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先前是將士們的榮耀時刻,那麽接下來就將是他秦為的榮耀時刻。


    他邁步而去,腳下穩健,這個大宋由我而變。


    它會一直改變。


    會越變越好!


    秦為許久未曾進宮了,走在宮中,他有些新奇的感覺,那些殿宇高大,看著或是肅穆,或是金碧輝煌,或是清雅……


    華夏的建築藝術大抵在宮中體現的最為徹底。


    各種高超的技藝會第一時間在這裏展示。


    秦為一路看著,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態好像不錯啊!


    他仔細想了想,還真是這樣。


    以往的他,對這些熟悉的建築壓根沒有多看一眼的欲望,隻是看死物般的看一眼,可現在卻不同,他感到了新奇。


    新奇就是人最大的樂趣,此刻秦為才體悟到了這一點,他就像是第一次進宮,好奇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直至進入殿內。


    “李元昊如何?”


    趙禎第一句話就問了這個,可見當了皇帝之後,看待事物的角度就不同了。


    秦為說道:“李元昊狡黠,我軍伏兵盡出之後,他帶著麾下掉頭就跑,臣敢打賭,那些被我軍包圍的西夏人,大部分都是他對頭的人馬。”


    “借刀殺人?”


    趙禎微微點頭,說道:“這個法子不能說蠢,但卻沒有擔當,此人堪稱是狼,但永遠都成不了虎。”


    李元昊的本性在那一戰中展露無疑,就和野狼般的狡黠凶狠,但卻少了王者風範。


    趙禎雖然沒有在現場,但僅憑著王臻和秦為的講述,他就判斷出了李元昊的秉性,堪稱是目光如炬。


    “陛下英明。”


    趙禎繼續問道:“西夏人的實力如何?”


    王臻雖然說過了,但他是文官,大宋的文官和漢唐不同,他們沒有幾個真正經曆過戰陣的,問他們還不如問個小卒。


    趙禎需要認知西夏這個對手,就需要從各個角度去了解。


    “很凶悍!”


    秦為回想了一下,說道:“他們悍不畏死,而且意誌堅強,像餓狼一般咬住敵人,就算死也要重創對手,非一般對手可比。”


    趙禎點頭,讚許的道:“悍不畏死也好,意誌堅強也罷,此次大勝西夏,李元昊遭此一擊,他會如何?”


    “他會和遼人眉來眼去。”


    說這話的是秦為,呂夷簡皺眉道:“你是說西夏人會去向遼人示好?”


    “對。”


    秦為在來的路上就琢磨過這些事情,大宋攻伐西夏不是重點,畢竟西夏撐死了也就那點兒地盤。


    兩百年來,大宋與西夏糾纏不休。


    但若論真正實力,大宋肯定是強於西夏的,這一點而毋庸置疑。


    而西夏之所以能屹立兩百年不敗,不是因為大宋軟弱,而是北麵還有個更厲害的敵人——遼國!


    現下。


    天下局勢大抵和當初三國差不多,三方勢力交錯,誰也不會輕易玩兒命,生怕一方聯合另一方。


    秦為認真道:“此次大敗,李元昊擔心大宋會趁勢進攻,所以他肯定會緩和與遼人的關係,三者再度均衡。”


    這就是目前三國的狀態,沒有誰願意輕易破除這個平衡。


    “遼人難道不是希望西夏人完蛋嗎?”


    龐籍覺得秦為的分析不對:“若是西夏被大宋滅了,遼人正好和大宋開戰,不必擔心西夏人在後麵搞鬼。”


    趙禎說道:“可遼國現在怕是沒這個心思了。”


    “還請陛下示下。”


    “讓葉雙愁來。”


    稍後葉雙愁來了,趙禎說道:“把你探聽到遼國的事情說說。”


    葉雙愁冷冰冰的看了秦為一眼,說道:“遼國心喪,耶律隆緒於兩月前薨逝,那時正值大宋對西夏用兵,遼國恐宋、夏聯手圖謀,故秘不發喪,皇太子耶律宗真順位登基,皇太後蕭菩薩哥輔政監國,北院宰相、太師蕭孝穆輔政,皇次子耶律重元受封楚王,領遼國北院樞密院樞密副使……”


    “不過……”


    葉雙愁又看了眼秦為,“耶律宗真因上次刺殺一事已經對耶律重元起了戒心,太師蕭孝穆霸權涉政,遼國內部人心動蕩……”


    “這是有人想要造反啊!”


