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為發誓再也不裝神弄鬼了,誰要死就趕緊死。


    “哎哎哎……輕點……嘶!”


    他坐在堂前,段玉正在拿藥酒給他擦膀子,劉姝站在邊上見他齜牙咧嘴的,就紅了眼睛。


    “這是怎麽弄得,怎的出去一趟搞成這樣……”


    俏美的少女,那嘴一扁著,頓時就讓人憐愛的不行。


    秦為馬上就忍住了疼痛,笑道:“沒啥事兒,就是回來的時候跑的急了,磕到了牆角上。”


    這倒是真的。


    他和趙允讓一路離開大相國寺,秦為深怕那群老和尚不講武德。


    一路上幾乎是狂奔而回。


    說不怕是假的,三百多個和尚一起給你行禮,要你,你怕不怕?


    劉姝卻還在傷心,秦為就示意段玉出去,然後二人獨處在房間內,讓人臉紅的悄悄話伴隨著陣陣笑聲傳出……


    等擦完藥酒之後,秦為覺得膀子舒服多了,就誇讚了段玉。


    “家父也是武人,以前家裏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歇了虎、蛇蠍什麽的,家父曬幹了,有的吃肉幹,有的是泡酒……”


    秦為的咽喉湧動了一下。


    段玉卻沒啥感覺,繼續說道:“郎君,小人繼承了家父的醫術,對傷患多有把握……”


    秦為幹咳一聲道:“這個……下次吧。”


    趙允讓來了,和秦為進了書房之後,他就要了熱茶,連喝三杯,這才緩過來。


    秦為見他麵色發白,就問道:“有事?”


    趙允讓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剛剛王公上了奏疏,說是朝中有奸佞小人作祟,要求陛下嚴懲不貸,連帶三司使王堯臣也上了奏疏,說是要徹查朝中那些小人。”


    我去!


    這個……


    秦為知道王臻會有動作,也知道這事兒不會善罷甘休,可樞相、計相聯手向朝臣施壓,這個的確有些猛了,就是張之白也扛不住啊!


    可這樣一來,朝中人恐怕就會有人彈劾王臻、王堯臣二人結黨了。


    畢竟這二人都是大權在手,若一旦聯合起來,朝中人人自危啊!


    ……


    兩個老頭聯手向朝臣施壓的第三天。


    秦為卻在視察已經建好的工坊,一群女人正在聽他講話。


    “……除非是男人能養家,否則女人別整日就在家裏伺候男人,出來給自己找個事做做,每日有錢糧進賬,家裏的娃也能多些零嘴……”


    這些女人年紀不一,從十多歲到三十多歲的都有。


    她們好奇的看著這位秦承旨,覺得他說的真好。


    “……女人要自強,要大膽的跨出這一步,等你們比自家男人還能掙錢了之後,你們在家裏的腰杆子就挺起來了,倒時候誰伺候誰……這可就說不準了!”


    他說的義正言辭,有個婦人就問道:“承旨,咱們這掙錢能比得上男人?”


    有人開頭,那些女人就開始起哄了。


    三個女人等於一千隻那個啥,這裏大概有上萬隻。


    秦為一瞪眼,說道:“咱們這裏是按做工的量來算錢,做得多錢就多,童叟無欺。”


    女人們一聽就覺得有奔頭,當即有人問道:“秦承旨,若是有人克扣咋辦?”


    “去甜水巷找我說話,我若是偏袒,那就不是男人!”


    “好!”


    秦為又叮囑了管事的幾句,然後和張勇出了莊子。


    “王堯臣王公說,您此番賑災有功,朝廷壓功不賞,就不怕寒了天下官吏的心?可王臻王相公卻說,這朝中奸人作祟,功勞不要也罷,怕是今日領了功勞,明日就會被人買了殺手身首異處。”


    秦為一聽就感歎道:“薑還是老的辣啊!”


    張勇的嘴角抽搐一下,心有餘悸道:“您是不知道,如今朝中都說兩位忠臣結黨,可兩位相公卻仍舊我行我素,這是多麽大的膽量啊!”


    秦為歎道:“那些人是嫉妒,羨慕嫉妒恨!”


    “羨慕嫉妒恨?”


    劉娥覺得這句話怕是她今年聽到的最實在的一句了。


    趙禎坐在邊上給她泡茶,母慈子孝的場麵好不溫馨。


    然後趙禎就笑道:“母後,其實秦為也算是不錯,少年情況這誰都有,比如說兒子吧,上次三司使王堯臣當朝質問兒子,那時我也氣得不行,想幹脆找個由頭讓他致士算了。”


    劉娥搖頭道:“那少年……還有人說他慈悲為懷,好像是方外人說的。”


    趙禎笑了笑,正準備說話,外麵進來了一個下人。


    “太後,朝中剛來的消息,秦為上奏彈劾了……”


    劉娥微微眯眼,問道:“是誰?”


    趙禎看似在泡茶,可目光卻在運轉。


    “很多,禦史台、樞密院、三司、政事堂……”


    “呯!”


