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還是夠意思!等他們出去後,梁興坐下,腰杆筆直的就像是一根木棍。


    “耶律宗真正在操練軍隊,目標不是草原那些散落的部族,你知道的,那些部族也不可能用大軍去鎮壓,所以他們的目標隻能是大宋。”


    “為何不能是西夏呢?”秦為的聲音低沉,目光中多了玩味。梁興冷冷的道:“西夏不是他們的目標,就算是,那也是在收拾大宋之前清理後患。所以他們若是攻打西夏,接著就是大宋,我告訴你這個並非是蠱惑什麽唇亡齒寒啊,我隻想說……聯手吧,咱們兩家聯手應對遼人。”


    “你不去做說客可惜了。”秦為說道:“而且你還習慣騙人……你騙人時眼睛都不眨,看似很真誠……忘了告訴你,在大宋,秦某是外事第一人,陛下都要聽取某的看法……你對三國之間的分析在以前沒錯,可如今卻錯了,知道為何嗎?”梁興有些意外,但依舊倔強的點頭:“你說。”秦為說道:“因為大宋一直在不斷強大,西夏以前不斷襲擾大宋,大宋好似束手無策。好水川之戰後,西夏人戰意沸騰,對大宋作戰總是自信滿滿,是的,那個時候你們自信滿滿,可如今呢?”


    “你們敗了,被大宋多次擊敗,秦州之戰,李元昊親率騎兵突襲,結果如何?原州一戰,秦某率軍擊潰李元昊,讓他隻能狼狽逃竄……府州如何?在府州,你們和遼人勾結在一起,依舊被秦某擊敗……你覺著這樣的大宋需要和西夏聯手嗎?”梁興麵色鐵青,搖頭道:“是了,我忘記了你們連遼人都擊敗過。”


    “那麽你還想要什麽?”梁興抬頭,眼中有軟弱之色:“可遼人是我們共同的對手。”


    “沒有永遠的對手,隻有永遠的利益。”秦為說完就端起茶杯,微微低頭喝著。


    梁興眼中全是震驚之色,喃喃的道:“沒有永遠的對手,隻有永遠的利益……平陽公此言一出,我卻是受教了。”他起身,拱手道:“多謝平陽公指點。”這是個很坦蕩的女人。


    “李元昊看到你對某行禮,可會嫉妒嗎?”梁興掀翻了案幾,那些茶杯茶壺都衝著秦為飛了過來,秦為早有準備,拿起腳邊的一塊鐵板擋在身前。


    “秦為,某來了!”許茂則實現了自己的諾言,第一個衝了進來,直接撲向梁興,梁興靈活的避開,許茂則直接撲街……許茂則直接撲空摔倒在地上,再起來時,估摸著是摔到了胸脯,不時用手揉著。


    “無事。”秦為放下鐵板,說道:“老許,輸給她你不冤。”許茂則不解:“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梁興拱手道:“得罪了。”秦為說道:“她沒有喉結……”許茂則下意識的摸摸咽喉,然後訝然道:“女的?”梁興皺眉道:“此行我想問問大宋,是選擇西夏還是遼人作為對手。”


    “現在大宋沒有對手。”秦為很坦然的道:“大宋自己的事情非常多,沒空,也沒那精神。當然,若是誰要挑釁一番,那大宋自然不會退縮半步。”梁興看著他,狹長的眼睛裏多了些釋然:“這話可準?”秦為打個哈哈:“某現在是代表著大宋,豈能信口雌黃。”梁興拱手:“知道了,告辭。”


    “不送。”先前送梁興出去的禮房官員滿臉羞紅的拱手,沒說一句話,但那意思到位了,若是再讓梁興返身回來,下官自盡。


    等梁興走了之後,許茂則這才坐下,揉著胸口道:“就這麽談完了?”


    “是啊!”秦為在思索著剛才和梁興之間的對話。


    “就那麽簡單?什麽都沒達成,這就完了?”許茂則覺得秦為是在瀆職。


    “已經達成了。”秦為打個哈欠:“她說西夏最近會和遼人動手,順帶想收拾一下番人,卻擔心大宋會趁火打劫。某說大宋沒興趣管這些爛事,讓他們使勁打,大宋就在邊上蹲著喝茶,心情好就順帶弄個燒烤什麽的。”許茂則有些懵:“某怎麽沒聽出來呢?”


    “你再仔細想想。”秦為又打了個哈欠,他竟然有些認床,這兩天都沒睡好。


    反而是趕路的時候沒問題,倒床上就睡著了。許茂則仔細回想了一遍,歎道:“你們這前麵全是試探啊!後麵雲山霧罩的說了一通,確實是這樣,可兩國大事竟然就那麽簡單的說了?”


