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讓這個時代多了更多的活力,而不是禁錮。


    若沒有這樣一個容人耐事的趙禎,大宋或許變不成那個閃耀古今的文化巔峰時代。


    張之白心中清楚,趙禎的這個眼神就是專門給他看的。


    王臻、王堯臣自然不會糾錯秦為,他們護犢子都來不及。


    呂夷簡或許會有些微詞,但他現在是皇帝黨,趙禎都說話了,這個麵子他還會給的。


    想到這兒,張之白忽然覺得這大殿中,自己似乎有些孤立無援的淒涼感。


    然後他微微躬身,表示從命。


    宰輔們紛紛俯首,他們看到了帝王的仁慈,也不想大宋失去這麽一個天才少年,所以願意退讓。


    趙禎欣慰的點點頭,然後對秦為說道:“你此行也辛苦了,快些回去吧。”


    大敗之後,各方彈劾將會淹沒了秦為,這時一次寧靜的歇息會很重要。


    而他和宰輔們也要加班了,商討一下如何在這一次的‘討秦’大戰中護住秦為。


    這回輪到秦為一臉懵逼了,他看著趙禎的問道:“陛下,捷報呢?”


    殿內一下就安靜了。


    啥?


    趙禎皺眉問道:“什麽捷報?”


    看來捷報確實遲到了……


    秦為無奈說道:“臣至府州,未進城即斬殺敵軍斥候三十餘人,敵軍隨即攻城,府州軍殺敵無數,敵軍潰逃。折繼閔與臣觀敵勢弱,就猜測敵軍乃是牽製……”


    “等等。”


    張之白皺眉道:“你是說,西夏真的大舉進攻我國邊境了?”


    對宰輔來說,此戰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各方的態勢和局麵。


    “沒有……”秦為搖搖頭,又道:“不過來人卻是西夏太子李元昊,正如之前相公們猜測那般,西夏恐怕是與遼國聯手了。”


    趙禎麵色潮紅,一拍大腿,喝道:“趕緊說!”


    王臻也是怒目圓瞪,“還等什麽?”


    兩位大佬都發飆了,恨不能馬上就聽到府州戰事的消息。


    秦為覺得自己已經犯了眾怒,但是原因不明。


    他無辜的道:“後來府州軍和北伐軍傾巢出動,救援百勝寨。”


    “咳咳咳!”


    呂夷簡覺得秦為這孩子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太不要臉了,就淡淡的道:“北伐軍……你就三百餘人……幹嘛去?”


    三百餘人說什麽傾巢出動,外人會笑掉大牙。


    就是三千人,在兩國交戰中也不過是爾爾。


    話雖沒錯可卻讓秦為覺得被小看了,就微怒道:“我軍疾行,至百勝寨五裏時,斥候出擊,卻被敵軍遊騎遮蔽,死傷慘重。臣率北伐軍獨自出擊哨探,偵得敵軍人數不過六七千,於是才下定決心突擊……”


    秦為的眉間多了振奮,他依舊在眷戀著那個時刻。


    熱血和廝殺!


    那裏沒有權謀,更沒有朝堂上的人心叵測,有的隻有快意恩仇!


    “……後來我方全軍出擊,遭遇敵軍。敵騎迅猛率先發動了進攻,我軍騎兵不足,隻能列陣抵抗,可長槍陣不過瞬間就被敵軍破開,刀斧手其後掠陣,可依舊難以阻攔……四千對六千,我軍劣勢……”


    殿內鴉雀無聲,君臣都在擔心著。


    大宋近年來根本沒有什麽以少勝多的戰例,就連相同人數的情況下,也是輸多勝少。


    盡管大家不相稱人,可君臣心中也都清楚。


    就大宋目前的軍隊而言,虐一虐交趾、大理這種地方還是手拿把掐的,可真要是和西夏、遼國這種軍力強悍的對手打起來……


    大宋估摸著就算贏了也會損失慘重吧?


    所以哪怕聽到秦為說了是捷報,可此刻他們依舊是擔心了。


    “後來如何?”


    張之白忍不住問道。


    秦為的嘴唇有些幹燥,他舔舔嘴唇不自然的揉了揉喉嚨。


    多日的急行返程,太受罪了。


    也不知趙禎怎麽想的,竟然當著諸位宰輔們的麵,吩咐許茂則道:“你去,給他找杯茶來……”


    在皇帝的金殿上喝茶。


    幾個宰輔下意識回想起了自己在宮中的待遇。


    然後集體鬱悶了。


    喝茶?我們連喝口水都沒有過啊!


