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穀秋雨之後, 沈懷安站在山巔之上,遙望魔修退兵的方向。


    他站立了許久,陽光從肩膀慢慢鍍過他前胸的衣襟, 倒映著溫暖的光芒。


    魔域士兵全部退離, 天地界限又變得幹淨而無聲了。


    百丈峰的掌門洪舉緩緩地走了過來, 停在沈懷安的身後。


    “懷安。”洪掌門緩緩地說, “今日,你失態了。你不該在所有人麵前憐憫那妖女。”


    幸好, 是沈懷安等人親手抓住的穀秋雨。也幸好沈懷安這些年聲名在外,才無人生疑攪事。


    換了任何一個人去抱穀秋雨,恐怕都會被打成同黨。


    沈懷安卻仍然注視著遙遠的天際。他的表情有些茫然和晃神,那是過去從不會出現在他臉上的神情。


    他是修仙界最傲氣的後輩,是最天賦異稟的劍修。


    沈懷安從不會迷茫和空虛, 他的思想和他的前途道路猶如劍一樣筆直。


    所有人都寬容了他的傲慢, 因為他是萬年難遇的天才,他隻需要變得越來越強, 帶領所有人便好。


    可是現在, 沈懷安茫然了。


    “她本可以有不一樣的未來。”沈懷安喃喃道, “當初若從白羽樓手裏救走她的人不是魔域魔尊, 若她沒有被白羽樓買走,又或者白羽樓是個好門派……她都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如果不是殷廣離救走她, 她不會修魔。如果白羽樓好好照料她,哪怕她的資質無法修仙, 做一輩子普普通通的外門打雜弟子,世道上也會少了一個妖女。


    “懷安。”洪舉加重了語氣,他沉聲道,“不要去同情一個惡人, 不論她的過去有多可憐。”


    沈懷安轉過頭,“可是,”他急促地說,“她今日之惡,是當年修仙界犯下的過錯。難道不令人心中難受?”


    “因果循環,便是如此。”洪舉歎息一聲,“其實天道盟和幾大門派早就知道白羽樓和李雙安手不幹淨,但隻是聽聞,無人細究。當初對她們的放縱,讓如今修仙界多了穀秋雨這麽一個強大的敵人,這都是命啊。”


    “師尊,你說什麽?”沈懷安怔怔地問道,“修仙界早就知道?”


    “懷安。”洪舉無奈地喚道,“我知道你為人正直,但有些事情並無法用黑白來區分。等你以後坐到我這個位置就明白了。”


    沈懷安緩緩地低下頭。


    洪舉伸手拍了拍沈懷安的肩膀。


    “記住,不要同情她。”洪舉道,“不論她過去多麽可憐,可如今,她是妖女穀秋雨。她是敵人,她並不無辜。”


    洪舉離開了。


    沈懷安低著頭,他自嘲的笑了。


    誰無辜,誰又不無辜呢?


    ……


    一切都平息之後,大陸迎來了久違的安靜。


    修仙界和魔域不再大規模出現戰場,整個世界都太平了。


    修仙門派也逐漸恢複正常生活,修仙子弟不必再每日煩心於是否要上戰場,而能安心修煉了。


    本來,沈懷安和陸言卿可以說是水火不容。二人之間的性格相差太大,沈懷安覺得陸言卿太裝清高,陸言卿覺得沈懷安目中無人。


    二人曾經互相嫌棄厭惡,在穀秋雨之事後,心境都發生了些微改變,竟然也能偶爾坐下一齊喝個酒了。


    “白羽樓此事,可能還是會不了了之了。”陸言卿歎息道,“過去白羽樓在的時候,修仙界知曉卻無人幹涉,如今白羽樓被滅門,眾多修仙子弟群情激奮,為了避免動搖人心,更不可能將真相說出來了。”


    沈懷安低下頭,他給自己倒滿酒杯。


    “我要走了。”沈懷安說,“我要外出曆練。”


    陸言卿放下杯子,他蹙眉道,“走多久?”


