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徒弟們的事情, 虞楚最近一直煩心於君洛塵,不知道如何處理他才好。


    她不可能讓他在恢複記憶之前離開,不能讓他落入魔修的手中。可是……她最多在北方也就能再呆幾天而已, 等離開的時候, 要把君洛塵帶走嗎?


    真是麻煩。


    接下來的幾日, 虞楚仍然保持和之前一樣, 上午去看望君洛塵,傍晚無事時便私下用光幕看看君洛塵在做什麽。


    君洛塵一如既往的保持著安靜和配合, 他看完了虞楚給她留下的話本,而後便是在紙上寫字。


    之前虞楚給他留下筆墨紙張的時候說過,如果想起什麽便寫在上麵。


    結果,她便看到君洛塵在上麵的一張紙上寫的是一些民俗和常識,以及修魔的一些要領口訣。


    虞楚對此並不太吃驚, 畢竟君洛塵是魔界之人, 就算是魔神也好,必定會魔修的口訣秘術。


    他把這些很正經的想起的事情工工整整地寫好, 像是完成作業一樣寫完了放在一邊。


    然後, 君洛塵又抽出一張紙, 埋頭在上麵寫了什麽。


    他把手臂架在桌子上麵, 寫得鬼鬼祟祟,像是怕虞楚忽然出現一樣。


    君洛塵的態度越偷偷摸摸, 虞楚越好奇。


    整個法陣都為她所用,君洛塵再怎麽阻擋, 虞楚想看是一定會看到的。


    她調轉光幕,對準被君洛塵藏在手臂之間的宣紙,終於看到他到底在寫什麽。


    男人的毛筆字跡風格十分漂亮,他偷偷寫的東西也很簡單。


    上麵第一行寫著:話少, 心思深,戒備心強。


    虞楚又看向君洛塵寫的第二行。


    —雖然暴躁,多疑,可很善良。


    —很漂亮。眼睛很好看。


    —對我很好。


    虞楚沉默了一下。


    這……不會是在說她吧?


    再往下看,果然,君洛塵在分析她,想知道她是哪裏人,師從哪個門派。


    可因為虞楚什麽事情都沒告訴過他,所以君洛塵分析了半天也沒有什麽結果,甚至他還想猜測她的口味喜好,也都毫無進展。


    君洛塵寫了一會,將他能想象出來的,所有和虞楚有關係的詞語都寫在了上麵,連她一貫愛穿淺衣的習慣都在。


    寫完之後,他把紙拿起來認真觀看,似乎想從裏麵得到什麽線索,過了一會後,君洛塵重重地歎息一聲,有些鬱悶地把紙揉皺扔在了一邊。


    這倒是有趣,這是君洛塵第一次表現出負麵情緒波動。


    他趴著桌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想虞楚,一直在發呆。


    虞楚不由得沉默了。


    他分析的那些詞語,虞楚都覺得很有道理。


    君洛塵雖然不記得什麽事情,但他很聰明,感受到了虞楚和他平和相處之下的戒備。


    可關鍵是……那個‘對他很好’到底是怎麽得出來的結論?


    如果虞楚換位在他的角度上,知曉了那個每天過來關心她的人心中的戒備和多疑,一定會覺得這個人對她有所圖謀。


    要是說君洛塵聰明,他能察覺到虞楚心思深。


    可要是說他聰明,他感覺到了這麽多,竟然還一點都沒懷疑她?


    虞楚關閉光幕,心中異樣的情緒又翻滾了起來。


    這個君洛塵,不論是大號還是小號,對上她時都怪怪的。


    明明是敵對陣營,可大的那個不僅不回她的攻擊,還給她送劍。


    小的這個沒有任何記憶,卻仍然無比信任她。就好像……他是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這樣做一樣,所以哪怕如此細節敏感,最終卻仍然說服自己繼續信任她。


    第二天清晨,虞楚照常回安城看望他。


    君洛塵和以往一樣安靜配合,完全看不出來昨天晚上自己抓著頭發想了一晚虞楚是誰的心路曆程。


    這幾日二人表麵上顯得還算其樂融融,可今天虞楚一出現,君洛塵便感受到她心情似乎沒那麽高昂。


    “怎麽了?”君洛塵問。


    虞楚在他的對麵坐下。


    “我們要好好聊聊。”虞楚沉聲道,“今天我們二人的談話,會決定未來許多事情的走向。我希望你能認真對待,不要騙我。”


    看著虞楚如此嚴肅的樣子,君洛塵也坐直了身體,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現在想起多少關於你自己的事情了?”虞楚問,“你對你自己有所了解嗎?”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但我想起了許多知識和經驗。”君洛塵注視著虞楚,他道,“我很了解魔族,我猜我本來是個修魔之人,而你以前認識我,對不對?你說我叫君洛塵。”


    虞楚並未立刻回答。


    她觀察君洛塵的微表情和眼神,再加上她附在他胸膛上的術咒傳回的感覺,都在說明君洛塵沒有騙她。


    他確實沒想起自己是誰,他所說的一切都是誠懇的。


    作為一個輪回者,虞楚的經驗讓其他人注定沒辦法在她的麵前偽裝。君洛塵能騙過她的幾率,是基本不存在的。


    虞楚確定他沒有說謊之後,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你是如何理解三界勢力,和修仙者與魔修的關係的?”


