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看客已經聽傻了。


    他們沒有龐世英那麽超高的智商,所以也聽不懂這些所謂的光學折射是什麽原理。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這場比試的判斷。


    就看龐世英那一臉崇拜的模樣,這一場秦為應該是完勝了!


    不過這也是應該的……


    畢竟他是秦為,若被一個少年在大庭廣眾之下幹掉,那他也就不用混了。


    更別提他身上可是還有個直學士的官稱,有學問不是應該的麽。


    至於自家孩子被國子監趕出來的事兒……


    算了,沒本事怪誰。


    這你總不能還說是老師教的不好吧?


    他們清楚了秦為的實力,所以就隻能怪自家孩子沒本事。


    圍著的人紛紛散去,隻留下一個龐世英還在那裏發呆。


    古人對大自然的探索大多帶著神話色彩,他們所有的認知,都源自於想象對現實的構建。


    所以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糊裏糊塗的。


    比如說月亮裏的嫦娥、天空中的九天什麽的,甚至科舉的祝福都說是蟾宮折桂。


    這種幻想變成了承載現實的依托,雖美好卻擋住了人們探索真相的腳步。


    可經過秦為的一番言論洗禮,龐世英覺得這才是道理,而且是無法反駁的道理。


    他說的一切都帶著對未知的探索,可卻偏偏讓人找不到糾錯的理由。


    原因無他,隻因無知……


    龐世英的倨傲消散了,他走到秦為的身前,鄭重的叉手行禮,說道:“學生跟著家父走南闖北,見識過各色人等,自覺餘子碌碌,所以孤傲。今日秦祭酒的一席話讓學生自愧不如,也知道了什麽叫真正的天外有天……隻覺得多年潛心於佛道之說全然無用,多謝!”


    你才十餘歲,什麽叫做潛心多年?


    不過餘子碌碌的評語倒是很中肯,看來這娃對自己的秉性認知還是很深刻的——眼高於頂,目中無人。


    可這位眼高於頂的龐世英,此刻卻躬身行禮,對自己很是恭謹。


    “學生願拜入先生門下,從此跟隨先生潛心研習雜家學術,還望先生原諒學生剛才的魯莽……”


    龐世英對著秦為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


    這是晚輩對長輩的禮節,而且一口一個先生。


    秦為雲淡風輕的道:“秦某不收徒弟了,你若喜歡雜學,可以通過考試進國子監,某每隔兩日會來上課,你若有興趣,也可以隨堂聽講。”


    你不是喜歡裝比嗎?那哥裝個給你看看。


    龐世英怒道:“先生這是羞辱於某嗎?”


    天才還需要考試嗎?


    要知道在這之前,京城裏有不少大儒都主動想要做他的先生。


    畢竟這樣一個天才,不管是誰來教授,依龐世英的能力,今後科舉留名輕而易舉,定是一樁幸事。


    秦為愕然,心想我不收你就是侮辱你了?


    那你當眾踢館,這是不是侮辱我呢?


    天才少年果真沒有一個好脾氣的!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以至於秦為隻得側過身去。


    “你說我羞辱你?那某就來給你上第一課……尊重!”


    秦為淡淡的看著他,正色道:“你知道什麽是尊重嗎?這天下人除了父母,你可曾從心底裏尊重過其他人?”


    尊重?


    不是應該他們尊重我嗎?


    看龐世英多半還不服氣,秦為搖搖頭,說道:“你自詡天資聰穎,便可淩駕於眾人之上……你自覺文學精湛,便覺得拜師是理所當然的,恐怕在你心裏,甚至會覺得秦某收了你,是秦某占了便宜吧?嗬嗬……可你唯獨沒有想過,憑什麽?就憑你將自己的先生堵在大門口出言挑釁麽?就憑你半點尊師重道都不懂麽?”


    龐世英愣了,自記事起從來沒有人這般說過自己。


    前十幾年他一直活在外人的稱讚中,所以他下意識就認為,這天下沒有尊卑隻有輸贏。


    這樣的人或許是天才,但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心性走下去的話,大概率會成為禍害。


    就像當年的黃巢。


    他們都太傲了!


    “回去吧,先生不會收你的。”


    秦為轉身回了裏麵,文彥博三人站在門口瞧著這少年,冷笑道:“回去吧,先生不會收你的。”


    龐世英沒理,隻是有些沮喪的站在原地。


    “為何?我明明已經認錯了。”


    “可你認錯卻不是因為自己的錯誤,隻是因為先生比你強而已。”


    韓琦也淡淡的回了他一句,拉著二人就走:“走了,先生今日要講氣壓密封,早點去,先生不喜歡遲到……”


    隻留下龐世英還在原地發呆,他有些失魂,一屁股跌坐在門旁的石獅子上。


    歐陽修有些不忍,就道:“你或許是天才,可你卻不懂得如何尊重他人,你方才也並不是認錯,隻是在向強者低頭罷了。”


    向強者低頭!


