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全部進場。


    有人準備了香案,竇堯和考生們對拜之後,考試就正式開始了。


    科舉考試一向很簡單,第一場是詩詞,隻要第一場考得好,基本上就穩妥了。


    第二場是策論。


    第三場則是賦文。


    總的來說都是之前科舉的套路,沒有什麽新意,考驗的就是學子的文化底蘊。


    竇堯回身坐下,代表這場考試已經開始了。


    有小吏放下了簾幕……隔斷裏學子封閉之後,開始了自己的答卷。


    歐陽修拿到了題目,按照秦為去交趾前的交代,先閉上眼睛,仔細的琢磨題目,然後開始打腹稿。


    稍後他開始答題。


    周圍都是考生,雖然春天還冷,可許多人都麵色發紅。


    緊張在彌漫。


    哪怕韓琦這種十分自信的學子,此刻也稍稍有些緊張,每下一次筆都要經過深思熟慮。


    ……


    宮中今日和安靜,君臣都在沉默中等待著什麽。


    今日是省試的第一天,大家都有些無心朝政。


    “……今年的水勢看著不小,各地都準備好了砂石麻袋,一些恐怕決口的河段,要早早進行清淤……”


    張之白照例將公事兒說完,然後看著有些心神不寧的趙禎。


    年輕的皇帝迎來了他治下的第一次科舉,這些人才將會是趙禎未來最堅定的擁躉者。


    他豈能不上心。


    張之白就笑著說道:“陛下,今日省試各地學子入京應試,隻是不知哪家能夠拔得頭籌,秦為這小子不在京,否則肯定會叫囂國子監的學生都能金榜有名。”


    說到秦為,最在意的莫過於王臻了。


    做了宰輔之後,王臻的工作清閑了不少。


    不必像樞密院時那般,什麽事兒都事必躬親了。


    如今他隻要統籌全局,然後與張之白等人協商之後,最後拿出決斷程秉陛下。


    具體實施自有下麵的人來做。


    他聞言皺眉道:“交趾那邊也不知道什麽情況,蕭然的奏疏還是上月的,這個月的呢?臣有些擔心。”


    “龐籍等人應早就到了,廣南西路若真的有事發生,他們理應快馬奏報,可這一個月了,奏疏呢?”


    趙禎也有些擔憂。


    但人已經去了西南他鞭長莫及,擔心也沒用,隻能等著。


    “那小子從來都是不吃虧的主兒,及之放心吧,他沒問題,再說不是還有龐籍在呢麽,他也會看著那小子的。”


    呂夷簡有意示好王臻,自然要多說些寬慰的話。


    誰都知道王臻上位後,一沒有黨羽二沒有結交權貴,但他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不可控。


    更重要的是,他下麵還有個後起之秀秦為。


    二人雖看著勢薄,但卻不容小覷。


    隨後君臣各自散去。


    陳忠珩急匆匆的來了。


    趙禎在喝茶,手中握著一本最愛看的詩經。


    “陛下。”


    “如何?”


    “那歐陽修還好,臣給了提示,貢院的那些人知道該如何做。”


    趙禎點點頭,說道:“歐陽修的試卷朕最後要看……”


    論文才,趙禎也許不如韓琦等人精湛,但也是集大成了,那麽多的當代大儒教授,皇帝的文采自然不會太遜。


    這話要是讓竇堯聽到了,非得一頭撞死在這裏不可。


    最後要看,看什麽?


    歐陽修科舉不第,那他的試卷自然就要被廢黜了。


    可聽趙禎這意思,就算是廢除了他也要重新找來看看。


    然後皇帝自然會愛屋及烏說一大堆欣賞的話……到時候竇堯這個主考官該如何?是重新選一次,還是和皇帝翻臉,就不讓歐陽修過……


    許茂則目光閃爍,覺得自己是在參與一次將會臭名昭著的行動。


    ……


    最後一場考的是詩詞。


    這是歐陽修比較拿手的,洋洋灑灑寫了五首詩,然後慢慢地精挑細選,


    詩詞要想出彩不容易,想要一出手就驚豔眾人更是難上加難,歐陽修文采不多,但也不敢保證一定會驚豔。


    哺時到了,有人喊道:“停……”


    頓時一陣哀鳴傳來,有人在哀求多給點時間,可那些巡場的人走過去,一把搶過他的試卷,然後開始趕人。


    歐陽修不知道自己寫的怎麽樣,隨著人潮出了貢院。


    他有些茫然的站在外麵,耳邊全是嘈雜。


    “歐陽修!”


    甄良在等候著國子監的考生。


    他就像是一隻老母雞,見到一個學生就笑著招招手,然後把他們招致身邊。


    國子監的學生漸漸聚攏,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剛做的詩詞,有人得意,有人沮喪……


    “歐陽,你做了什麽詩詞?”


