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你們方才什麽也沒有聽到。”貴妃側臉對身邊的婢女吩咐。


    能夠在貴妃身邊貼身伺候的,都是嘴上把門的,主子不讓說的,她們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


    “是。”


    貴妃抬頭看了看天,將眼中亮晶晶閃爍的東西壓製下去,這才雙手交疊在小腹前,朝著上陽東宮的大門走去。


    梅妃恰好就站在主殿前麵的門口,一抬眼便看到了貴妃。


    頓時,一股慌亂從心底閃過。


    梅妃下意識地便合上了主殿的門,這才腳步匆匆朝著貴妃走來。


    “貴妃娘娘今日倒是有空。”


    梅妃臉上扯起一個牽強的笑意,隻希望剛剛貴妃什麽也沒有聽到。


    可貴妃接下來的話,卻讓梅妃表情僵硬,笑不出來。


    “我全都聽到了。”


    貴妃毫不遮掩,而是大大方方看著梅妃,臉上表情淡淡的,不是笑容,但也不是惡意。


    “梅妃娘娘這裏養了一個男人,這種事情要是傳了出去,怕是梅妃從此以後都沒命了。”


    梅妃衣袖底下藏著的拳頭攥緊了些,淩厲地目光落在貴妃臉上:“你想怎麽樣!”


    “我不會怎麽樣的,隻是過來向梅妃姐姐問個好,至於梅妃姐姐院子裏養了什麽人,我也不想管,隻當沒聽說過。”


    “大唐如今不太平,梅妃姐姐可要好好保護好自己和那個人的安危。”


    說罷,貴妃扯起一個笑容,囑咐一般看著梅妃。


    在梅妃還在發懵,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貴妃便早已經轉身離去。


    梅妃木然站在原地。


    她有些想不明白,方才那些話,不像是貴妃能夠說出的。


    “娘娘,外麵冷。”


    厚厚的狐裘披風落在梅妃肩頭,一轉眼看到的便是那小麥色的臉,眉宇間竟是正直溫和。


    “多謝。”


    她道了一聲謝,便往殿內走去。


    安慶宗跟在她身後說著:“若是貴妃娘娘將此事說了出去,我會一人承擔的。”


    梅妃腳步一頓,轉頭看了他一眼,道:“不用你承擔,她不會說出去的。”


    說罷,她便又繼續向前走去。


    她現在好像明白了,貴妃為什麽不會說出去了。


    隻怕是貴妃誤會了什麽,以為她院子裏養的是情人。


    她就算是再怎麽樣,也不會學李隆基一樣,找一個小自己二三十歲的。


    她救安慶宗,為的是大唐,絕對不會有什麽男女私情。


    況且,她這顆心早就在李隆基把她打入冷宮的時候就死了,再也不會複活了。


    現在的這顆心,隻為大唐而活。


    現在站在貴妃的立場一想,分明是夫妻琴瑟和鳴,真心相愛,哪怕是她不能生育,壽王也不曾嫌棄過她,依舊對她很好。


    可卻被李隆基那個畜生搶了過來,好端端一個姑娘,被糟蹋成這般,哪裏有不怨的呢。


    她還以為貴妃已經放下壽王,可依著方才的情形來看,貴妃心中怕是始終沒有放下壽王。


    隻是,她遮掩的實在是太好了。


    梅妃歎息一聲,看著牆外的梅花發呆。


    眾人眼中所羨慕的榮華富貴,怕是她也並不是真心喜歡。


    終究是造化弄人。


    ——


    安史之亂爆發後,由於楊國忠獨攬大權,加之他又是一個草包,對於戰術一竅不通,與安祿山這樣的軍事奇才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


    天寶十五年初,洛陽便直接淪陷。


    東京留守李憕和禦史中丞盧奕不肯投降,被俘後為安祿山所殺,河南尹達奚珣投降安祿山。退守潼關的安西節度使封常清、高仙芝采以守勢,堅守潼關不出。


    安祿山在洛陽稱大燕皇帝,改元聖武。


    天寶十五年五月,郭子儀、李光弼在河北攻打叛將史思明,打了幾個大勝仗,進展十分順利,因此他們二人認為潼關隻宜堅守,不可輕出,二人主張引朔方軍北取範陽,覆叛軍巢穴,促使叛軍內部潰散。