    “不知道。”沈懷安垂下眉毛,他緩緩地說,“或許三五年,或許更久。”


    陸言卿注視著沈懷安,看得沈懷安有點汗毛倒立。他剛要發飆,陸言卿便笑了笑。


    “去吧。”陸言卿道。


    >>>


    經過門派批準之後,沈懷安離開了修仙界。


    白羽樓之事比所有人預想還要更深重地影響到了沈懷安的狀態,讓他無法再繼續在修仙界呆下去。


    他在人間兜兜轉轉一年,也暗中回了一次北方。


    沈懷安是北方天羅山莊生人,此次遊離,便借機回去看了看。


    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他的父母早就仙逝,親弟弟也早就跟著去了,天羅山莊裏已是弟弟的後人,幾代更替,後人們連他的弟弟都已經遺忘,更別提他這個少年時便離開家的人。


    天羅山莊盡管名頭依舊,但已經是個和他無關的陌生地方了。


    他在人間的存在早已經被抹去。


    沈懷安本像是一支被射出去的弓箭,他的眼裏隻有未來,從不向後看,也從未停歇過。


    恍然中回過神來,想回頭看看,自己卻已經是孑然一身。


    走過大陸一圈之後,沈懷安最終又來到了西域。


    聖火城和當年一樣熙熙攘攘,沈懷安恍惚中回到了當初的酒館。


    酒館中,來自各地和不同勢力的來客們吵嚷著交換著情報,沈懷安卻坐在角落裏愣神。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在尋覓什麽。


    沈懷安在聖火城呆了五日,終於緩緩清醒過來,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該回去了。


    沈懷安在客棧中收拾好東西,他走下台階,卻看到一個身披鬥篷的身影站在門口,麵對著街道。


    那高挑窈窕的背影被寬大的鬥篷遮蓋,卻莫名讓沈懷安的心不受控製的跳了起來。


    他怔怔地看著麵前的背影,沙啞地開口,“……穀秋雨?”


    沈懷安麵前的人緩緩地轉過了頭。


    帽兜之下,正是這些年夜裏白天困著他不放的穀秋雨。


    她麵容白皙姣好,紅妝勾人,一切都恍如沈懷安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好像上一次那狼狽不堪的見麵,隻是二人心中幻想。


    穀秋雨緩緩地勾起嘴角。


    “小劍仙。”她輕輕笑道,“五年不見,你怎得憔悴成這個樣子了?”


    上一次見麵,沈懷安衣袂飄飄,容顏冷峻,穀秋雨狼狽而脆弱。


    而如今二人卻恍若掉了個個,穀秋雨一如過去那樣美麗而得體,沈懷安卻憔悴了。


    他披著鬥篷,穿著便於行動的短衣勁裝,下頜也有了胡茬,看起來隻是個俊朗的旅人,誰能想到他是修仙界裏被萬眾矚目的小劍仙呢?


    沈懷安垂眸,沒有回答。


    “你無事便好。”他聲音幹澀地說。


    話畢,他轉過身,逃一樣的想要離開。


    “沈懷安。”他的背後,穀秋雨道。


    沈懷安明白自己該走的。


    他在西域呆了五天,本就是大錯特錯。他是守護修仙界的劍修,卻想要來看望魔域的妖女。


    他隻是想知道,渺無聲息的這五年裏,穀秋雨還好嗎。


    如今看也看到了,他該走的,也想走的。他不該再和魔域或者她有任何瓜葛。


    可為什麽,穀秋雨僅僅喚了他一聲而已,他便再也無法邁開腳步?


    沈懷安緩緩地轉過頭,他目光有些躲閃,最終還是看向了穀秋雨。


    他的心就像是他的目光一樣。


    他畏懼穀秋雨,卻又渴望她。


    >>>


    沈懷安在西域又呆了三個月。這三個月裏,他整日和穀秋雨待在一起。


    將近十五年前,二人最初的幾次見麵,都是穀秋雨充滿計謀地強製奪去了他的親吻和最親密的事情。


    可是這一次,穀秋雨能夠感覺得到沈懷安變了。


    他會主動地親吻她,與她纏綿。沈懷安過去那冷峻的麵具也逐漸脫下,穀秋雨甚至偶爾會在熱浪中看到他脆弱的樣子,像是個孩子。


    穀秋雨的經驗,當一個男人開始在你的麵前展現他脆弱不堪和少年的一麵,那就代表他要愛上你、要纏上你了。若是不想要後續的麻煩,最好在這之前當機立斷解決關係。


    可是穀秋雨沒有推開沈懷安,與之相反,她緊緊地擁抱住男人精壯緊繃的後背,將他埋在自己柔軟的懷抱裏。


    二人這十年裏,也隻有五年前在大牢中的一次之緣。


    這些年,穀秋雨仍然出格而放縱,可她的心裏卻再也回不到過去。


    她再也找不到一個年輕人,他的眼睛像是沈懷安一樣明亮堅定,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寶石;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像是沈懷安那樣英俊、天賦出眾又帶著高不可攀的傲氣和白雪般的幹淨。


