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香堂裏,處理完景汐的事後,傅正禮臉色不虞,霍氏看他一臉勞碌,十分關心道:“老爺昨夜沒回府,一晚上沒睡吧,我馬上叫人去備晚膳,今晚就早些歇息。”就要出去喊丫鬟進來。


    傅正禮叫住她:“行了,蕭姨娘那備好了,我去她那用膳。”還沒換衣服,就走出去了。


    霍氏神色一冷,陳豐家的看傅正禮剛進屋一會兒,就大步流星出來,她忙往裏屋去,看霍氏神情,安慰道:“老爺大概是去府衙了……”


    “去蕭姨娘屋子了。”霍氏斂色,坐下來,“老爺總說蕭姨娘最體己人這話一點不假。剛回府,她就備好了膳食,我知道老爺忙了一日一夜,回來就該為他準備晚膳,卻全忘記了。”


    “太太別多想,這不能怪您。老爺從不過問內宅中事,哪裏知道當家的苦衷。您要掌管中饋,多少瑣碎事要打理,又要照顧哥兒姐們,今兒是被十小姐的事牽絆了,才沒顧上,當中辛苦老爺是明白的。”


    霍氏頷首,說起景汐的事來:“劉媽媽說那水仙是送給景秀的,是景秀不要,打算送給景沫,被景汐搶了去,是這回事嗎?”


    陳豐家的小心翼翼點頭:“是這樣。”


    霍氏就沉思起來,過了會才道:“你覺得是不是景秀有意送給景沫?”


    “這可不好說。”陳豐家的忙道,“劉媽媽說,抬去六小姐屋子的時候,六小姐看都沒看幾眼,怕屋子裏的藥味壞了花香,才抬出去送給其他小姐,要送大小姐也是臨時惦記起大小姐代她敬酒,這麽短的時間怎麽可能預料到後來這些事。再說了,都是巧合碰上十小姐,不然抬到大小姐屋裏,也不會出這種事。”停了口氣,看了眼霍氏,又道:“我多嘴一句,倒是覺得,六小姐不要花,大概是睿表少爺送的緣故。您看她見過睿表少爺一麵後,晚上還咳出血來,是不願接受睿表少爺送的花。”


    霍氏微微一點頭:“過會把白蘇喊來,我聽聽她怎麽說。”


    陳豐家的應了是,立刻去請白蘇。


    半個時辰,白蘇來到遠香堂,霍氏問了今日發生的事:“……當時你也在屋中,跟我細細說清楚。”


    白蘇如實稟道:“劉媽媽送了兩盆水仙花來,六小姐在喝藥,屋子裏一股藥味,六小姐怕把花香攪壞了,叫劉媽媽抬出去送給其他小姐,想著入族譜那日,大小姐幫她敬酒,就說要送一盆給大小姐。”


    霍氏頷了首,又問:“她單單隻說送給景沫,你覺得會不會有意為之呢?”


    白蘇臉上倉皇,想了好半天,斟酌道:“應該不會。”


    霍氏“嗯”了聲,也許是她想多了,本來是個極小的事,偏偏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還驚動老爺來善後,往日這種事一貫是她來處理,她才覺得有些蹊蹺,要了解清楚才好。


    當家這麽多年,最容不得那些聰明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鬧事!


    景秀臥在床頭看《千字文》,這是認字入學的基本,簡單的字她也都認識,看起來不費勁。


    正看得認真,外麵巧娘撩開簾子進來,緊張道:“我看白蘇被遠香堂的丫鬟請去了,會不會要告訴太太什麽話啊?我就知道她被撥來這,準沒好事,她又是個心思剔透的人,怕是她看出什麽了……”


    景秀看完這頁,放下書,輕聲道:“她不會多說什麽。”