    但是,變故又發生了。


    安祿山因久久攻不下潼關,所以便將精銳部隊隱藏起來,隻留下一些老弱病殘將士守著。


    守在洛陽的將領知道這是安祿山的計謀,所以率兵不出,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郭子儀帶兵過來,而後將安祿山直接包抄,一舉殲滅。


    但監軍卻嫉妒潼關守將哥舒翰的權利,對楊國忠稟報說,安祿山在潼關的軍隊不滿四千人,都是羸弱沒有裝備的人。


    楊國忠早就忌憚哥舒翰的消息,現在仗一打起來,他在李隆基眼中的分量越來越輕了。


    早就看不慣這種假正直的人,眼下對楊國忠來說,正好是一個機會。


    楊國忠狗腿似的跑到李隆基麵前,添油加醋地稟報著:“聖上,眼下陝郡兵不滿四千,皆贏弱無備,可哥舒翰卻故意不出兵,他這是意欲何為!


    如此大好的機會,我們萬萬不能丟失了!”


    “可哥舒翰派人來信,說是安祿山的誘敵之計。”李隆基猶豫道。


    “是不是誘敵之計,微臣早已派人打探清楚了,我看哥舒翰他就是不想趕快結束戰爭,拖拖拉拉故意的!


    叛軍現在已經被消滅了這麽多,根本不足為懼!眼下都在潼關僵持了這麽長時間了,聖上,您三思啊!”


    楊國忠對李隆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而李隆基覺得他說得的確是有幾番道理,便派了信任的人去潼關打探消息。


    等到不日,打探消息之人帶回來的消息,的確是與楊國忠所說如出一轍,李隆基當即大怒。


    李隆基不知道的是,他所信任的人,早就變成了楊國忠的人,楊國忠說什麽便是什麽。


    天寶十五年六月,李隆基下令讓哥舒翰帶兵出關迎戰。


    在此之前,哥舒翰已經拖了很久,但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聖命難為。


    要是不迎戰,背上的便是通敵賣國的罪名,他們一家老小皆沒有活口。


    終究是聖命難為,抱著那麽一絲僥幸心理,哥舒翰出關迎戰。


    據曆史記載,哥舒翰被迫於六月初四領兵出關。


    初七,在靈寶西原與崔乾佑部相遇。靈寶南麵靠山,北臨黃河,中間是一條70裏長的狹窄山道。


    叛軍預先把精兵埋伏在南麵山上,於初八領兵與唐軍決戰。


    唐軍將近20萬軍隊,逃回潼關的隻有8000餘人。


    初九,潼關攻破。


    ——


    天寶十五年,六月初六。


    長安城裏,風起雲湧。


    太子忽然間找上了李青珩和沈墨,並且是親身駕臨。


    沈墨正在院子裏掃地,見太子過來,連忙將手中的掃把立在牆根,起身行禮。


    “太子殿下。”


    而屋內的李青珩,聽到這聲太子殿下,也立刻出門查看。


    隻見太子一臉陰鬱地站在院中,眉頭緊鎖,好像是遇上了什麽難事。


    李青珩忙出來問:“太子殿下,發生何事了?”


    太子抬眸看向李青珩,眼中盡是千言萬語。


    他本不想求人的,但是現在也無可奈何,事情已經到了絕路。


    “李俶去潼關了,九死一生,聖人已經下令讓哥舒翰攻打叛軍……”


    太子本是想求他們幫忙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廣平王去潼關了?!”李青珩簡直是不可置信。


    現在去了潼關,哪裏還有活路?


    潼關這一戰,二十萬人活下來的隻有八千人!


    她分明記得這段曆史發生的時候,廣平王,也就是後來的唐代宗,不是在太子身邊嗎?


    他什麽時候跑到潼關去了??


    那要是廣平王死在了潼關,以後的皇帝誰來當?


    廣平王本就是當作皇室繼承人來培養的,文韜武略,也是後來少有的賢明君主。


    他要是死了,豈不是亂了套了?


    “他怎麽會去潼關?他不是一直與太子殿下在一塊兒嗎?”


    “本殿攔不住他,所以希望郡主能夠想辦法救救他,現在這一切已經變了,正在發生偏離,無論如何,李俶的命都要留下。”


    太子說罷,低下頭去。


    他實在是覺得如此求人太難為情。


    可是,現在的曆史早就被改變了,一切看起來一樣,但實際上又很不一樣。


    他也不知道李俶能不能活著,畢竟這是潼關啊。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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