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三兄妹退了房,準備去縣城。


    剛到前台,就聽到有人在叫敖海的名字。


    回頭一看,是他們家在鎮上的一房親戚。從他們父母去世之後,兩家人就沒走動過了。


    “大海啊,你們這是要走了?”


    “嗯,表叔怎麽來了?”


    來人訕笑了下,看了眼敖箐,拉著敖海到一旁說話。


    敖箐翻了個白眼,看了二哥一下,後者朝她搖頭。


    “大海啊,你們真不管芬兒了?到底你們是堂兄妹,也不用鬧成這樣吧。芬兒一個人在醫院裏,看著怪不忍心的,要不你們還是幫幫她?”


    “表叔,你們家不就在鎮上住嗎?要幫你們去啊,多方便呢,還能把人接到你們家精心照顧。我們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咋就需要我們幫忙了?”


    敖箐豎起耳朵聽了這麽一句,當場就拍桌子了。


    “大哥,時間不早了,你到底走不走?”


    敖海看了弟弟妹妹一眼,起身:“叔,這忙我幫不了。她自己有父母兄長,輪不到我替她出這個頭。有這工夫來勸我,不如你回村裏去勸勸她爸?”


    看著敖家三兄妹轉身要走,那表叔急紅了眼,伸手就要去拽敖箐。


    “箐箐,那是你姐,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喲,當初他們一家算計我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出來幫我說句話?怎麽了,他家給你多少錢了你連良心都能出賣?”


    被敖箐這麽一句話懟過去,那表叔氣得麵紅筋脹,指著敖箐的手都在發抖。


    敖箐還能懟他很多話,但敖江拉了她一把。


    “走,車要來了。”


    來接他們的車是敖江戰友開過來的,就停到招待所門口。


    三兄妹上了車,直接走人,留給那位表叔一臉尾氣。


    敖江坐的副駕駛,敖海跟敖箐坐後麵。


    上車之後,敖箐黑著臉偏頭看向窗外,不想搭理大哥。


    敖海也知道自己的態度讓弟弟妹妹不高興了,他也沒解釋,隻默默的歎了口氣。


    “行了,這一走我們也難得回去,為了那家人傷了自家和氣不劃算。”


    敖江淡淡的開口:“反正老大你記住了,你所有對他們家的承諾都跟我們無關,你要行善積德那是你的事情,你就隻是你。”


    敖海沒吭聲,咬著牙花子仰頭靠在後座上。


    “你們兄弟之間鬧什麽呢?”開車的小夥子打破了緊繃的氣氛,“大江,你爸媽墓地那邊我給打理好了。先暫時存放在靈塔那裏,等年前有個好時間,到時候你們三兄妹一起回來,我給你們請人,替伯父伯母做一場法事,然後再安葬。沒問題吧?”


    “行,麻煩你了。”


    “咱兄弟說什麽麻煩。”那小夥子笑了幾聲,“說起來你年底也要退下來了吧,有什麽打算沒有?回縣裏還是咋弄?”


    敖江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應該不會回來。我上次過去胡哥那裏,他的意思是讓我到他那邊去幹。”


    “胡哥啊?那挺好啊。當年你就是他直接發掘出來的,要不是他受傷轉業,現在高低是個大領導了。”


    敖江的意思也是這樣,與其去適應其他領導,不如跟在熟悉的人身邊,還能少走很多彎路。


    “正好我妹妹也在那邊讀書,我擱那邊還能幫襯一點。”


    “喲,咱妹子在那邊是讀大學吧?厲害了啊。哥哥我就是佩服你們大學生,腦瓜子靈活,見多識廣,比我們這些土老帽強太多了。我家小子我就跟他說的,以後一定得給我考大學,不然我打斷他的腿。”


    “得了吧你,你家小子才一歲多知道個屁。”


    敖江跟他嬉笑幾句,把之前因為敖海而生出來的憋悶氣氛壓了下去。


    開車的小夥子直接領著他們去了縣上最好的招待所,就在機關旁邊,安全肯定沒問題,就是進去得從大院側門走,到晚上這邊門就關了,要進出的話,得走正門,還要登記,就很煩人。


    開車的小夥子也住在這個院子裏。招待所北邊兒過去,大概隔三個花壇的距離,那邊一溜兒l型的兩層小灰樓就是他們單身漢的宿舍了。


    縣城裏不但有敖江的戰友,還有敖海的戰友。


    兄弟倆放下東西,打算各自會會老朋友去,就讓敖箐一個人在招待所呆著別亂跑。


    表麵乖巧的敖箐點頭答應了,等倆哥哥一走,她換了衣服鞋子,背上小包也跟著出了門。


    上次來縣城都沒敢逛,這次怎麽也要見識一下八十年代的內地縣城是個什麽樣子的。


    出門之後是一條筆直的大馬路。


    來的路上二哥的戰友就跟他們介紹了,這裏是縣城最好的一條大街,很多單位都在這條街道上。


    往前走兩個路口就是城中心小廣場,當地人叫老車壩。也是繁華的商業圈所在。周圍有百貨大樓,有小商品市場,還有新華書店什麽的。


    老車壩往北走一裏多,就是北教場,旁邊就是她之前去過的長途汽車站。


    廣場往南則是最老的城區,那裏全是低矮的平房,道路錯綜複雜,路況也不好。天晴還能落腳,一旦下雨就到處是水坑,還有各種髒水臭水流一路。


    招待所在廣場西邊,東邊則是廠礦所在。有一家小型的鋼鐵廠,還有齒輪廠和火電廠。再往東南方向走,則是後修的紡織廠和絲綢廠。


    總之,東邊那一片是縣城最富有的地方,也是人員最為密集的地方。


    敖箐對廠區不感興趣,就算知道二十年後這裏會拆遷,也沒想過要在這裏買房掙錢。畢竟內地和南邊的商業價值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


    她在老車壩那邊逛了一圈,中午隨便解決了午飯,又去新華書店買了幾本書,沒興趣再逛,直接回去了招待所。


    剛走到前台那裏,就聽到有人在提敖海的名字。


    敖箐多了個心眼,沒冒然的過去,站在樓梯口聽了一會兒,麵無表情的上了樓。


    幸好沒去,這家夥居然是敖芬的同學!


    她還挺佩服敖芬的,居然能說動她同學替她到招待所來找敖海,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個越來越聖父的大哥會不會幫她了。


    她上樓的時候,前台的服務員正好抬頭看到她,連忙對麵前的青年道:“剛才上樓那個女同誌就是敖海的妹妹,要不你去問問她?”


    青年回頭,隻看到敖箐的側臉在樓梯口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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