    君洛塵想了想,他說,“天地相生陰陽二氣,陽盛至極者為仙,陰盛至極者為魔,自此有了仙魔之別,但本不該有高低之分。”


    “修仙與修魔,究其根本該是同源,力屬天地,並無是非過錯。可相由心生,終歸還是要看擁有力量的人如何駕馭它。”君洛塵又道,“至於仙魔二界也是同樣,萬物平衡,皆相輔相成罷了。”


    他的想法竟然出乎意料地和虞楚的相同。


    而更重要的是,君洛塵的想法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被束縛,沒有一味地為魔修說好話,也沒有貶低那一方。他在述說的時候,站在很公正的立場上。


    明明身居魔界高位,君洛塵竟然能活得卻如此通透,不為利益和立場動搖。


    怪不得能將魔君拎著碾壓的‘魔神’,卻能說出希望三界和平的話來。


    君洛塵的想法極其對虞楚的思維,讓虞楚第一次對這個男人刮目相看。


    虞楚心中微定,便有了大概的想法了。


    她又問,“若是修仙者與魔修要掀起戰爭,你會站在魔修那一邊嗎?”


    聽到這個問題,君洛塵不由得看向她。


    “我若是說站在魔修那邊,你不會今日便殺我吧?”他開玩笑道。


    虞楚就發現君洛塵這人看起來很老實乖巧,說話倒是還挺愛打趣揶揄的。


    他知道剛開始虞楚對他的敵視和瞬間的殺意,竟然還心大的拿這個開玩笑,好似虞楚有多凶一樣。


    虞楚挑眉,“你若是有這個要求,倒也不是不能幫你滿足。”


    “我開玩笑的。”君洛塵立刻就慫,他低聲道,“我並不想站在某一邊,他們都和我無關,我也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麽感興趣?”虞楚問。


    這也是她這幾日一直沒有想通的事情。


    正常來說,這種預言裏傳說級別的大佬魂魄現世,是該做些什麽宏偉大業的,至少也要來個衝擊仙界吧。


    可君洛塵這家夥好像一點野心都沒有,又看得這麽開,完全辜負傳聞給他賦予的魔神名號。


    總不能他魂魄出現在人間,是讓他來觀光的吧?


    君洛塵自己似乎也有點迷茫,他想了一會,才低聲道,“……我不知道,我似乎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但隻有一個事情,可能……算是個在意的事情。”


    “什麽?”


    君洛塵看向她。


    “我想知道你是誰。”他誠懇地說,“到現在你都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虞楚當時看著他的眼神便又變了些。


    魔神重生不想搞事業隻想知道撩妹,不會君洛塵也是個看臉的戀愛腦吧?


    君洛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覺得虞楚看他的眼神,一盞茶的功夫變了好幾次。


    好像有那麽一瞬間,她注視著他的目光都已經變得溫和些了,沒想到隻不過一兩句話的時間,前功盡棄,似乎一切又回到了遠點。


    虞楚想了想,她最終決定了如何處理君洛塵。


    “你願意跟我離開安城嗎?”虞楚道,“當然,這不是什麽好事。我會偷偷帶你回修仙界,將你藏在一個地方。如果你不願意……”


    君洛塵因為虞楚的話而怔住,過了幾秒,他回過神來,才打斷虞楚的話。


    “我願意的!”他急忙道。君洛塵看到虞楚一愣,便知道自己的話似乎有點著急,他放緩聲音,又說了一遍,“……我真的願意。”


    “你就這樣信任我?”虞楚蹙眉道。


    “我也不知道。”君洛塵低聲道,“我不記得你是誰,但我想和你走。我不想離開你,就像之前我不想離開那酒樓一樣,我也不明白為什麽。”


    虞楚想了想,她道,“那便先這樣定下,等到我要離開的時候,會回來接你。”


    君洛塵連連點頭。


    離開院子之後,虞楚站在街邊,她若有所思。


    今日君洛塵的話又提醒了她一次。在她出現之前,他一步也不願離開那酒樓,或許是有什麽因由的?


