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冬夜將至,哈倫斯王朝裏充斥著一種病態的緊張氣氛。幾乎每個子民都知道,王朝此刻正經曆著一場劫難。自初夏的《冰海決議》頒布下來,哈倫斯的子民們明白他們的皇帝威廉一世要在冰海發動戰爭的決心不可動搖。即使許多正直的政客都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危險的決策,但出於對自身安全考慮和秉持絕對不與三大家族交惡的理念,王朝中無人敢出來提醒威廉一世都默契地選擇閉口不談,靜觀庫爾特,哈默,安德烈這幾大權貴的反應。向來以帝國忠仆著稱的弗朗茨公爵剛正進言,勸威廉一世放棄與霜雪王朝在冰海的戰爭。


    他指出哈倫斯王朝南邊的馬倫地區正爆發日益嚴重的奴隸起義,南方貴族的莊園遭到破壞,財產損失嚴重。而且馬倫素有“王朝糧倉”之稱,那裏生產的糧食養活哈倫斯三分之二人。奴隸是莊園的最大生產力和生產工具,現在作為耕作工具的奴隸不在田地間耕作,反而拿起武器反抗他們的主人,大批逃串到山林中,引起一係列的慌亂。如果不盡快平息這場慌亂,把奴隸趕回田間勞作生產糧食,哈倫斯王朝在凜冬的漫長日子裏會爆發嚴重的饑荒。


    就是這麽嚴峻又顯而易見的問題,身為皇帝的威廉一世卻熟視無睹,依舊聽取巴坦.庫爾特公爵的建議,把拿下冰海的控製權作為國家之重,在初夏時就頒布《冰海決議》,他任命索勒.庫爾特為本次戰爭的最高指揮官,授予元帥稱號。索勒在王都卡裏特整頓軍隊,帶著五千黑鎧火炮隊和十萬白銀輕騎,近二十萬的鐵甲步兵出發,在靠近冰海的北方邊境城市西姆雷港與花費王朝近國力,數千工匠打造出來的冰神艦隊匯合,隨時等待威廉一世的開戰指令與霜雪王朝開戰。


    出發前威廉一世曾在王都狂言:“隻要那群披著雪熊皮的野蠻人敢靠近冰海一步,我們的戰士就送他們去海底見海神。”先進的蒸汽技術和煉金技術融合製造出來的海上艦隊就是他最大的底氣,比起以奧術作為國之根基的霜雪,威廉一世更相信科技。


    弗朗茨的進言最終沒有引起皇帝的重視,還被皇帝罰去半年的俸祿充當冰海之戰的軍費。巴坦.庫爾特作為弗朗茨.哈默的政敵,他們很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皇帝威廉一世無暇顧及馬倫,作為馬倫地區最大貴族的哈默家族必定會因奴隸起義受到巨大的損失。


    素有王朝黑色鐵三角稱號之一的哈默家族在經曆馬倫的奴隸之亂後,其地位勢必會下降,庫爾科和安德烈兩大家族這兩大家族就會趁勢而上,在宮中取得更高的地位。


    為了扭轉趨勢,弗朗茨讓自己的弟弟弗朗科在卡裏特城的卡蘭啤酒館發起煽動民眾情緒的演講,讓知道他們王朝現今潛在的巨大危機正在上演,並且借著這次由凜冬和馬倫奴隸之亂造成的南方貴族恐慌給威廉一世施加輿論壓力,逼迫他不得不對這次極力推崇冰海之戰的庫爾特家族發難。


    寒月節到來這天,弗朗科找到最佳的機會了。在這天冰海之戰的慘敗傳回卡裏特城,馬倫的奴隸起義到達高潮,當地糧食減產近半,奴隸躲進山裏與當地貴族抗爭。


    寒月節之後哈倫斯王朝將進入一段漫長的斷糧時期,寒冷的天氣加上南方糧食危機使得整個王朝都在恐慌之中。現在的哈倫斯王朝物價飛漲,民眾都在想盡辦法節省開支。原來熱鬧的阿芙琳大街兩側的商鋪此刻都關上了門,平日裏人來人往的戰神廣場也顯得冷冷清清,隻有一個單薄的身影像是黑夜裏的幽靈在逛蕩。