    整個傅府,霍氏最信任的是陳豐家的,陳豐家的是霍氏陪房,後來嫁給了傅府的外院管事陳豐,兩口子隻有陳勝這個獨子,霍氏見他們為府裏勞心勞力,就幫他們一家脫了奴籍,還要陳勝做了傅景榮的陪讀,準他參加科舉。可惜他沒能考中秀才,後托霍氏人情,去傅氏族學裏幫忙。


    陳勝到了娶親的年紀,霍氏屋裏的五個大丫鬟正當適齡,打算許配一個給陳勝,五個丫鬟中白芷年紀最長,霍氏選中了她。兩人的親事就快定下時,陳豐家的卻說想把白蘇討去。


    原來陳勝相中的是白蘇,卻不好意思提。陳豐家的素喜白蘇勤奮又細心,見兒子對白蘇上心,就到霍氏跟前把和白芷的親事推了,反而要了白蘇。


    白芷親事被推,鬧出笑話,以為是白蘇暗地搗鬼,兩人因這事紅了臉,幾次當眾吵起來,霍氏知委屈了白芷,算作懲罰,把白蘇撥來景秀這裏。


    巧娘看景秀一副走神的模樣,猶豫道:“你以前跟我說,你在府裏做好了準備,是不是籠絡了白蘇?”


    景秀回過神點頭,燈燭的暖光照在她臉上,有種靜謐的流光。


    她沒得天花死去,卻患了一身病,病得隻能躺在床上,可一心想著要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十歲的時候,當不用躺在床上喝藥,能走路不喘,她就開始謀劃。四年的時間,千方百計去了解傅府的情況,最終找到了白蘇。


    那時白蘇還隻是伺候在霍氏身邊的二等丫鬟,在府裏又是簽的死契,一輩子都要待在府裏為婢。可她在外有個青梅竹馬的馮生,她一心想要出府。


    有一次,霍氏去廟裏拜佛,遇到宵小劫財,當時白蘇幫霍氏擋了一刀,回府後,霍氏就把白蘇提拔成一等。這件事,是景秀和白蘇裏應外合。


    白蘇為了供馮生讀書,才兵行險招。


    事情的進展都很順利,白蘇在霍氏身邊盡心盡力服侍,又得了頭等大丫鬟的職。可她年紀越來越大,要被許給陳勝,白蘇沒有辦法,去找景秀商量。


    而景秀一直在等回府的機會,這個時候,終於被她等到了……


    隻是這些事景秀都沒告訴巧娘,她做的是會沒命的事,巧娘早在外成了家,還有個失散的女兒,景秀不敢告訴她。就算和白蘇所做暴露了,巧娘不知情,也不會受牽連。


    巧娘若有所思:“難怪我看她總是在提點你,今日要不是她說水仙花不能收,咱們才躲過一劫。可她為什麽會幫你?”


    當中複雜,景秀不想說太多,隻道:“她不想嫁給陳勝,要我幫她。”


    白蘇覺得陳勝不是個可托付終身的人,就算沒認識馮生,也不願嫁給他。照白蘇的說法,陳勝一無大誌,霍氏本想器重他,為了讓他參加科舉,特意脫了奴籍,可他隻考一回童試,落榜就沒了鬥誌。二無主見,他和霍氏屋裏的五個大丫鬟都有來往,明明心裏中意白蘇,非要等到霍氏定下白芷,才去告訴他娘,傷了幾人情麵。三無膽識,就算喜歡白蘇,他還要他娘到霍氏跟前討要,自己不敢擔著。


    巧娘緊張道:“你怎麽幫她?你自己都是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哪裏還能幫別人。”


    景秀微微一笑,她以前還未想到法子,卻送來了一個機會。


    有的時候,自以為謀劃得滴水不漏,卻往往時有偏差。


    世事無絕對,凡事都有意外,就好比鄧睿……


    她決定一試,對巧娘道:“前日鄧睿送來的簪子,您幫我找出來,明日我想佩戴。”


    巧娘不知其意,看她目光鎮定,沒多問立刻去找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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