    在離開安城之前,虞楚又去了趟遠望酒樓,希望從中找出一些線索。


    按照之前君洛塵記得三四十年前的早餐攤來看,他當年一定來過安城。


    若是想從酒樓找線索,便最好知道三四十年前,這酒樓的狀態。


    這種過去的事情一般小二和主管都不會知道的,隻有老板知道。


    虞楚找到老板,問詢了當年的事情。


    結果,事情便變得有意思起來。


    遠望閣原址其實也是一個酒樓,名為望星樓,但比如今遠望閣這種光是吃飯喝酒的酒樓要雅很多。


    當年,安城的世家子弟和文人墨客最愛吟詩作賦的地方便是這望星樓,偶爾有小老板做東,也最愛來這裏。


    聽個古琴小曲,喝杯茶,看看窗外風景,偶爾隔壁傳來談詩比畫的聲音,遠比普通酒館吆五喝六的嘈雜來得令人心情愉悅。


    而這紅極一時的望星樓,忽然有一天便關門了。而後這樓低價賣給了遠望閣的老板。


    老板年輕時意氣風發,還想借著望星樓的東風也大幹一場,沒想到望星樓的人走了,望星樓也跟著枯萎了一樣。


    不論他如何努力,最終他接手的酒樓最終還是淪為一般吃飯喝酒的地方。


    而最最最有趣的地方出現了。


    按照他當時的回憶,望星樓的主人本來是那位名叫蘇容軒的蘇公子。


    另外一點,便是虞楚楚對這個望星樓完全沒有印象。她的記憶裏都有當年沒什麽名氣的遠望閣,卻偏偏不記得當時安城紅極一時的酒館。


    作為虞家大小姐,虞楚楚就算沒來這裏玩過,也該眼熟這個又紅、又在主幹街道上的酒樓吧,怎麽會連一丁點的記憶都沒有?


    虞楚楚不記得這裏,她對此的記憶幹淨無比。又或者……


    又或者係統將虞楚楚的記憶交給虞楚的時候,做過細致的處理,完全挑去了和望星樓所有有關的事情。


    想到這一層,許多之前她沒注意過的事情便立刻都顯得有所關聯起來。


    如果虞楚楚的記憶真的被剪切過,假設她是知道望星樓的話,作為名門小姐來這裏遊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虞楚記得,虞楚楚喜好英俊的男人。那麽作為酒樓老板的蘇公子俊美的名氣在外,虞楚楚是否會和他認識?


    這樣捋的話,虞楚楚暗中喜歡蘇容軒,私下想繡香囊贈與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唯一詭異的地方在於係統。


    虞楚楚凡人時做過什麽,喜歡過誰,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係統為什麽要將這些事情全部剪切掉?


    更令人值得懷疑的是,既然係統能悄無聲息的剪切掉這麽多事情,那她拿到的關於虞楚楚的過去,能保證是完全真實的,還是被係統修改過後真假參半的版本呢?


    她腦海裏的那個的記憶,真的是虞楚楚本人真實的過去嗎?


    離開酒樓,虞楚在精神層麵沉聲問,“你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做這種事情?”


    一如既往,係統依舊保持著裝死。


    虞楚有些煩躁。


    從遇到君洛塵開始,這個世界的許多疑點便都逐漸湧了上來。


    虞楚楚和蘇公子的事情便不必多說,如今還有君洛塵也夾雜其中。


    他的小號為什麽在蘇醒後一直呆在望星樓的舊址,為什麽嶽皇帝似乎和他有些糾葛,又怎麽這樣湊巧,還能和虞楚楚與蘇容軒疑團扯在一起?


    如今都是一團死結,唯一知道真相的可能,便是等待君洛塵完全下載匹配大號的記憶,才能知道到底都發生什麽了。


    這樣一想,虞楚都想早點把他帶走了。


    她已經想過,她不可能帶君洛塵進玄古山。之前李清成用尋龍尺找到了一個廢棄的洞府,離霧氣結界二十裏外遠。


    這二十裏對修仙者而言是一抬腳的功夫,虞楚可以把他暫時安置在洞府裏,下一些禁錮和藏匿術法,應付一段時間。


    這樣思考著,虞楚返回了天羅山莊。


    一進院子,虞楚便看到沈懷安和穀秋雨坐在庭院裏喝茶,看到她回來了,沈懷安站了起來。


    “師尊,您回來了。”


    虞楚點了點頭。


    看到他走過來,她問,“懷安,怎麽了?”


    “師尊。”沈懷安低低地喚道,他說,“我們回來探親也有五六日之久,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停頓了一下,沈懷安道,“師尊,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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