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家的推算,這次惹毛了大宋,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了。若是不能把大宋這邊安撫好了,他們隻需派出水軍長期襲擾交趾,就能讓交趾內部不斷付出代價。


    還是那句話,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所以必須要讓宋人停下來,為此付出一些代價是值得的,帝王是冷酷的,李日尊談及此事時,眉頭都不皺一下。


    周圍的大宋官吏都心曠神怡的在看著秦為,等待著他的反應。交趾低頭了啊!


    這個頻繁襲擾大宋的國家總算是低頭了,真是可喜可賀啊!眾目睽睽之下,秦為說道:“貴國還算是識大體,顧大局,如此就這樣吧。”他轉身準備回去,阮鹹卻傻眼了,交趾開出了條件,表達了誠意,大宋呢……你秦為既然是全權代表,你得表個態吧?


    秦為走的很堅決,連客套話都不願多給半句。阮鹹顧不得使者的矜持,追上去問道:“平陽公,既然此事乃誤會,您總得給個話吧?大宋是什麽意思?”秦為偏頭看著他,就和看傻子般的說道:“那事都說了是誤會,誤會既然解除了,那就沒事……你還想要什麽?”靠!


    這是想吃幹抹淨不認賬?……王臻回家休養去了,政事堂的事兒不少都被推到了呂夷簡、範仲淹頭上,二人忙得不可開交。


    範仲淹揉著發酸的眼睛,把賬冊送到眼前仔細看著。最後實在沒了耐心,隻好吧晏殊、龐籍二人臨時拉來充數,反正他們二人遲早也要進政事堂的,現在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龐籍在皺眉,突然問道:“這邊差了五千餘貫的窟窿,怎麽補?”呂夷簡把雙腳放在桌子上,整個人看著懶洋洋的,隻是他的身體魁梧,讓人擔心椅子會垮掉。


    他不是偷懶,而是在頭痛。


    “老夫不知道。”隻是短短的幾日,呂夷簡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王臻是怎麽撐下來的?”晏殊的問題讓人沒法回答。良久,呂夷簡放下腿,歎道:“老夫原先以為王臻脾氣變大了是得意,可如今才知道,他不容易啊!”龐籍苦笑道:“咱們三個幫襯著都頭疼,他就一人,難啊!”不是他們三人蠢,而是因為很多事情幹涉各處要害,呂夷簡是首相自然不用事事躬身,範仲淹又是新上來的,很多事情他都還沒接手。


    如此就苦了王臻……就連偶爾告病在家,都得挑燈熬油批閱章程。你得有穿針引線的輕巧,也得有一巴掌拍板的魄力,還得有做補鍋匠的本事,拆東牆補西牆。


    “可還得幹啊!”呂夷簡很糾結的發現王臻是個實幹家,和自己差不多,幸好老王老了啊!


    否則說不定哪天就把老夫的首相給搶了。


    “諸位相公,交趾使者求見。”外麵來了個小吏,呂夷簡沒好氣的道:“這等事如何能到這裏?陛下不是說都交給秦為去交涉嗎?”小吏說道:“先前兩邊談話,交趾人為上次西平州伏擊大宋軍隊的事……抓捕了那些將領的家眷流放,可平陽公卻說那是誤會,沒事……隨後就走了。”


    “噗!”龐籍忍不住就笑噴了。呂夷簡無奈的道:“交趾人想要什麽?水軍停止襲擾嗎?”小吏點頭道:“可平陽公隻說那是誤會,誤會解開就沒事了,壓根就不提水軍襲擾交趾之事。”


    “這事兒有些不要臉……”範仲淹揉揉眼睛道:“可老夫卻覺得心情格外的舒暢,晚些下衙了去買些下酒菜,回家好生喝一頓。”呂夷簡搖頭,看著虛空說道:“此事……對大宋有好處。隻要大宋水軍不停去襲擾交趾,交趾人就沒法對西南生出野心。這是一個牽製,好處多多,隻是下次再去時少弄些殺戮,就耀武揚威一番罷了。”


    “還要繼續?”龐籍有些不解,


    “交趾既然低頭,那大宋見好就收不好嗎?到時候能集中精力來應付遼人和西夏人。”呂夷簡冷冷的道:“交趾蕞爾小國,也敢和大宋叫板,若是輕易放過他們,大宋的威嚴何在?”龐籍苦笑道:“大宋的對手不少了,咱們還是要看北方啊!”