    凱恩在雇主亨利男爵在辭退他前告訴他,如果沒有超凡者潛質又沒有爵位金錢的貧民要是想活過這個艱難的冬季,他隻能到卡蘭的啤酒館去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人願意雇用他,給他一點食物讓他熬過這個糟糕的時期。


    凱恩按照亨利男爵的建議,經過阿芙街,走過戰神廣場,任由冷風像寒冰似的打在他的身上,他拉緊身上那件父親離世前唯一留給他的單薄大衣,身為貧民的凱恩很難想象自己要是找不到賺取食物的工作該怎麽度過這個寒冷漫長糟糕的凜冬。凱恩心中多麽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名超凡者,這樣他就不用這麽辛苦地絞盡腦汁去想怎麽生存。隻要成為超凡者,無論去到哪他都是貴族們的座上賓。可是凱恩除了天生擁有強大的感知能力外就沒有展現出其它過人天賦。


    在他出生後,他的父母曾抱著他到教堂花費一個金幣的巨資請神職人員為他做了一次洗禮,希望他在日後能夠受神的祝福成為一名超凡者。十多年過去了,凱恩還是沒有成為一名超凡者,當初那枚金幣算是白花了。


    在周圍昏暗冷清的對比下,卡蘭啤酒館的兩個大窗此刻散發著米黃色的光亮,在寒冷的黑夜裏給人帶來溫暖溫暖。


    凱恩推開橡木門,迎麵而來的是一股溫暖的夾雜著麥香的酒氣。啤酒館裏熱鬧非凡,碰杯的聲音叮當響起,喝醉的大漢也在吐著酒氣高談闊論。


    這裏穿著什麽階級服飾的人都有,身穿高貴呢絨禮服的貴族和穿著寒酸的貧民竟在一個酒館裏和諧地坐著,這裏沒有平時見到的歧視與謾罵。簡直令凱恩感到匪夷所思。


    “嘿,夥計,你猜今晚弗朗科先生會有什麽精彩的演講。”


    “我猜不到,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弗朗科先生會帶我們走出這個艱難的冬季,他會給我們正確的指示。”


    兩個明顯是貧民的中年人無不崇拜地聊著那位弗朗科先生。


    一旁衣著幹淨,身材魁梧的年輕人眼睛時刻盯著那些說話的人,他從大衣裏拿出本子把聽到的話裁減出重要信息記錄在本子上。那些被記錄者此刻依舊毫無發覺。


    凱恩找到一個安靜點的角落,點了一杯啤酒獨自喝起來,同時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穿著像貴族的人身上,他希望從這些人的聊天中聽到有關尋找雇工的信息。


    “嘿,小子,你也是來聽弗朗科先生演講的嗎?”一個紅胡子,帶著黑色圓頂高帽胸前佩戴一枚金狼徽章的中年男人在凱恩身邊坐下,這個獨自喝酒的少年有種莫名的吸引力,讓他想主動靠近。


    “嗯,是的,順便再看看這裏有誰需要雇傭人,我想來這賺點食物。”凱恩不知道弗朗科是誰,他隻是來這裏碰碰運氣希望得到一份賺取食物的工作。從進門到現在,他在這些人的口中已經聽到許多次弗朗科這個名字,想必弗朗科這個人是位極其厲害的人物,所以當紅胡子問他是不是來聽弗朗科演講時,他回答是的。順便把自己尋找工作的目的也告訴那個紅胡子。凱恩從紅胡子的裝扮中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富裕的人,說不定他就有可能給自己提供賺食物的工作。


    果然,凱恩的感覺是對的,紅胡子聽凱恩說想找一份賺取食物的工作後,很高興地表示自己可以給他提供一份工作。


    “我可以為你提供這樣一份工作,前提是你得足夠機靈聽話。但是這份工作可能會有點危險,甚至威脅到你的生命,你願意做嗎?”