    沒有一個人,能夠猶如沈懷安那般吸引穀秋雨。


    是她親手將這個潔白高遠的英才劍修拉入紅塵之中,給他的傲雪染上顏色,讓他從男孩變成了一個男人。


    如今,這個男人在她的麵前偶爾展露出的脆弱和茫然,讓從來隻會傷害別人的穀秋雨,卻學會了如何擁抱他。


    她愛死了這個男人。她喜歡他迷茫無措地將自己的頭抵在她的肩膀上的感覺。


    一天晚上,沈懷安坐在桌邊,穀秋雨倚靠在塌上。


    “我要走了。”沈懷安說,“五年曆練已過,我要回門派複命。”


    穀秋雨抬起頭,她看著他的後背。


    “那便走吧。”她道,“時間也差不多了。”


    沈懷安沉默不語。


    穀秋雨能感覺得到,他的心裏裝著事情,可那事情讓他說不出口。


    直到晚上,床榻之上,沈懷安在黑暗之中伸出手抱緊了她纖細的腰身。


    “阿秋。”沈懷安聲音沙啞地低聲道,“他們不願意將白羽樓的事情公之於眾。”


    穀秋雨一直在等沈懷安開口,也猜測了他會說什麽。卻沒想到,讓男人糾結一整天的事情,竟然和她有關。


    而她都快忘記白羽樓的事情了。


    穀秋雨伸出手,緩緩地撫摸沈懷安的頭發。


    “我本也不在意。”穀秋雨淡淡地說,“她們死了,對我而言已經足夠。”


    “我對不住你。”沈懷安說。


    穀秋雨一怔。


    過了一會,她失笑道,“小劍仙,你有什麽對不住我的?你又沒傷害過我。倒是我之前一直對你過分,我還沒道歉,你自己倒是反思起來了。”


    “我知道。”沈懷安低聲沙啞地道,“可我還是覺得,對不住你。”


    他這該死的正派啊。穀秋雨不由得無聲歎息。


    這就是沈懷安這幾個月來脆弱的原因,縱使他沒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可他的正派和善良仍然讓自責糾纏著他。


    所以,就算二人初見麵的那幾次她對他那麽惡劣,沈懷安卻還是因為和他完全無關的事情,為了她整整自責了五年?


    穀秋雨心中震動。


    她抿起嘴唇,伸手抱住了沈懷安的頭。


    “沈懷安。”她低低的說,“我不值得的。”


    她隻給他帶來了憤怒和痛苦,讓他墜入本不該屬於他的漩渦,拉他從一條本該光明的大路上走了下來。


    她忽然間,後悔當初接近他了。


    第二日清晨,臨走時,沈懷安送給了穀秋雨一個匕首。


    穀秋雨接過之後,發現匕首並沒有法寶的波動,應該隻是凡物,她疑惑道,“這是?”


    “送給你了。”沈懷安低頭穿衣,他道,“用來防身。”


    穀秋雨翻過匕首,卻看到上麵刻著沈字,不由得調笑道,“送我刻著你姓的匕首防身?”


    “我,我家裏是武林世家,盛產武器。”沈懷安不自在地說,“你若是不想要,那就給我吧。”


    “我要,我要。我喜歡得很。”穀秋雨笑道。


    在女子清脆的笑聲中,沈懷安落荒而逃。


    等到沈懷安離開,程莎走了進來。她看到穀秋雨臉上笑意還未褪去,反而有點憂心。


    “大人……您真的上心了?”她低聲道,“屬下實在是怕……”


    “怕什麽?”穀秋雨問。


    “……您二位立場不同,太難……”程莎咬了咬牙,她道,“善始善終。”


    穀秋雨笑容漸收,她修長的指尖纏繞著自己的發絲。


    垂眸注視著沈懷安留下的匕首,穀秋雨輕輕地說,“不能善終,又如何?”


    沈懷安返回了門派。


    百丈峰的掌門,也是沈懷安的師尊洪舉看到回來的沈懷安精神麵貌都不錯,也很高興。


    “看起來這五年之旅,也讓你想明白了。”洪舉欣慰地說,“不錯,不錯。至剛易折,如今你能想開,是個好事。”


    洪舉知道沈懷安秉性正直,當年白羽樓的事情肯定也讓他心情不好。


    可他並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徒弟,更不清楚,這件事情對沈懷安造成了多大的衝擊,不然絕不會輕描淡寫而過。


    沈懷安無聲地笑了笑,卻並沒有和過去那樣秉直地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無人可知,沈懷安已然開始對修仙界失望。


    四.