    “你以為呢?”許茂則以前一直在宮中,整日服侍陛下,所以對這些細節壓根都不了解。


    許茂則讚道:“你應對的有禮有節,讓他們去打,大宋不管,就旁觀完事。”


    “呃!這隻是忽悠她的。”秦為覺得許茂則想幹政大抵是不成了,因為他在許多方麵就是個菜鳥。


    “哄騙……這個……”許茂則有些糾結的道:“這兩國交往,哄騙不大好吧?”


    “兩國交往本來就是謊話連篇。”秦為幹脆給他上了一堂國際關係課:“雙方壓根就沒有盟約,並未形成於文字,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定然也是如此。而且她來此談判隻是想讓大宋安心,把目光轉向遼人那邊……示弱懂不懂?她就是來示弱的。”


    “懂了。”許茂則說道:“她來示弱,大宋若是得意,自然就會忽略了西夏,然後他們趁機該幹嘛幹嘛。”


    “對頭。”秦為愜意的道:“可惜她遇到的是某,什麽示弱……當年某裝孫子時,她還是……”秦為覺得這話不對勁,前世他裝孫子,那時的梁興怕是骨頭都朽爛了。


    “你果然不是好人。”許茂則覺得秦為此刻分外的陌生,連句真話都沒有,秦為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但也不是壞人。


    許茂則突然問道:“這個女人……她是誰?”秦為回想著梁興,幽幽的道:“西夏梁家的女兒,你說她是誰……”許茂則緩緩回身,看著自己先前撲街的地方。


    “李元昊的皇後?”


    “你說呢?”……出了駐地,梁興站在外麵,手下蜂擁圍著她,有人在低聲問情況。


    “那個秦為很難纏。”梁興冷冷的道:“不管我示弱還是什麽,他都像是在看把戲。”


    “那豈不是失敗了?”


    “並未失敗。”梁興說道:“我們來此的目的就是想告訴宋人,我們要和遼人動手了,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他們會不會趁火打劫?”


    “不會。”梁興很冷靜的道:“西夏對於宋人而言就是不結盟的盟友,失去了我們,宋人就會直麵龐大的遼國鐵騎,秦為不瘋,所以說宋人這幾年很忙,也就是說,他們這幾年壓根就沒準備大戰,所以……此次交涉之後,宋人不會趁火打劫,隻會看熱鬧。”此行算是成功了,可梁興卻高興不起來。


    “那個秦為據聞文武雙全,可他竟然在腳邊放了塊鐵板,膽小如此……讓人恥笑,不屑與他為伍。”她是沒見過秦為插鋼板在身上的場景,否則定然會把秦為當做是懦夫。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梁興聽到這裏不禁就癡了。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唱歌的女人策馬而過,歌聲很低,更像是喃喃自語。


    “好詞!”梁興追了上去,問這個臉色微黑的女子,


    “是作的這首詞?”女子說道:“是平陽公秦為。”梁興訝然道:“竟然是他嗎?也是,他這等大才……自然能做出這等詞來。”梁興伸手摸了摸臉龐。


    她不過才二十一歲,哪怕經曆了許多,可少女的種種夢想卻依舊殘留著。


    在西夏時她把這些夢想都壓得死死的,可這裏是青澗城……梁興不禁讚道:“這等大才,心胸卻不一般,定然有無數詩情畫意,讓人忍不住想與他細細交談,品茶論詩……”隨從們一頭黑線,心想你先前才說秦為是個膽小鬼,還說不屑於和他為伍,現在又誇讚他是大才,還想和他品茶論詩……這是怎麽了?


    回到住所後,梁興吩咐道:“口渴,去弄茶來。”侍女上來,不滿的道:“娘娘,那秦為竟然都沒給您奉茶嗎?真是不知禮節。”


    “他給了,我沒喝。”梁興的腰杆依舊坐的筆直,鳳目微眯:“我從小不說錦衣玉食,可好歹也算是條件優渥,見識過各色人等,自信能壓製住他們,可在麵對秦為時,我卻找不到一絲縫隙……就像是龜,讓我無從下手……”侍女訝然道:“興慶府那邊流傳著他的幾首詞,奴都會呢。那些將士提到他都會咬牙切齒,恨不能殺了他,這樣的人,奴以為會是不怒而威呢。”侍女想到烏龜躲在殼子裏,無懈可擊的模樣,不禁就笑了。


    “你笑什麽?”梁興皺眉,不悅的道:“我能說他,那是因為我麵對過刀槍箭雨,你也敢嗤笑他嗎?無禮,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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