    聽到威脅生命安全時凱恩心中閃過片刻猶豫,但一想到沒有工作沒有食物他肯定熬不過這個凜冬。喝下一口酒,凱恩思慮片刻後對紅胡子堅定點頭:


    “我覺得我可以。”


    紅胡子看凱恩目光堅定,笑著自我介紹起自己。


    “我叫維爾金.哈默,告訴我你叫什麽。”


    “我叫凱恩.希維爾,你具體要我做什麽工作?”


    “不急著知道,再等等,聽完弗朗科先生的演講後我再告訴你。”


    多次聽人提起弗朗科這個名字,凱恩心中對這個即將演講的人也感到很好奇。


    在酒館的歡樂氣氛達到高潮的時候,一位穿著黑色呢絨大衣,短發梳得根根豎立,目光炯炯有神的青年人走出來,站在啤酒館的中央。


    他的到來瞬間引起整個啤酒館的歡呼,在座的人像是狂熱分子一樣。


    弗朗科壓下手,表示安靜一下,眾人不再說話,但是臉上興奮的神情依舊還在。


    “朋友們,皇帝陛下在那些卑劣之人的蒙蔽下做出了錯誤決定,沒有及時解決馬倫的奴隸之亂,作為糧倉的馬倫糧食驟減,導致這個糟糕的冬季我們沒有足夠的糧食供養每個子民。而馬倫問題沒有及時得到解決都是因為冰海之戰的錯誤決策,王朝不但沒有贏得戰爭,連王朝內部的隱患都沒有及時解決。我們的同胞因為某些鼓吹冰海之戰的陰謀家而餓死,對此我感到很悲痛。”弗朗科垂目,語氣悲切低沉。


    但隨即他又慷慨激昂道:“為了不讓我們的同胞一個一個地倒在饑餓與寒冷中,為了讓那些可恨的陰謀家付出應有的懲罰,我們要行動起來,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我們要讓皇帝陛下看清這些可恨的陰謀家的嘴臉,要他們為饑餓與寒冷死去的子民負責!我們要揭露他們的陰謀!明天我們就在戰神廣場組織抗議,讓皇帝陛下知道我們有多痛恨這些陰謀家!讓皇帝陛下給他們應有懲罰!”


    弗朗科的話引起全場的回應,他們高舉手臂,口中喊著懲罰宮中蒙蔽皇帝的陰謀家,明天要帶人一起遊行抗議,提醒皇帝陛下不要再受小人的蒙蔽。他們之中有人高喊:“弗朗科大人就是王朝基石,跟著他走我們必定能熬過凜冬!”


    群情激憤的場麵讓弗朗科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對維爾金點點頭,走入隔壁的房間。


    從弗朗科演講開始就已經搞不清情況的凱恩被維爾金拍拍手臂才反應過來。


    “跟我走吧。”凱恩跟著維爾金來到弗朗科的所在的房間。


    “坐。”弗朗科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對兩人說道,接著又問“明天的計劃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一切都準備好了,等明天他們一出去遊行抗議,我們找來的人就會加入其中。弗朗茨大人交代的任務我已銘記於心。”


    從進門開始,凱恩就一直觀察周圍的環境,這個房間裝飾簡陋,除了一張柔軟的沙發外剩下的就隻有一張棕色的桌子。雖然房間簡陋,但說話的兩人卻讓凱恩越發感覺到危險。他們的話讓凱恩有種不好的預感,仿佛陷入了什麽陰謀之中,強烈的不安襲來,凱恩萌生退意。但事已至此,他已經聽到不該聽的話,知道自己已經卷入這些貴族的鬥爭中,現在想走已經來不及了。


    這時弗朗科才問起維爾金:“這位也是弗朗茨派來協助我們完成任務的嗎?”凱恩的年輕麵容和貧民裝扮並沒有讓弗朗科小覷,因為他是維爾金帶進來的。


    維爾金笑著解釋道:“不是,這小子是我剛剛在酒館裏認識的,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吸引力,聽說他希望找到一份工作,然後我就把他帶來了。我想或許他能幫上我們的忙。”