    沈懷安回來之後,安靈兒立刻跑過來找他。


    沈懷安本來以為,他離去五年,安靈兒這樣受人歡迎,或許早就和某個人在一起了。


    沒想到安靈兒還是和過去一樣,單純、可愛、不諳世事,並沒有長大。


    安靈兒嘰嘰喳喳地詢問沈懷安這五年的經曆,好奇他的見聞。沈懷安看著安靈兒,卻有些晃神。


    他又想起五年前穀秋雨在白羽樓時所說的話。


    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安靈兒這樣幸運,被人嗬護。


    沈懷安不由得恍惚地想,若是阿秋從小也被保護,被嗬護長大,會不會更加單純可愛?


    “師兄,你怎麽不理我呀。”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樣子,安靈兒不滿地嘟嘴道,“五年不見,你這樣生疏我了?”


    沈懷安恍然回神,他勉強笑笑。


    “我沒有不理你,我可能有點累。”沈懷安緩聲道,“我們一直親如兄妹,兄妹間怎會生疏。”


    聽了沈懷安的話,安靈兒嘴唇微動,表情有瞬間的僵住。


    她緩緩坐直,注視著沈懷安。


    過了一會兒,安靈兒才輕聲道,“師兄,你……莫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沈懷安一怔,他抬起頭,隨即耳根泛紅,又移開了目光。


    看到沈懷安羞赧難言的樣子,安靈兒咬緊嘴唇,她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師兄,你喜歡誰,能不能告訴我?”她柔聲道,“你都說我是你的妹妹,總不能見外吧?難道那位姐姐是凡世的人?還是……”


    “靈兒。”沈懷安似是怕安靈兒胡亂說出那人的名字,他低聲道,“這是我的私事,你還是不要過問了。”


    安靈兒怔怔地注視著沈懷安,過了半響,她勉強笑了起來。


    “那……那靈兒先不打擾哥哥了。”


    看著沈懷安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離開的安靈兒捏緊了拳頭,眼淚不由得從眼角劃過。


    妖女,妖女!都怪那可惡的妖女,勾引走了沈師兄,讓他魂不守舍,還疏遠了自己……


    安靈兒踉踉蹌蹌地走在道路上,正巧,百丈峰負責做她師父的葉長老前來拜訪。


    葉長老看到安靈兒淚眼朦朧的樣子,有點疑惑。


    “靈兒,怎麽哭了?”


    她不問還好,這麽一問,安靈兒的淚水更是如珍珠一樣滴落,引得葉長老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師父,我,我不敢說……”安靈兒哽咽道,“若是說出來,恐怕對大家都不好……”


    “你這傻孩子,可莫要如此善良,反倒是傷害自己!”葉長老蹙眉道,“你說!有我給你做後盾,我倒是要看看,什麽人能這麽厲害,嚇得你連真話都不敢說了。”


    安靈兒抽抽搭搭半天,最後才低聲說,“沈懷安師兄好像愛上了那個妖女……”


    葉長老一怔。


    “你說的是哪個妖女?”


    “正是當年那個屠殺白羽樓的穀秋雨!”安靈兒又哽咽道,“我猜師兄定是被那妖女蒙騙,才會做出這樣錯誤的事情,師父,你一定要和掌門求情,不要責備他……”


    葉長老蹙起眉毛,她抬起聲音道,“沈懷安他承認了?”


    安靈兒輕輕地點了點頭,葉長老頓時拍了桌子。


    “我就知道,五年前和魔域交接之時,他便上前為那妖女裹衣,那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果然這二人有一腿!”


    葉長老看向安靈兒,她又說,“沈懷安的秉性我是知道的,這孩子天賦異稟,但未經世事,定是被那妖女蠱惑。這件事情需要我去找掌門從長計議,你放心吧,我們不會過多責怪他的。”


