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夷簡的神色疏淡,這是大宋對交趾的姿態。


    交趾這些年沒少襲擾大宋,若非是上次被秦為一擊殺破了膽,去年的太平也不會有,這就是欠抽。


    對於這等國家,呂夷簡自然要冷淡處之。


    隨後就是一些小國,呂夷簡就展露了一番大國風範,不僅頻頻頷首微笑,更是溫言以對,大抵對自家的老妻都沒有這麽好的態度,


    輪到西夏使者了。


    他出來時順帶看了王臻和秦為一眼。


    原州一戰李元昊直接拋棄了那些對頭,率領麾下逃跑,讓大宋軍民為之歡欣鼓舞,覺得西夏這個叛逆總算是得了一次教訓。


    那一戰王臻掌總,秦為臨陣指揮。


    兩人之間配合的天衣無縫,這才有了原州大捷。


    李元昊回到興慶府之後就順勢懲治了那幾個被自己拋棄的權貴,他的手段狠辣,直接是全家為奴,這讓那些對頭都有些忐忑。


    臨來之前,李元昊告訴使者要軟和些,好生讓大宋君臣感受一番西夏的和平誠意。


    “見過大宋陛下……”


    使者行禮,然後誠懇的道:“早上外臣出門時就見到了紫色的光,可見您的仁德連上天都為之感動……”


    這是明道元年的第一天。


    天色大亮,高大英俊的侍衛們站成了排,一直延伸至宮中。


    他們肅然而立,無人說話或是亂動,這是他們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時刻。


    作為宮中的人樣子,他們必須要讓那些外國使者們感受到大宋的威嚴,誰若是犯錯,那就是罪不可赦。


    陽光照在他們的身上,一路延伸到了殿內,趙禎端坐上方,他在看著虛空。


    他想到了自己的十多年。


    那些年他備受煎熬,認為人活在世間就是壓製別人或是被人壓製,若非是後來劉娥放棄了呂武的想法,他這一生恐怕也就如唐中宗李顯那樣,被老娘壓製一生。


    可現在他卻高坐於上,看著群臣和外國使者們俯首,這種感覺很好,好到他覺得有些不大真實。


    誰能讓我感到真實……他的目光轉動,看到了呂夷簡,他的首相正在用那種帶著敵意的姿態在看著西夏使者。


    這不大禮貌,但趙禎卻覺得很正常。


    西夏和好水川之戰就是呂夷簡的夢魘,他恨不能親率大軍出擊,去擊敗李元昊,為當年之敗雪恥。


    可這個機會不能給他。


    劉娥在最後的歲月裏給了他許多教導,包括怎麽駕馭臣子的手段。


    呂夷簡的性格執拗,若是讓他出征,去和李元昊祚作戰,一旦失敗,呂夷簡就算是徹底廢掉了。


    而一旦勝利,呂夷簡的氣焰會更囂張……


    呂夷簡有功於他。


    在要求劉娥還政於朝的臣子中,呂夷簡堅定的站在了他的這一邊,並毫不猶豫的給了其他人以打擊。


    這等臣子的忠心無需懷疑,但卻不能讓他手握兵權,否則會讓君臣不安……所以,就讓他留在京城,留在汴梁吧。


    想到這個,趙禎不禁就看到了秦為。


    那是……


    他揉了揉眼睛,然後覺得這個動作不妥,可卻忍不得了,他覺得秦為會很老實的站在那裏,但秦為用事實在告訴他。


    你想多了!


    秦為和遼使在對視。


    遼使昂首的姿態很高傲,可卻抬的太高了些,他想用那等俯瞰的姿態去看著秦為,可秦為的個子卻比他高。


    個子不夠高,但氣勢要足。


    遼使努力維持著臉上的高傲,可秦為卻隻是淡淡的,周圍的人都在關注著他們之間的眉眼往來,見秦為竟然沒反擊,不禁大為好奇。


    那廝最喜歡說什麽以德服人,可汴梁誰不知道他的氣量狹窄的能讓呂夷簡絕望。


    呂夷簡的性子跋扈,而且睚眥必報,可和他比起來,大夥兒都認為還是秦為更小氣,這人簡直就是不要臉的典範。


    這麽小氣的人竟然坐視遼人嘚瑟?


    就在大夥兒覺得好奇的時候,秦為突然微笑道:“貴國的二皇子……據聞是被殺了?”


    噗!


    大夥兒沒想到這貨竟然用這個事兒來反擊……


    按照遼國官方的說法,耶律重元夥同宰輔蕭孝穆謀逆未遂,後蕭孝穆被殺,耶律重元則是被被囚禁於宮中。


    可後來有零星消息傳出來,說是那位二皇子早就被耶律宗真弄死了。


    行宮內外的防衛最是森嚴,可耶律重元竟然敢在那裏謀逆……這事兒它就不對勁啊!


    不過這些都是遼國內部的事兒,和大宋沒關係,可秦為隻是一句話就把這道傷疤給撕破了。


    遼使心中惱怒,說道:“此乃大遼國事,你想說什麽?”


