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起來了。”


    伯遠候府的下人急吼吼的衝到了正院,屋子裏的主子們正在用早膳呢, 聽到這沒頭沒尾的話都糊塗了。


    “可是南王的人打進來了?”還是伯遠候夫人靠譜一些, 當下就聯想到了近期京畿最大的恐慌。


    伯遠候已死,按理伯遠候府襲爵的折子上去, 原本的伯遠候世子應該繼承爵位,封不了侯爵,降等承襲得個子爵位也是可以的, 可是這折子上去有些時日了,朝廷一直壓著不批,也不知道是禮部的人覺得伯遠候府沒落了故意怠慢, 還是皇帝的意思。


    因為嚴縉沒有襲爵,所以府上對主子的稱呼還是和往常以往, 喚他世子爺。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 伯遠候夫人蒼老了許多,在皇後和太子未出事前,她是養尊處優人人巴結的貴婦人, 而現在,她不僅要撐起整個大家族,還得忍受當初那些樣樣不如她的女人的奚落巴結,頭發白了一半, 往日保養得宜的臉上爬滿了皺紋,褐色的半點星星點點冒出來, 用再多的脂粉都掩蓋不住。


    此時在正堂用膳的人還不少, 除了身份最低的施鈴蘭, 顧如意和江白禾都到了,一個態度高傲驕縱,一個沉默寡言,嚴世子就坐在兩人中間,低著頭也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除此之外,他的幾個弟弟和未出嫁的庶妹也同坐一席,聽到伯遠候夫人的話,沒人有耐心用膳了,紛紛抬頭朝那下人看去。


    “是......是南王......南王的軍隊打進來了。”那個仆從喘著氣,連連點頭。


    府裏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要說南王攻城,最先受影響的是外城,伯遠候府所占據的可是內城最繁華的一塊地,外城還有護城衛,真要打進來還得一點時間。這也是現在幾乎聽不到喧鬧聲的緣故。


    不過既然伯遠候府的門房那兒得到了消息,其他府裏應該也知道了這些事,恐怕內城馬上也要亂起來了。


    “怎麽這麽快?”嚴縉呢喃了幾句,要知道京畿的皇城堅固,如果死守的話,即便南王帶人強攻,起碼也能抵擋一月有餘,到時候如果哪出能抽出援軍,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可現在南王圍城才十幾日,這城門就破了,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聽說是外城的百姓沒糧了,鬧出了大亂子,有人趁亂把城門打開了。”那下人也是一知半解,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因此音調有些虛。


    “讓人把門鎖上,用重物頂住,所有的家眷都集中到正堂來,讓府中的家丁護衛守住大門,千萬別讓人進來。”


    伯遠候夫人心中歎了口氣,當機立斷,對著那人吩咐到,又朝著旁邊早就嚇軟腿的丫鬟們吩咐,讓她們趕緊把沒來用膳的主子都叫過來。


    嚴縉擔心施鈴蘭,低聲吩咐了身邊的婢女,他的聲音很輕,可是邊上的人還是聽見的,顧如意心裏泛酸,手上拿著的帕子都快被她攪爛了。


    不是伯遠候府人大驚小怪,而是反賊進城,沒有約束,第一個掃蕩的就是他們這些前朝大臣貴族的府邸,搶奪金銀財寶,同時對於那些正值壯年卻常年得不到紓解的兵將而言,嬌滴滴的貴族小姐也是最好的戰利品。


    不過現在的情況又有些許不同,畢竟南王也是晉朝的皇嗣,兩邊鬥起來絕對不會如同改朝換代一般,恨不得把前朝的貴族全都除去,可是以防萬一,伯遠候夫人還是得做好最後的打算。


    她的餘光看了眼一旁生著氣的顧如意,想著即便到時候那些兵將打進來了,有這個南王妃嫡親堂妹在場,投鼠忌器或許也會放他們一馬吧。


    現在就是得等,看誰能勝利。


    許多知道提前知道消息的人家都是和伯遠候府一般準備的,一些迂腐烈性的酸儒人家,甚至還給家中的女眷,不分老幼都準備了毒酒匕首,隻要歹人破門,直接自盡保存清白。


    整整兩天兩夜,不知道多少人滴水未沾,就盯著院門,聽著外頭激烈的打鬥聲,哀嚎聲,生怕下一秒鍾就有士兵破門而入,困意來襲也不敢入睡。


    漸漸的,等打鬥聲消了,外頭似乎恢複了寂靜,他們所擔心的事也沒有發生。


    “怎麽樣了?”