    維爾金的身份可不簡單,而且在騎士中他向來以謹慎出名,可是這麽謹慎的一個人今天卻把一個剛認識的少年帶近這個房間,讓他接觸他們的計劃,這屬實讓弗朗科吃驚。


    “你是超凡者嗎?”這是弗朗科第一時間想到的答案,也許隻有超凡者才能解釋維爾金對這少年的熱情態度。


    “不是,從出生起我的父親就希望我能夠成為超凡者,可我一直沒能完成他的心願。”


    聽到凱恩否認,弗朗科略顯失望。


    “如果使用魔藥的話還是有機會成為超凡者的。”維爾金緩緩開口。


    凱恩和弗朗科同時看向維爾金,前者震驚,後者疑惑。


    維爾金像兩人解釋道:“想要成為超凡者,哈默家族可以幫助你,但你得展現出足夠的價值,證明你有使用魔藥的資格。成為超凡者後也要有足夠的忠誠,證明你會為哈默家族獻上一切,你要是能夠證明這兩點的話哈默家族很樂意為你付出一瓶魔藥助你成為一名超凡者。”說完,他看向弗朗科,“你說是吧,弗朗科先生。”


    弗朗科笑著回答道:“當然,哈默家族很樂意投資一位忠誠的超凡者。”


    改變命運的機會就在眼前,凱恩按捺心中的激動,答道:“我會展現自己擁有成為超凡者的資格,哈默家族要是願意為我使用魔藥成為超凡者,我將感激不盡,願為哈默家族奉獻一切。”


    弗朗科說道:“魔藥的事你得找弗朗茨,畢竟他才是家族的管事人。”


    維爾金看了看懷中的表,時間不早了,便結束話題:“等明天的事情結束我就帶他去見弗朗茨大人,今天的見麵就到這吧。”


    三人站起身一起從旁邊的偏門出了啤酒館,凱恩跟在他們後麵,一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語。


    來到一個岔路口時,弗朗科和維爾金分開。


    在路過阿芙街時,黑暗中有人影朝他們靠近,天生感知力就高的凱恩不動聲色的上前拉住維爾金的衣服,想告訴他有危險靠近。不等他進一步提示,維爾金也嗅到危險的氣息。作為一名超凡者來說這種危險他很快就能察覺得到,不過他心中更詫異的是凱恩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少年為什麽對著危險的感知力還在他這個超凡者之上。


    來不及多想的維爾金先是示意凱恩不用驚慌,兩人正常地走過前方一個拐角處,隨即維爾金從空間法器裏拿出一套銀白鎧甲給凱恩,讓他穿好。


    他本人則是拿出另一套刻滿符文的鎧甲穿上,手中還拿著一把銀白色的長劍。


    “自己找地方躲好,等下打起來可顧不上你了。”維爾金對凱恩提醒道。


    “你自己小心。”自知無法參與這種戰鬥的凱恩躲到一根石柱後麵,超凡者的戰鬥不是他這個貧民所能加入的。


    維爾金作為弗朗茨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不僅有強大的實力,還擁有極其謹慎的心理,在不清楚對方是誰,實力有多強大的情況下他總是會拿出“獅子搏兔,亦需全力”的姿態,這種謹慎的好習慣也讓他在無數次的戰鬥中幸運地存活下來。


    黑暗中的刺客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但他是卡裏特劍聖赫斯.庫爾特的得意弟子,赫斯在派他來執行刺殺任何與弗朗科接觸過的人,但是也明確警告他不要去招惹弗朗科。幹淨利落解決完成任務,不要留下查到身份的痕跡。


    他像一頭狩獵的猛獸在黑暗中等待許久,終於等到弗朗科與維爾金分開後找到了下手機會。他怕弗朗科察覺,他特意等這兩人進入阿芙街才選擇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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