    兩國之爭,一般情況下是不能揭短的,因為那有翻臉的危險。


    宋遼西夏,這三股勢力原先的排行榜是遼、大宋、西夏,遼人憑借著赫赫戰功成為了地區老大。


    而西夏人的實力按道理最弱,但他們靠著悍不畏死的蠻性,成功的把自己打造成了‘西北平頭哥’的形象,不管是遼人還是大宋都不敢招惹他們。


    而大宋就是個誰見誰欺負的倒黴孩子形象,從被遼人暴打到被西夏這個叛逆蹂躪,大宋的形象再難改變。


    可現在卻不同了。


    首先是西夏人在原州被暴打了一頓,隨後就是遼人在麟府路的伏擊遭遇了秦為這位黃雀,結果大敗虧輸,狼狽逃竄。


    原州之戰和麟府路之戰堪稱是大宋近年來沒有過的大捷,不但讓大宋上下精神一振,也讓周邊異國紛紛重新審視和大宋的關係。


    交趾在觀望。


    他們覺得西南太遠,大宋鞭長莫及,所以最是得意。


    而西夏人才將被大宋暴打了一頓,哪怕是平頭哥般的存在,可也需要回血幾次,方能再度出來找茬。


    於是大宋的周邊形勢意外的好,立國百年來從未那麽好過。


    大宋和遼人之間的關係大抵就是‘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就安心了’,現在大宋的小日子過得不錯,遼人自然不爽。


    不爽就要找茬,而每年的元旦大朝會有個保留節目,那就是遼人用挑釁大宋君臣來彰顯地區老大的權威。


    往年他們無往而不利,可這幾年卻遭遇了秦為。


    今年的大朝會也很有趣,不知道是哪個倒黴催的,竟然稀裏糊塗的把秦為和遼使安排在了一起……


    這是要坐視他們打起來的節奏啊!


    遼使現在很惱怒,而秦為卻用一種討人厭的姿態說道:“據聞貴國二皇子被殺乃是因為有人謀逆?聽說是貴國太後想要另立新帝?”


    “一派胡言!”


    遼使堅決的道:“這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謠言。謠言止於智者,作為兄弟之國,大宋不該這般傳播謠言。”


    “可這話卻傳的有板有眼的。”


    秦為很是內疚的道:“據說是一位大遼勇士說的……他說貴國的宰輔蕭孝穆被圍殺後,二皇子耶律重元也被一壺毒酒了結了性命……”


    “胡說八道!”


    遼使麵色鐵青,“這等話定然是編排出來的……”


    “是啊!”


    秦為好像很認同這番話,“那軍士還說什麽……耶律重元早就想謀反了,貴國陛下忐忑不安,於是渾身披甲……所以便讓人汙蔑宰輔蕭孝穆與大宋相互勾結,蕭孝穆為了自保,便拉了早有謀逆之心的二皇子下水……貴使可知道某說這番話的意思嗎?”


    “大宋並未和貴國的二皇子勾結,雙方甚至都沒見過麵,還有那位蕭宰輔,大宋連他多大年紀都不知道……這謠言太厲害了,所以還請貴使回去後請人去查查,還大宋的一個公道。”


    瑪蛋!


    秦為挖坑埋蕭孝穆之事知道的人很少,秦為今日就算是爆料了,呂夷簡的臉頰微微顫動,他覺得秦為太缺德了。


    說蕭孝穆和大宋有勾結,這本就是秦為挖的坑,如今他再度利用了這個坑,準備坑一把耶律宗真。


    等使者把秦為今日的這番話傳回去之後,耶律宗真第一件事會想到什麽?他絕壁會想到身邊出了內奸。


    那天見到蕭孝穆和耶律重元謀反的將士們都有嫌疑!一場清洗怕是躲不過了啊!


    呂夷簡打個寒顫。


    他覺得最適合秦為的官職就是皇城司的都知。


    大宋君臣都在看著麵色難看的遼使,心情愉悅的想唱歌。


    讚賞的目光從各個地方在向秦為聚焦。


    就在此時,趙禎淡淡的道:“大遼的國事不該大宋過問。”


    遼使就更鬱悶了,你若是要阻攔,早在秦為剛開始說話的時候就該出手,而不是現在來裝模作樣。


    “是,臣知錯了。”


    秦為很老實的認錯,但知曉他性子的人都知道,這貨是故意的。


    “今日正好是大朝會,諸卿都來得整齊,朕這裏正好有件事要公布一下……”


    趙禎的目光轉動,竟然帶著些許興奮之色。


    “大宋的錢荒延續了多年,從鐵錢到交子,大宋一直在嚐試解決之道,可終究不得其法。”


    趙禎的聲音沒有帶著半點情緒:“近日朕與宰輔們商議了一番,最後決定還是要用紙鈔來解決此事。”


    紙鈔?


    群臣愕然,隨後又覺得理所當然,大宋的錢荒已經成了痼疾,不解決掉的話,麻煩還在以後。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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