    一個學生自覺超水平發揮了,所以神采飛揚的問道。


    人在得意的時候就喜歡尋找到那些比自己差的同類。


    告訴他,你隻要繼續努力,肯定能成功。


    歐陽修謙虛的搖搖頭,“某的詩詞不知好不好……”


    然而他的謙虛,卻換來大家的癟嘴,大多覺得他這是沒把握,所以才會這麽說,給自己找借口。


    ……


    隨後,歐陽修的試卷被送進了宮裏。


    若是沒興趣,趙禎隻會看看名次罷了。


    可這次他卻在認真的看著試卷。


    陛下啥時候那麽認真了?


    趙家的皇帝大抵都有些藝術家的天分。


    趙禎的書法就是一絕,一手飛白體出神入化。


    雖還沒達到大家的程度,那隻是因為年輕,再過幾年便能得到精髓。


    “哈哈!”


    許茂則正在打盹兒,忽聽得一聲大笑,整個人打了個哆嗦,瞬間恢複了清明。


    陛下這是咋了?


    他看了眼趙禎手裏的試卷。


    詩詞文章這種東西許茂則不懂,不過看那試卷如此工整,想來這個歐陽修的文采應該不錯。


    “好,這五首詩分別寫的是,相遇、離別、成家、立業、抱負……每首都可圈可點,若是讓朕來做,也不見得就能比他做的好。”


    趙禎很中肯的評價了歐陽修的文章。


    他的文采也不錯,但和這封試卷比起來,他覺得還是有些差距的。


    不過他是皇帝,自然不能用尋常試題來考校。


    他隻需能分辨出好壞,然後選擇出最優秀的學子入仕,這對朝廷來說就已是最大的幸事了。


    許茂則不懂詩詞,卻也笑道:“陛下這點評若是讓那竇堯聽到,恐怕就要嘮叨了。”


    竇堯是當代大儒,以前還曾與真宗皇帝做過侍昭,文采自不必說。


    他能將歐陽修的試卷放在前十名裏。


    這就代表了竇堯對這封試卷的認可。


    趙禎點點頭,道:“那就讓他來,這些試卷若是沒有問題,就可張榜了。”


    稍後竇堯被帶進了宮中。


    他從容的走近大殿,先是行禮後,再道:“陛下,這些就是今年貢院選出來的前十名的試卷,您若是沒有意義,微臣這就讓他們張榜,那些考官也就能回家了。”


    這年頭的科舉嚴格程度,比後世高考還要嚴格。


    負責批閱的考官,在沒有張榜之前,是絕對不可出貢院的,這是規矩。


    防止這些考官提前泄露名次,從而左右了帝王和主考官的判斷。


    “歐陽修……”


    趙禎先是點點頭,然後又猶豫道:“這個第六名是否還能商榷一下。”


    年輕的皇帝心氣兒很高。


    他總想把一切都坐得完美,喜歡的學子也要完美。


    所以他覺得歐陽修的名次還可以再往前放放,如此等他入仕後,趙禎就能直接找個重要部門安排。


    但如果成績太靠後,就算入了仕,也不能直接錄用。


    否則這對前幾名就是不公。


    竇堯在貢院聽到過幾個小道消息,聽說陛下對歐陽修很是看重。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同意皇帝當著他麵兒徇私舞弊……


    “臣以為,歐陽修之文采,第六名尚好,若強項往前放,這是對其他學子的不公!”


    趙禎先是一愣,又笑著點頭,然後把試卷重新歸納,“就這樣吧。”


    呃……


    竇堯覺得不對勁。


    不是說要把歐陽修的名詞往前調嗎,怎麽突然就高興了?


    他一頭霧水,可趙禎卻笑得很是得意。


    “趕緊去張榜吧。”


    他起身道:“今日無大事就別打擾朕了。”


    竇堯以為是自己駁了皇帝的臉麵,趙禎生氣了。


    可皇帝畢竟是皇帝,竇堯緩了緩語氣,道:“陛下,省試過後就是官,國家掄才大典,臣自受命以來,心中忐忑不安,唯恐辜負了陛下,臣……臣全憑公心,萬萬不敢有半點私心,若是有,天人共誅。”


    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老臣不給陛下麵子,實在是國家選材,公平最重要,否則日後這科舉還有什麽地位可言。


    趙禎微微抬眼看著他,微笑道:“王卿勉力,朕知道了。”


    竇堯心中鬱鬱,一路回到了貢院。


    此刻貢院外麵已經是人山人海了,那些考生都在翹首以盼。


    稍後,小吏拿著榜單出來,一張一張的貼在了貢院的牆上。


    越往後名字就越少,等到了後十名,每張紙上就隻有一個名字。


    一般放榜的名次都是從後往前排的,這是為了體現出成績優異者的不同。


    也算是一次嘉獎。


    國子監的師生都來了,還有各地參加科舉的學子,此刻也等在了貢院門前,緊張的看著那些榜單。


    然後就聽得一聲驚呼。


    “中了!某中了!”


    這種大概就是末尾的選手,就算中了也是僥幸,不過仕途也算穩了,最不濟也能混個小吏當當。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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