?陛下和朝中寧可養豬般的養著他們,也不肯讓他們為官從軍,你可知這是為何嗎?”秦為丟下這句話就走了,留下個曹玘在發呆。


    “某錯了?還是權貴都錯了。”……廣南西路的深秋有些燥熱。太陽不小,關鍵是半月沒下過雨了,讓人覺得焦躁。


    “這是什麽鬼天氣?”宗升仰頭看了一眼對麵的山脈,頭痛的道:“不該是冷天嗎?怎地還那麽熱?”他才到廣南西路,就快馬加鞭的來到了土人聚集區。


    宋士堯在一把火燒死了那些交趾人之後,被廣南西路的官員們交口稱讚,算是出頭了。


    他站在另一邊,用望遠鏡在觀察著山上。


    “鈐轄,這邊的土人凶悍,這個季節他們都收集了不少食物,不會下山來。”


    “是嗎?”宗升也在看著:“讓隨行的將士們別過來。”


    “為何?”若非是宗升有在府州任職的經曆,宋士堯大抵要認為他是個庸官。


    “不為啥。”宗升吩咐道:“退後紮營,派出斥候掃蕩周邊,不許靠近。”他們帶來了三千軍隊,轉運使覺得還不夠,可宗升卻拒絕了派出更多人馬的建議,人馬太多,一路需要轉運的糧草就能會成為廣南西路軍民的負擔。


    宗升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想製造新問題,軍隊紮營,宗升叫人宰殺了一頭羊,他親自動手做菜。


    切成塊的羊肉下鍋抄去白沫雜質,再接著換水煮,柴火在臨時搭建的地窩子土灶裏劈啪燃燒著。


    宋士堯塞了一根枯枝進去,抬頭吸吸鼻子:“味道不錯,隻是為何不放調味呢?”宗升笑著說道:“平陽公說過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簡單的烹飪方式,調料放的越多味道越差。最好還是帶些膻味……沒有膻味那還吃什麽羊肉?”


    “竟然是這樣?”宋士堯前期是在巡檢司裏廝混,後來轉到軍隊裏,吃的都是大鍋飯,最喜歡重口味的食物。


    吃慣了重口味之後,你就會發現那些所謂的美食都淡而無味,你的味蕾再也嚐不出食物本身的滋味。


    但這個羊肉不同,煮熟之後就夾出來,然後撒一把鹽。


    “開動。”宗升一嘴咬去,隻覺得肉質細嫩,肉汁在嘴裏炸開,隨即鹽粒的鹹交織在一起,緩緩融化……


    “好羊肉!”宋士堯隻是吃了一塊,瞬間就覺得自己的前半生白活了。


    “竟然有這等美食嗎?”他訝然道:“以前軍中的食物就是煮熟了完事,有調料就多放些……全然不知道羊肉竟然隻需水煮……”


    “看那羊好不好。”宗升解釋道:“平陽公喜歡吃紅燒羊肉,燒烤的也愛得不行,特別喜歡晚飯和宵夜架著烤……這便是不拘泥於一隅,同理,咱們要想安撫土人,也不能幹等,否則等到明年開春他們也不會下來。”


    “是啊!那些土人多狡黠,沒有好處是不會下山的。”宋士堯有些頭痛的道:“而且他們不信任咱們,這才是最艱難的。”


    “信任是解決事務的先決條件,不過沒有也無事。”宗升說道:“令人去後麵要些錢糧和豬羊來。”


    “鈐轄,咱們此次帶的夠吃了。”


    “不是咱們吃。”宗升搖頭笑道:“到時候在山下轉悠轉悠……那些土人一到冬季和春季就難熬吧?是了,想來那等時候山裏也沒什麽食物,卻隻能坐吃山空,最後餓慘了,就去搶一把。”宋士堯說道:“正是如此。”他覺得這個宗升還是有些意思,至少不是那等刻板的官員。


    “等東西到了,就讓他們拉著在山下走一趟。”


    “什麽意思?”宋士堯一怔,旋即醒悟了過來:“這是誘敵?”


    “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宗升突然皺眉道:“那些土人就是咱們的兄弟姐妹,怎麽是敵人呢?你是怎麽想的?竟然能想到敵人這個詞,可見平日裏就沒少打那些兄弟姐妹的主意,回頭自己反省一下。”這才是文官啊!


    陰險狡猾,幹一件缺德事之前總是能為自己找到理由,宗升覺得自己的安排再無錯處,就放心的縮進帳篷裏睡覺。


    一覺睡醒,他打著哈欠出來問道:“來了嗎?”


    “還早,最少得三日。”調集糧食和豬羊不難,難就難在調集大車。府州就是一個軍事要塞,一切的一切,包括婦孺都是為戰爭而生,所以不存在什麽調集的事,一句話而已,都會自覺的把自己有的資源交出來。


    可這裏是廣南西路,不但偏僻,而且還窮。第三天,一隊大車來了,趕車的車夫們大多都有傷,而且看著神色悲憤,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沒人在乎他們,但宗升在乎。


    “怎麽回事?”他覺得自己的安排並無錯處,這些百姓為何會這麽委屈,可惜沒人回答。


    宗升怒了,說道:“再不說話就全數征用到明年。”這個可是破家的手段,宗升不會用,但卻在此時拿出來威脅車夫們,這便是慈悲心腸,但也要有霹靂手段來輔佐。


    車夫們哆嗦了半晌,看著邊上押送的軍士們不敢說話。宗升怒了,指著這些將士說道:“都趕過去。”ъ這群將士本是懶懶散散的,此刻被宗升怒吼,都慌神了,要是宗升回去上一本奏疏,彈劾他們,那會是什麽後果?


    肯定會被處置。於是不等宋士堯派人來驅趕,有軍士就說道:“鈐轄,他們不大情願……”被征用大車不情願,這話聽起來沒毛病。


    可宗升在府州廝混了那麽久,知道這話不對勁,就冷笑道:“什麽叫做征用不大情願?不情願也沒有這等神色。你等以為某是衙內嗎?”衙內為官,有資源,有手段,自然不肯沉下去,所以往往會被底下的官吏蒙蔽,可宗升不同。


    他是草根官員的代表,下麵什麽情況不知道?將士們麵麵相覷,這時車隊裏有人喊道:“鈐轄,他們說回頭還得征用咱們去拉土石,說是給官員建造宅子。”有人開了個頭,後麵就順暢了。


    “那楊知州要建宅子,本是讓軍士去做,可軍士們卻想征用咱們……”擦!


    宗升忍不住想罵人。那些將士們都低著頭,但卻沒有看到歉疚或是懊悔之色,顯然他們已經麻木了,廣南西路遠離汴梁,所謂山高皇帝遠指的就是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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