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抽絲剝繭


    君如玉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兩年,對古代的生活習慣和待人禮儀也都熟爛於心,前世身為反貪局的檢察官,最擅長的就是揣摩人心,通過一個人的細微動作猜測此人心中所想,再以言語衝擊人心,進行最後的驗證,所以即便他不如自己的父親君書恒和老狐狸趙樹仁,但一言一行間,也讓人找不到任何無禮之處。


    說話行事,至少比將心情寫在臉上的趙玄鬆,要沉穩許多。


    見君如玉麵容沉穩,說話不拖泥帶水,趙樹仁心中略微有些陰沉,特別是將君如玉和自己兒子趙玄鬆比較時,心中更是有種酸溜溜的感覺。


    君書恒的心情和趙樹仁正好相反,他見自己兒子三言兩語之間就扭轉了自己的劣勢,大有一種“有子如此,今生足矣”的感慨。


    君如玉並不知道自己剛剛那一點急智引起了眾人心中這般波瀾,他隻是踱步到死者麵前,心中整理了一下思緒,很有條理的進行自己的敘述。


    “小侄剛才言及,此人乃是富商,且是風塵仆仆從外歸來……”


    君如玉剛開口,就被趙玄鬆打斷:“君公子,莫要多說其他,你是如何知曉他是富商的?為什麽他不是農夫甚至讀書人?”


    君如玉抬起眼皮,瞥了趙玄鬆一眼,然後就淡淡說道:“趙公子,沒有人告訴過你,打斷人言語是很不禮貌的?我聽聞你常讀聖賢書,學富五車,難道聖賢書沒有告訴你,什麽叫禮貌?”


    “你……”趙玄鬆臉色一黑,可見趙樹仁神色不渝,似是怪自己太過輕浮,不夠沉穩,他忍不住冷哼一口氣,卻沒有再打斷君如玉的話。


    君如玉見狀,隻是淡淡一笑,又道:“不過趙公子這個問題問的很好,即使趙公子不問,我也會做出解釋,不得不說趙公子是我心裏的小爬蟲啊。”


    一聽到君如玉的話,趙玄鬆就有種雞皮疙瘩起來的感覺,尼瑪,什麽叫你心裏的小爬蟲,蟲子那麽惡心,你還要不要點臉皮了?


    惡心夠了趙玄鬆,君如玉才收回視線,他指著死者說道:“小侄之所以如此判斷,原因有二。第一是此人的衣著打扮,他身著名貴絲綢,頭戴淡藍巾子,我們都知讀書人以孔孟為尊,巾子也仿古以灰青二色為主,很少會有人如他這般穿戴,而且在他大拇指處,還有著一圈紅色印記,若小侄判斷無誤,他生前應該是常戴翡翠扳指之類的貴重之物。如此俗物加身,除卻商賈之人外,又有誰會這般?”


    君如玉說的極有條理,所有的疑點和猜測都能對應,入情入理,讓人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趙玄鬆眼神陰沉,而周圍的衙役,卻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君如玉,對他們來說,這可是非常珍貴的學習機會,甚至還有衙役偷偷拿出紙筆記載下來,準備裝訂成冊,寫成一本書,賣個好價錢。書名他都想好了,就叫《少年君青天》。


    君如玉蹲下身來,他扳動死者的手,讓眾人能夠看到死者的手心,直接死者手心非常白皙,可他的大拇指與食指之間,卻沾染了各種各樣仿若顏料的東西。


    “死者手掌沒有任何繭子,可以排除農夫或者普通勞役的可能,他掌心潔白,隻有拇指與食指上沾有顏料,而且顏料各異,如此猜測,應該是做布匹生意的商賈,因為常年觸摸布匹的顏料,手上長年累月色素就沉澱了下來,才形成此種樣子。”


    眾人雖然不知道什麽叫做色素,但從字麵意思,也能夠猜測出個七成來,此時再仔細思索,還當真就是如此。


    這裏每一個人都能夠發現死者身上顯而易見的東西,可唯獨君如玉能夠抽絲剝繭,舉一反三,不僅猜出此人是富商,更是做布匹絲綢的商賈,這樣就能將死者的身份再次縮小,更方便以後的偵破。


    一眾縣衙衙役,此時看向君如玉的神色,已經帶了一絲狂熱了,他們知道這種案子偵破起來會有多麽難,沒有人證沒有物證,甚至死者的身份都不確定,以往碰到這種案子,基本上也就是靠運氣了,而且多數都會積壓下來當成懸案處理。


    也唯有君如玉,能夠如同神探一般,於細微處找到突破口,並且抽絲剝繭,直指犯人。


    趙樹仁眼中也是出現一絲詫異,他之前並未真正和君如玉接觸過,雖然聽過很多人說君如玉斷案如神,宛如神童,他心中也是頗為不屑,在他看來,一個十三歲的毛孩子能做什麽?多數都是君書恒為了給自己兒子鋪路,暗中耍下的手段。


    可此時看來,自己好像還真的看走眼了。


    君如玉並未關心眾人心中所想,他就是這般,一旦進入了案件之中,就全身心的沉入其中,很難被人打斷。


    “我之所以說他是風塵仆仆從外歸來,從他臉上疲憊的表情還有腳上的泥土就可以判斷,因為前天剛剛下過雨,地麵潮濕,從遠處回到縣城的路上更是有些泥濘,可我們一路趕來,路上並沒有任何泥濘之處,所以從這也可以非常簡單的判斷出,他是從外麵趕回來的。”


    趙玄鬆剛要說話,君如玉就再次開口,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當然,如果你們認為一個上午泥濘都被曬幹的話,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趙玄鬆一喜,自以為抓到了君如玉的把柄,卻聽君如玉繼續說道:“但請大家去看他的鞋底,鞋底上沾了細膩的黃沙,這種黃沙隻有鄰縣交口縣才有,所以我不僅能夠判斷他是從外歸來,甚至還能判斷他是從交口縣的方向歸來的。”


    趙玄鬆嘴巴已經張開,可君如玉話語連珠,他根本就沒有發出聲音的機會,此時君如玉將所有證據擺了出來,趙玄鬆就更沒有為難君如玉的機會。


    這讓他如同吃了某種排泄物一般,臉色難看至極,嘴巴不由得再次閉上,看向君如玉的神色更加不善起來。


    君如玉神色淡然,氣質溫醇,夏風吹來,衣袂飄飄,到真有種諄諄君子、溫潤如玉的感覺。


    “剛才所給大家解釋的隻是我剛剛推測第一點,這也算不得什麽,對本案的幫助並不大,但下麵的第二點,卻是我重點要說的,不知趙大人,是否想聽呢?”


    君如玉抱拳看向趙樹仁,臉上雲淡風輕的表情,讓趙樹仁心裏憋屈的要命,他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又哪裏能說不行。


    “哼,你說就是,若有半點不合常理,本官也會認為你是小孩子,不加計較。但以後我石樓縣再有案子發生,賢侄還是躲得遠遠的為好,否則連累了君大人,可就不好了。”


    聽到趙樹仁的話,君如玉嘴角微撇,他發現自己還是有些高估趙樹仁了,從趙樹仁剛剛說出的話和表現來看,他還是和自己的爹君書恒,在智謀方麵,有著一定距離。


    怪不得自己的爹主政,趙樹仁主軍了。


    “那好,小侄就繼續為大家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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