    一般新皇登基,總會有幾個不服的跳出來搞事。


    大宋如此,遼國自然也免不了俗。


    龐籍的幸災樂禍誰都聽得出來,呂夷簡也笑道:“耶律宗真怕是在冷眼看著吧?臣覺著他是想要名正言順。”


    趙禎點頭道:“耶律重元和耶律宗真同出一母,都是太妃蕭褥斤的親兒子,可耶律宗真卻占了年級上的便宜,耶律重元野心勃勃豈能甘心?再有上次的刺殺事件,蕭孝穆心中也清楚,這件事兒總歸瞞不了多久,他坑了自己的親外甥,這事兒要拿皇位來補償……”


    呂夷簡得意的道:“這個蕭孝穆也是耶陰損的,耶律重元就是個蠢蛋,等他醒悟了也就晚了。”


    趙禎看著秦為說道:“你上次在雄州設下的圈套起作用了。”


    上次秦為在雄州設套引了遼人的密諜來刺殺,然後假裝傳話,說這一切都是耶律重元在通風報信,讓自己早有準備。


    “從那之後,耶律宗真一直似有似無的在削弱著耶律重元的權利,太師蕭孝穆在其中斡旋,總歸會有撕破臉的那一天。”


    秦為想著遼國如今的局勢,不禁讚道:“若是能在遼國找個地方看著,喝著酒,看著熱鬧……”


    “促狹!”


    趙禎笑了笑,說道:“此次大捷,你功莫大焉,朕思來想去,唯有爵祿酬功……如此,可為平陽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


    “多謝陛下。”


    秦為謝恩,心中暗喜。


    哥是平陽伯了?


    平陽縣在河南境內距離汴梁不算遠,三百多裏快馬一天也就到了。


    宰輔們有些豔羨的看著他,範仲淹說道:“陛下,臣如秦為這般大時還在家鄉讀書,都還沒進國子監,可秦為就已是歸信伯了,這人比人……讓臣唏噓不已,覺著自己無用之極。”


    範仲淹的豔羨很是直接,臉上帶著玩笑和恭喜。


    而呂夷簡的羨慕就多了不少遺憾。


    此次大勝西夏和他沒關係。


    龐籍、王臻接連在戰場上建功,二人甚至還手刃了敵軍。


    作為一個從政者,最需要的就是名聲和威望,經此一戰王臻在群臣中的威望陡升,不過他已經六十多了,沒幾年好混了。


    可龐籍呢?


    龐籍比他還年輕,正直壯年。


    若是再任由發展下去,自己這個宰輔之位還能坐多久?


    稍後就是賜宴,席間眾人都來灌酒,秦為婉拒道:“諸位相公不是候就是公,何苦拿下官玩笑。”


    龐籍笑道:“咱們的封爵都是官位到了給的,隻是附庸而已。可你的不同,以後出去說自己是歸信伯,旁人若是敢輕視,你隻需說一聲是因功封伯,那些人就要傻眼了。”


    原來是這樣啊!


    秦為心中大樂,於是來者不拒,很快就被灌得直翻白眼。


    “他才將歸來,還未回家去看看,諸卿便放過他吧。”


    最後還是趙禎出麵才攔下了後續的酒水,讓秦為得以站著出去。


    一路到了甜水巷,幾個孩子在巷口玩耍,見他回來就喊道:“秦大人回家了!秦大人回家了!”


    秦為楞了一下,笑道:“這是什麽意思?通風報信?”


    他笑著下馬走進去,隻聽巷子裏各家傳來開門的聲音,隨即街坊們都出來了。


    “恭喜秦大人封伯!恭喜秦大人凱旋!”


    “恭喜秦大人!”


    “見過秦大人!”


    街坊們都喜滋滋的拱手道喜。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秦為想起了當年他初到大宋的境遇。


    那時的他被人仍在城隍廟裏奄奄一息,幾個乞丐就能結束他的生命,無奈他賣了祖宅,投身入商賈。


    那時的街坊們可不是這樣的,他們背地裏嘲笑自己是個敗家子,連自家祖產都敗光了,還屢試不第。


    今日呢?


    人情冷暖、物是人非,這八個字秦為今天算是切實體會了一遭。


    “多謝各位街坊。”


    秦為拱手,一路笑著進去。


    “秦大人可是不得了啊!年紀輕輕的竟然就能領軍殺敵了。”


    “陛下說秦大人是名將呢!”