    茶杯落地,趙禎手忙腳亂的去收拾。


    “好了!”


    劉娥揮手讓下人出去,然後說道:“你無需慌張,他是在給你打前站,接下來就該你出手了,那些人能不能壓下去,就看你很不狠得下心了。”


    趙禎撿起了茶杯,強笑道:“母後,朕還年少,這些人恐怕……”


    “你若不想做這個皇帝,自然會有人做……”


    這一刻的劉娥目光銳利,哪裏還能看出半點老態。


    而此刻上完奏疏後的秦為卻沉默了,誰都不見。


    書房裏,一張地圖擺在桌子上,這是秦為憑借著記憶畫出來的地圖,不精確,比例更是可笑,可卻大概畫出了三國之間的態勢。


    “遼國……”


    外麵有人敲門。


    “西夏……”


    “郎君,有客來訪……”


    “大宋……”


    秦為漸漸沉浸在三國的糾纏裏,他的腦海裏漸漸多了硝煙。


    戰馬長嘶,箭矢劃過長空,勇士在慘叫……


    “穩住……”


    一排排宋軍步卒在列陣,他們握著長槍,絕望的看著對麵漸漸起速的騎兵。


    長槍被折斷,步卒被戰馬撞飛,被馬刀劈砍……敵騎衝殺進來。


    “長斧!”


    沉默的陣列再度前行,一把把長斧劈斬下去。


    血色彌漫、屍橫遍野……


    他抬起頭來,喃喃的道:“家國天下……趙禎,我這個做臣子的至此已然盡力了,就看你能不能抗住這些壓力了!”


    趙禎對他不錯,但他卻不是機器,他是人,他有他想要守護的人。


    以前王臻護著他,如今又多了個王堯臣,這兩人像是兩尊巨大的山峰橫在他的身側,讓所有來犯之敵膽寒。


    以至於許多人都感歎,這少年的命太好了!


    兩個相公給他做靠山!


    就連此番他動了祖宗之法,也有人擋在他麵前為他擋住了明槍暗箭!


    所以朝臣們出手了,他們勢要把這股‘不正之風’給壓下去,哪怕前方是皇帝,也不可阻擋他們對祖宗的敬愛。


    秦為看著地圖,一拳砸在上麵,猙獰的道:“這大宋我來了,就絕不能白來!”


    外麵,喬風反而聲音傳來:“郎君,來了幾個客人。”


    “不見!”


    秦為知道這些都是試探者。


    從今日開始,大宋就要進入到一個新時期了。


    他抬起頭,覺得眼前一片光明……


    ……


    “秦為這下可嘚瑟了。”


    “為何?”


    “朝中好些重臣都上了奏疏,說是此番賑災乃是開了大宋先河,秦為功在當代!”


    “陛下呢?這可是祖宗之法,就這麽沒了?”


    “那可是宰輔啊!還有樞相、計相,難道他們還能鬥得過朝廷?這些人出手那就意味著此事板上釘釘了,如今就看誰不服站出來,然後在以雷霆之力壓下去!”


    “是了,他們的命脈被切斷了,可卻不得不反抗,而陛下就等著他們反抗呢。”


    “商郡王府的小公爺趙允讓也上了奏疏,說是朝廷此舉利在千秋!商郡王府自當迎合朝廷政策,此後名下土地會優先供給災民重建。”


    “這……那些朝臣恐怕要瘋了。”


    “那秦為豈不是要得意了?”


    “肯定的,走路帶風……”


    一群底層官吏把朝中的動向縮小展示在了司事局裏,等看到秦為出來後,就換了話題,然後笑眯眯的衝著秦為拱手問好。


    “見過秦承旨!”


    秦為點點頭示意,然後出了司事局,等到出了街口就遇到了趙允讓。


    趙允讓今日有些敷衍,等近前就說道:“秦兄,家裏來人了,是朝裏的。”


    朝裏?


    這是要來拉攏商郡王府倒戈麽?可問題是他們哪裏來的勇氣。


    “以前避之不及的人,現在倒是主動上門了,說什麽祖宗留給我們的好處憑什麽分給外人。”


    人在失勢時,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你。


    等你得勢後,會發現整個世界都在擁抱你。


    實際上並無差別,唯一的差別就在於權勢而已。


    權勢就像是磁石,能吸引無數覬覦和蛆蟲。


    那些蛆蟲想攀附上來,緩緩等待權勢發臭,直至變成爛肉的那一天,然後它們就能飽餐一頓。


    商郡王府之前雖被皇家忌憚,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趙允讓的存在讓他們找到了突破口,隻要能夠拉攏住,小皇帝就會忌憚,隻要他害怕了,這事兒就有轉機。


    皇帝高高在上,可他也冷漠無情。


    趙禎的懦弱裏帶著幾分叛逆,所以群臣覺得是時候給小皇帝上一課了。


    輕易更改祖宗之法,是你皇位坐得太安穩了嗎?


    所以他們殊死一搏隻為自己的利益。


    大家都清楚,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以後的大宋可就真由不得他們做主了!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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