    龐世英猛地一震。


    就隻是簡單的一句話,他便能看出歐陽修是個不俗之人,若論文學造詣,恐怕他們不再自己之下。


    漸漸他似乎有些明白秦為的用意了。


    ——要想學藝,先學做人。


    ……


    秦為對論贏了龐籍家的大郎君。


    這不算什麽新鮮事兒,贏了很正常,輸了才是大新聞。


    不過龐世英的名氣也還是給秦為帶來了不小的影響,就連宰輔們都在談論。


    “原以為那小子不過有些小道,如今看來,他是真有才學啊!”


    呂夷簡翻看著手中的奏疏,看似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能讓瀕臨末路的國子監重回輝煌,但是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他的能力。”


    張之白感歎一聲,又笑道:“老夫倒是有些羨慕他王及之了……”


    “張相這話老夫聽得頗有深意啊!”呂夷簡忽的笑了,淡淡道:“若陛下有意從三司、樞密使中挑一人出來,想來那小子會不惜餘力的支持王臻入政事堂。”


    大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那就是政事堂的宰輔之位大多是三到五人,這不僅能起到一個製衡的作用,更能讓權力分化。


    以此防範謀個宰輔會一家獨大。


    劉娥已經不止一次提出要選一人接任張士遜的位置了。


    隻是拖了半年多,卻也沒有個準確的人選。


    這是想讓那些人或者某些勢力因此內耗,隻是她卻失算了……三司的王堯臣並沒有爭權奪利之心。


    王臻倒是有那方麵的想法,隻是他身後還有個秦為要護著,所以樞密使的位置要比宰輔的作用大多了。


    張之白曆來不喜歡藏掖,直言道:“王臻資曆和政績都夠,他入政事堂也無可厚非,就看陛下和太後如何想了。”


    “要不咱們推一把?”


    呂夷簡壓低了聲音,笑看著張之白。


    二人政見不同,也不屬同一陣營,按理說張之白不會同意,可他卻想也沒想的點頭道:“可!”


    ……


    這邊宰輔們在研究小夥伴的人選,而國子監卻迎來了一次曆史性的改革。


    許茂則親自帶隊,身後一眾親從官高大威猛,看得氣勢十足。


    秦為也沒想到來宣旨的會是許茂則,畢竟三個八品小官兒,犯不著當朝第一內侍出馬,隨便派出一個小內侍來,就足以體現皇恩浩蕩了。


    “你怎的來了。”


    秦為笑得隨意,許茂則也回的隨意,老友聊天般笑道:“這不是陛下重視麽,你國子監出了成績,咱自然要給你把場麵撐足了不是?”


    “這話夠意思!”


    秦為哈哈一笑,迎著許茂則做到主位,又命人上茶。


    許茂則半開玩笑的道:“吃了你家那麽多鹵味,總要回你些什麽,否則倒是讓你覺得我這人就喜歡占便宜。”


    “這話說得……”秦為佯怒道:“你們在宮裏也不容易,每天累死累活不就是不為了那點兒口腹之欲麽。”


    宦官沒有小吉吉,所以他們不會思淫欲。


    如果再沒有些其他正常愛好的話,那這人多半就會走向變態,從而心理扭曲。


    許茂則好吃,葉雙愁好酒,這都是正常的個人愛好。


    也正是因為他們有這些小愛好,才能讓人在某些時候覺得,他們是個正常人……


    二人看似雲淡風輕的寒暄著。


    卻讓國子監上下驚了一身冷汗。


    甄良坐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可陛下身邊的貼身內侍啊,你就這麽與他談笑風生,真的好嗎?


    這人是真不怕被彈劾啊!


    說實話,秦為還巴不得有人彈劾他和許茂則,也好讓那些言官看看當朝第一內侍的手段。


    誰敢彈劾,許茂則絕對會發飆,畢竟這種官宦勾結的罪名太大了,一旦帝王認真了,那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一旦真有人敢彈劾,秦為隻有三個字相送——等死吧!


    這老貨能服侍兩朝帝王還屹立不倒穩居宦官首位,你們以為他是混假的?


    閑話聊完,許茂則也給足了秦為麵子。


    然後就是正常的宣旨流程,各種製式擺齊後,許茂則訴了訴衣衫,那這聖旨走到最當中,前麵是國子監所有的學生老師,連做飯的廚子都在。


    “奉!大宋皇帝命!韓琦、歐陽修、文彥博……文德兼備、才學俱佳!所究學術與國有功,陛下親筆禦封,工部令史!”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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