    “他這又是文官又是名將的,大宋還沒這等人吧?”


    “這叫做文武雙全,全大宋就秦大人一人。”


    “果然是秦豐之子呢!”


    “秦豐……”


    這個久違的名字今日再度被人提及,隨後讓無數父親為之羨慕。


    “他雖然去的早,可好歹教了個好兒子,以後附帶著也能青史留名。”


    秦為走到家門口,孫好民帶著下人們迎接。


    “恭賀郎君凱旋!”


    “好。”


    秦為進家,大門關閉。


    “恭賀夫君。”


    妻子這時也出來,秦為笑道:“自家就不必如此了,不過姝兒,幾月不見,你胖了不少嘛?”


    秦為憂鬱的發現妻子的臉蛋圓潤了不少,看著好像更白嫩了些,隻是眉間有些鬱鬱之色。


    “為夫去了許久,家中辛苦你了。”


    這個妻子雖然不時有些不著調,但大多時間裏很靠譜,關鍵是她為人和善心腸好,還能獨當這個家,讓秦為出門能安心。


    這並非是把劉姝當做了保姆,隻是家人之間的互相依靠。


    “夫君辛苦,妾身在家安生度日,沒怎麽辛苦。”


    秦為隨後就去洗澡,等出來後,家宴已經擺好了,菜肴很豐富,幾乎都是秦為平日裏最愛吃的。


    “夫君,那些西夏人凶嗎?”


    “凶!”


    秦為隨口說道。


    劉姝的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場景:無數西夏騎兵在狂呼亂叫著衝來,秦為一人站在陣列前,拔出長刀……


    砍啊砍!


    秦為一直不停的砍殺……直至敵軍如見鬼魅般的慘叫著逃走。


    “夫君很厲害!”


    劉姝說道:“街坊們都說大宋打不過西夏人,可夫君卻擊敗了他們,可見夫君就是大宋第一名將呢!第一名將……夫君,以後會被供著吧?”


    “大概吧,不過最好不要。”


    秦為覺得自己被供著很不好,那種感覺就像是魂魄殘留人間,每日看著別人過日子,自己卻隻能吸些香火。


    沒有羊腿吃的日子怎麽過啊!


    剛吃完飯,外麵就有人求見。


    “郎君,說是堂伯家的嬸子……”


    秦為的神色不變,淡淡的問道:“堂伯?哪裏來的堂伯?我父子在汴梁十六年都沒親戚登門,怎麽回事?”


    劉姝起身道:“前日就來過了,說是堂伯家的,說妾身……無子。”


    瞬間秦為的臉上就多了冷漠,然後他就去了前麵,正廳被大大的開著,孫好民和陳大娘在裏麵陪客。


    一般有客人來,男客最高是孫好民陪著,女客最高是陳大娘陪著,而此刻他們都在。


    “……隻是這幾年……哎!當初那個刁奴……罷了,我和你們說這個沒用,等大朗來了再說。”


    說話的是一個婦人。


    婦人身著淺色衣裳,抬頭微笑間,顯得雍容大氣。


    孫好民站在邊上,笑的很是尷尬:“郎君才剛回家,先前在用飯,征戰數月郎君身心俱疲……”


    哪有吃飯時間來求見的?


    你懂不懂禮貌?


    婦人微微一笑,眼角有幾縷細紋,“中午也用飯?”


    大宋的規矩是中午不吃飯,早晚各一頓完事。


    孫好民笑道:“是啊!郎君說規矩規矩,自己過得舒坦了才是好規矩。至於那等桎梏人的規矩,可守可不守。”


    婦人保養良好的臉上浮起了一絲陰霾。


    正好秦為進來,她凝視著,然後緩緩起身道:“你是大朗吧?果然像,就和你爹一個模子出來的……”


    秦為看了她一眼,拱手道:“還未請教……”


    有帖子,但秦為還是明知故問。


    婦人訝然道:“你堂伯秦非……我是你嬸子,姓楊。”


    秦為哦了一聲,坐在了邊上,目光淡淡的,語氣也淡淡的:“當初我父子在汴梁度日艱難,父親倒是提過有些親戚在汴梁,可卻並未有一人上門過……敢問您是?”


    這話很冷漠,配合著秦為那張更冷漠的臉,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氣氛就出來了。


    楊氏愕然,然後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大朗還是那個性子,說話一點兒也不會拐彎兒……”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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