    這已經不是恩寵了,這是要赤果果的大臉啊!


    趙禎也很快反過來不妥,然後接著道:“給諸位相公們看座,賜茶!”


    然後又故作冷漠的看了眼秦為,“你就站著吧,先把事情說完了。”


    秦為哪能不知趙禎這是在彌補自己剛才的失措。


    他接著道:“後來雙方僵持不下,微臣帶去的新式弓弩就派上了用場,三百人的弩陣不斷發射,敵軍損失慘重。不過我軍步卒阻攔敵騎有些艱難,於是折繼閔率領胞弟折繼祖,二人親自衝陣……折繼祖一勇當先,斬殺敵將一員!”


    一股慘烈在殿內彌漫著。


    以往的戰況君臣們頂多看看結果,甚至死傷人數都不會關心。


    因為從來沒有人如秦為這等詳細解說戰況。


    “……雙方膠著……”


    張之白甚至都能腦補出白熱化的戰場上,宋軍成片倒下的慘烈畫麵。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鄭重道:“陛下,新式弓弩應當馬上投入鍛造了!有多少做多少,三司沒有錢,臣等就節衣縮食,說什麽也要把這新式弓弩普及在軍中!”


    張之白發了狠,他是首輔,更是一個合格的宰輔!


    他看到了大宋對外的艱難,所以明白了新式武器的重要性。


    這已經無關乎黨爭和政治立場了,現在他心中隻有大宋!


    張之白剛說完,王堯臣就站了出來,當即表態道:“張相放心,就算把三司掏空了,這弓弩也要造出來,誰敢阻攔臣第一個弄死他!”


    連‘弄死’這種粗狂言語都出來了。


    大殿裏君臣頭一次這麽意見統一,此事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直接就被敲定了。


    秦為心中歡喜,沒想到一次簡單的述職報告,竟還有意外之喜。


    “還有那個折繼祖……”


    此人當真如此勇猛嗎?


    冷靜下來的張之白,下意識就把思緒轉換到了政治的方向。


    如此悍勇的折家,若再讓他們留在府洲任其發展的話……好還是不好?


    “捷報!”


    殿外一聲大喝,打斷了張之白的思緒,君臣齊齊看去。


    一個信使急匆匆的進來。


    “陛下,府州捷報。”


    秦為一臉懵逼。


    報捷的信使比他早出發半天,可竟然現在才到。


    這是為啥?


    等信使進來,渾身不見狼狽時,沈安才知道是為什麽。


    折家人啊!


    秦為微微點頭。


    想來折繼閔應該是不知裘書玄之前上了那麽一道彈劾秦為的奏疏。


    所以他覺得,此番大勝秦為回京定是大功一件,這才讓報捷的信使慢一些,就是想讓他獨自進京,率先接受那份榮耀。


    可折繼祖可能是水土不服,拉了一路的稀。


    秦為他們的行程被耽誤了兩日,於是才有了今日前後腳趕到的窘況。


    信使進來,急促說道;“陛下,西夏進襲,府州一戰殺敵三千餘……”


    奏疏被送到了趙禎的手上,信使依舊在說著捷報。


    “……秦承旨率北伐軍從側翼突擊敵軍,敵軍喪膽,隨即潰逃,我軍趁勢掩殺……”


    君臣都愣住了。


    捷報他們早就清楚了,可……


    趙禎拿著報捷文書沒有看,而是在看著秦為。


    你竟然真的率軍去衝擊敵陣?


    呂夷簡的嘴唇蠕動著,剛才他玩笑反駁了秦為親自率軍突擊的話,可信使的稟告卻讓他心中凜然。


    誰敢去衝陣?


    趙禎覺得那些成名已久的武將應該可以,可真的仔細一想,卻頹然。


    萬眾呼喊廝殺的慘烈沒幾個人敢去直麵,就算是那些所謂的將種、名將,以三百衝陣六千……他們敢嗎?


    信使看了秦為一眼,那眼神啊……


    宰輔們都經曆過澶淵之戰,所以他們見到過這種眼神。


    那是軍中看向勇士的眼神。


    秦為究竟是幹了些什麽?


    “……我軍追擊敵軍至傍晚,稍後回師,秦大人令人收集敵軍屍骸,在百勝寨前……”


    信使語氣有些顫抖,卻不是害怕,而是激動地。


    大宋鑄京觀的曆史截止於目前還處於白班一塊。也就是後來的狄青弄過一次,還險些被那些文官玩兒死。


    而且文官鑄京觀……那簡直就是喪心病狂,瘋子!