    “耶律宗真掃平了那些叛亂,聽說遼國太後也幾乎不管朝政了,等到耶律宗真大權獨攬後……遼人將會集中精力來對付咱們,此時此刻,不能分神啊!”範仲淹心情很舒暢,但和龐籍一樣,都認為交趾人不是威脅,大宋的戰略重心應當在北方和西北。


    “暫時放過他們也無妨,若是下次再來,那就一把火把升龍城給燒了。”呂夷簡搖頭,他的性子就是這樣,格外記仇。


    “諸位相公,陛下召見。”三人去了宮中,秦為已經在了,趙禎看著精神不錯,甚至還帶著笑意。


    這位帝王對臣子們可不怎麽好,甚至在許多時候有些刻薄,所以這種狀態才有些讓人受寵若驚。


    “水軍一戰不但得了數十萬貫財物,更是震懾了交趾上下,李日尊害怕了,那個什麽名將……”趙禎捂額在想,秦為說道:“陛下,李常傑。”


    “對,李常傑!”趙禎笑道:“那位所謂的名將被朕的水軍聲東擊西,活生生的折騰的疲於奔命,什麽名將?”呂夷簡天生對名將這個詞敏感,所以冷冷的道:“陛下,大宋以往太軟弱了些,這才讓交趾這等小國也敢來挑釁,臣以為此次應當讓交趾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行,比如說錢財……”趙禎看著他,很是感慨的道:“這才沒幾日,韓卿就感慨如此嗎?”


    “是。”呂夷簡糾結的道:“朝政不易,王臻不易。”趙禎笑道:“朕知道,所以才讓王臻回家歇息幾日,至於交趾的事情……秦為,你來說說。”


    “臣以為此事應當不管。”秦為說道:“交趾在大宋西南,如今廣南西路那邊重振了軍備,交趾來了也不怕。所以臣以為水軍的襲擾依舊要延續下去。”


    “這般不依不饒,可襲擾交趾對大宋好處不多啊!”趙禎笑道:“你秦為號稱是蚊子腿上都能刮層油下來,怎地會想著繼續襲擾呢?”他感慨的道:“交趾以前得意,記得先帝派人去嗬斥,可他們置之不理,那時他們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可現在呢?西平州一戰去了兩萬精銳,水軍一戰搶走了數十萬貫錢財,他們卻來求饒,卻來低頭,可見這世間終究還是要用刀槍來說話的。”這話原先是秦為說的,此刻從趙禎這裏說出來,分外的震動人心。


    秦為心中歡喜,說道:“陛下英明。”以前的趙禎也挺好,隻是被劉娥壓了十幾年,性子都變得保守。


    如今不同了,從少年時到成年後的轉變讓他變得有些憤世嫉俗,後來更是得了精神病,最吃不得虧,更受不得氣,在許多時候實際上就是個小心眼。


    小心眼好啊!作為帝王,小心眼隻要不用在朝堂之上,放之四海都是好事,對外他不肯吃虧,受欺負了會耿耿於懷,會一直記到死……這樣的人……做不得朋友,但卻做得皇帝。


    趙禎含笑道:“交趾……不過耶律宗真那邊卻騰出了手來,所以交趾那邊還是要緩和一二。”這是指示,可秦為卻說道:“陛下,臣以為水軍不能停下對交趾的襲擾。”


    “遼人也在打造水軍。”趙禎喜歡秦為的這種鍥而不舍的報複精神。要報仇就該是從早到晚啊!


    秦為昂首道:“水軍重振以來,目標從來都不是一個國家。”


    “呃!”趙禎雖然小心眼,可卻覺得秦為這話有些……讓人心情激蕩。


    “水軍的目標是整個大海!”整個大海?呂夷簡精神一振,問道:“可有打算?”


    “有!”秦為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恨不能親呂夷簡一口,可看看那張泛著油光的老臉,覺得下不去嘴。


    “市舶司的收益不斷擴大,但臣當時斷定這個收益的增長會放緩,所以大宋要想從大海裏尋找財富,出海是必然。”趙禎點頭表示認可。


    “出海尋找財富,可對手是誰?臣以為是大食人。”這……君臣都有些糾結了。


    大食人目前和大宋的關係不錯啊!這些年雙方貿易往來不斷,親熱的和一家人似的,大宋也著實在這些貿易中掙了不少錢,現在突然要翻臉……


    “是不是……過了些。”範仲淹覺得臉皮有些燥熱。


    “過了?”秦為歎道:“兩國交鋒,利益至上,當大宋的商船占據了大食人原先的商路時,他們會甘心?”


    “不會!”秦為斬釘截鐵的道:“他們會襲擾,乃至於開戰。大宋遠在東方,隻要滅了它的水軍,他們的大軍難道還能插翅飛過來?”這個想法很現實。


    “所以大宋水軍的首要便是能壓製大食水軍,同時還要能壓下遼人的水軍,也就是說,大宋水軍在未來的一段時日內的職責就是能同時打贏遼人和大食人。”秦為很興奮,能把長久以來的戰略構想說出來,那種暢快感就別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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