    聽到她這樣說了,安靈兒才安下心來,輕輕的點了點頭。


    沈懷安並不知曉這背後的暗潮湧動。


    他和穀秋雨互相交換了傳聲法寶,可也不知為何,過去五年五年沒有聯係,也就那樣過去了。如今隻不過半年未見,沈懷安便又開始心神不寧。


    思來想去,沈懷安決定悄無聲息去西域再看一眼她。


    如今他修為夠高,門派地位也高,基本不參與門派內部事宜,走是很容易的。


    沈懷安返回西域偷偷與穀秋雨見麵,門派長老掌門都看在眼裏。確定他真的是往西域去了,洪舉心痛的要命,簡直恨鐵不成鋼。


    沒有人想動沈懷安,他們都認為這件事情原因在於妖女。


    隻不過,沒有確鑿證據,也沒有什麽辦法。


    更別提穀秋雨是魔尊身邊的左膀右臂,身居魔域,就算咬牙切齒,也不能將她如何。


    再者說,這件事也不光鮮,大張旗鼓去抓人,他們百丈峰反而會淪為笑柄。百丈峰的掌門和長老們便決定先按下這件事不表。


    安靈兒看到沈懷安離開,便知曉他又去找穀秋雨了,心中更是恨得要命,恨不得修仙者現在就組隊去殺妖女。


    偏偏百丈峰不聲不響,似是想不了了之。


    安靈兒天靈血脈,各大門派掌門長老都十分重視她,見著百丈峰不說話,安靈兒便悄悄將事情捅給了其他門派高層。


    當初沈懷安眾人矚目中抱走了穀秋雨,已然成為話柄。如今傳聞他和妖女有所勾結,更像是板上釘釘。


    各大修仙門派開會,向著百丈峰施壓,百丈峰苦不堪言,又反過來質問,有人可敢以結束和平為代價,去解決妖女?


    要知道,當初殷廣離既然願意為了他這麽一個徒弟和下屬而簽署百年和平協議,也代表若是穀秋雨被修仙者所殺,魔域更是會立刻大舉進攻複仇。


    這話一出,眾多門派長老也都無話可說。


    修仙界並不是沒有抵抗魔域的能力,但單單為了這個理由而掀起戰爭,實在是沒有必要。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這時,掌門段紅琴開口道,“你們可知斷情玄淚草?”


    若是問世上什麽靈藥最珍貴,必定是兩千年一出的七仙靈芝,和五千三百年一出的斷情玄淚草。


    若是先輩記載可信的話,玄淚草恐怕會在二十年之內現世。


    “穀秋雨是魔域第一毒修,藥理驚人。若是玄淚草出現,她一定會現身。”


    段紅琴冷冷地說,“屆時我們派沈懷安也去尋這靈草,二人一定會碰頭。等到從他那裏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我們便埋伏在秘境之外,等到他們出現之後,一同殺了那妖女!”


    傳聞,玄淚草存在的秘境也是五千三百年開啟一次,可想其中凶險。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殺了穀秋雨,魔域不僅折損一名大將,而且毀屍滅跡,他們也不會覺得是修仙界動的手,隻以為穀秋雨時運不濟,死在秘境裏。


    而修仙界解決敵人的同時,還可以得到珍稀靈草,簡直一舉多得。


    眾門派長老們一拍即合,定下了這件事情。


    ……


    接下來的十三年裏,日子一直很平靜。


    沈懷安平日在門派修煉,每隔一個月便會去私會穀秋雨。


    縱使二人身份相隔,可不需要刀兵相見的日子,沈懷安刻意去淡忘他們之間的界限,隻享受當前。


    他幾乎要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直到有一天,洪舉找到了他。


    “玄淚草的秘境恐怕很快就要出現,每個門派都要派人去尋找。”洪舉道,“我們門派便由你去吧。”


    沈懷安自然領命。


    他和一位精通此行的無定門弟子在半路上碰上,便一同前行。


    數月之後,二人來到極南古森林。


    “我覺得近了!”無定門弟子說,“或許這秘境,就在這古森林中的某處。”


    沈懷安卻有些分神,似乎有什麽在分他的注意力。


    過了一會兒,無定門弟子也察覺不對,他蹙眉道,“怎麽有一股花香?”


    他還認真地嗅了嗅,下一秒便暈了過去。


    沈懷安將無定門弟子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穀秋雨已經從樹上輕盈地落下。


    “暈了嗎?”穀秋雨背著手,湊過來看熱鬧。還不忘風涼話道,“暈了好,若是真進秘境了,他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阿秋。”沈懷安無奈道。


    穀秋雨這才站直身體,不再看那可憐蟲了。


    四處無人,二人很習慣性地抱住一起,穀秋雨抬起頭,她輕輕笑道,“數月未見,你可想我了?”


    沈懷安沒有說話,而是低頭輕吻穀秋雨的嘴唇。


    一吻完畢,二人相視一笑。


    他們自然而然地握著手,向著秘境入口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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