    信使看了秦為一眼,說道:“秦承旨令俘虜堆積屍骸,鑄京觀……”


    四周很安靜。


    信使不自然的吸吸鼻子,然後大膽的看了一眼。


    許茂則在看著秦為,目光中全是驚訝。


    你這個蠢貨,竟然敢去鑄京觀!那是你一個文官該做的事兒嗎?你等著吧,那劉小娘子到時鐵定會嫌棄你!


    張之白在看著虛空,仿佛那裏有仙丹妙藥。呂夷簡在看著張之白的脖頸,好白膩的脖子,怎麽就這麽白呢?


    而趙禎……他在發呆,目光空洞像是失了魂。


    他看過許多書,京觀自然也知道是怎麽回事,可那是武人的活。縱觀曆史看去,李廣幹過、霍去病也幹過,往前數上百年,大唐的那些名將們也經常幹這種活兒,可謂手熟爾。


    可秦為……他竟然也幹了。


    趙禎覺得無法理解,真的,僅憑著書麵的印象,他就能想象出京觀的模樣,然後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屍骸堆積在一起後用土覆蓋……那些麵目猙獰的頭顱,那些殘缺不全的肢體,還有那惡臭的血腥味……


    “……京觀鑄成,恰吐蕃境內的某個番人部落的騎兵經過,番人驚駭莫名隨即拜服。其後府州軍衝入西夏境內,突襲敵軍殘兵,大獲全勝……”


    終於有些正常的敘述了,張之白忍不住問道:“突襲敵軍?”


    大宋少騎兵,以至於多少年來隻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至於突襲,就像是個笑話。


    “府洲軍騎兵有多少?”


    他覺得這事兒恐怕有謊報功勞的嫌疑。


    他當年在外任監軍司事時也謊報過軍功,也漠視過麾下謊報軍功,因為許多時候他無法阻攔,隻能隨波逐流。


    信使卻淡然說道:“抓了一千多匹戰馬。”


    一千匹馬!這是發達了?


    前腳秦為才用一堆廢銅爛鐵坑了大理國五千匹馬,而且第一年的兩千匹已經在路上了。


    這又弄了一千匹!


    小子,你不是當官,你還是最適合做生意啊!


    王臻的眼珠子都綠了,他是樞密使,戰馬軍械就是他的職責,當即忍不住了:“一千多匹戰馬?送來了多少?”


    大宋缺馬,缺的君臣傷心。


    現在有一千多匹戰馬,這就是一筆巨款啊!


    別管他以後如何分配,先弄過來再說。就算是養在馬廄裏每天看著,王臻覺得他都能做夢樂出聲來。


    太貪婪了啊!


    若不是開口的是王臻,秦為很想當著眾人的麵兒跟他掰扯幾句。


    我悻悻苦苦提著腦袋才弄回來的馬,就一句話……然後就歸樞密院了?


    王公,不帶這樣的啊!


    “這事……還是先報捷吧。”


    秦為心中苦笑,然後用眼神催促信使趕緊說話,企圖把這件事兒給轉移過去。


    “陛下,府州軍和邙山軍一戰剿滅敵軍殘餘,回師時,各番族遣人送上各色禮物,以及十餘美女,說是進獻給陛下。”


    不要臉!


    秦為聞言不禁大怒。


    心想自己才將拒絕了那些美女,番人們當時還信誓旦旦的說不會用這些來腐蝕大宋官員。


    可他們竟然背著自己,通過折繼閔來進獻給趙禎。


    他看了趙禎一眼,又覺得來幾個異國美女暖場也挺好的,反正後宮那位郭皇後可不是善茬。


    朝臣們完全不用擔心這些番人女子會禍國殃民。


    這位官家大抵活不過兩年。


    於是他就幹咳道:“陛下,這也算是番人的一片歸服之心,也不好再退回去……”


    大佬,就然那些美女已經帶來了,那你就笑納了吧,也好努把力,爭取把你生不出兒子的魔咒給破破。


    否則幾十年後,可就要便宜趙允讓那小子了。


    趙禎的眼中多了一道神彩,隨即就威嚴的道:“番人既有臣服之心,我大宋自然不能過於高傲……不過美色於國事無益,且先在宮中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隨後再做安排。”


    “陛下英明!”


    宰輔們什麽也沒說,隻是俯首讚頌,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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