    伯遠候夫人的嗓子沙啞,現在這種時候,那些丫鬟仆婦的心都是慌的,根本沒人想著打水燒茶,兩日的時間,她就喝了一杯早就涼透的水,吃了兩塊糕點,此時的她麵容憔悴,眼底的紅血絲看著可怕,要不是強打著精神,下一秒就要睡過去了。


    “沒聲音了,小的打著膽子偷偷用梯子爬上了牆頭,外頭都是屍體,有護城衛的,也有麒麟軍的,看上去似乎是南王勝了,現在外頭一隊隊走動的,隻有麒麟軍了。”


    沒人敢走出去打探消息,頂多就是趴牆上看,就算這樣,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了。


    “真的!”


    顧如意是最欣喜的,這些日子,她已經仔細思考過了,雖然很不情願顧如是那個女人有那麽好的福氣當上皇後,可是按照自己現在的處境,確實想不出比南王上位更好的辦法了。


    自己的堂姐夫成了皇上,自己在伯遠候府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到時候全府上下誰都得巴結她,什麽江白禾,什麽施鈴蘭統統都給她滾遠一些,她才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妃。


    不對,現在老伯遠候已經死了,她的縉哥哥會成為下一任伯遠候,而她就是伯遠候夫人了。


    顧如意眼神閃爍,絲毫沒有想過她一次次給顧如是使絆子,一旦對方成了皇後,會不會給她好日子過。


    整個伯遠候府如同顧如意那般思考的人很多,他們不知道顧家兩位嫡小姐之間的齟齬,從小一塊長大的姐妹,就算是大房和二房之間有爭端,姐妹之間總還是有點感情的,再說了,同宗同族,幫扶自己堂妹的夫家,總比幫扶旁人更好吧。


    沒有人覺得南王稱帝後會隻有皇後一個女人,等後宮的嬪妃漸漸多了起來,作為皇後,為了自己的兒女考慮,總得扶植一些自己的勢力,伯遠候府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如果說前些日子後府上下對顧如意的態度都有所保留的話,現在是完完全全沒有顧忌了,恨不得直接把她捧到天上去。


    唯獨江白禾,怔忪著,她完全不相信衛頤就那麽簡單的敗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羅刹的布局有多大,因此這些日子,雖然被南王圍城,可是她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們會敗。


    江家是世家之末,光是江家羅刹都按了那麽多旗幟,更別提顧家、許家、蕭家了,江白禾原先想著,一旦世家亂了,衛頤就能抽調許多原本牽製世家的兵力回城支援,而京畿城牆堅固,南王就算想要強攻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等援軍到了,拿下衛紹卿也是遲早的事,可是現在看來,一切都出乎了她的預料。


    難道世家那裏出了什麽岔子,導致那些兵力都被牽製住,無法回城支援。


    江白禾第無數次惱恨,恨自己被困在這小小的宅院之中,手中的人手都被姨母收回,想要知道點消息都不容易。


    難道以後,她就隻能困在侯府之中,被顧如意那個女人壓在底下。


    江白禾眼神晦澀,一開始她是想著離開伯遠候府,因此忍氣吞聲,可是如果羅刹和衛頤真的敗了,那麽離開伯遠候府似乎就成了奢望,或許她的餘生,不得不和嚴縉這個男人牽扯在一塊了。


    她咬了咬牙,看著誌得意滿的顧如意,絕對不能讓她威風下去。


    *****


    伯遠候府是可以想象的混亂局麵,江白禾一旦發了狠,顧如意就算是占盡上風恐怕也討不了好,之後估計也就是狗咬狗的畫麵。


    可是現在誰也管不上一個小小侯府的內宅是什麽樣的情況,這晉朝,可是要變天了。


    “王爺,昌帝餘孽已經全都製服了。”


    衛頤登基的時間段,還沒有祭祖告天,甚至連國號都沒定,因此衛紹卿底下的人都喚護城衛和禁衛軍的兵將為昌帝餘孽。


    “看管好你們手下的士兵,誰要是敢趁亂搶奪京城百姓的家財,欺辱良家女子,嚴懲不貸。”


    衛紹卿站在大殿之中,再往上走幾個台階,就是所有人都向往的龍椅。


    他緩步走了上去,記憶中浮現了兒時的一幕幕,當初就是在這裏,父皇握著他的手教他讀書習字,指著那萬裏疆域圖,告訴他遲早有一天,這個江山,都將由他繼承。


    衛紹卿坐到那龍椅之上,純金打造的椅子奢華有餘,舒適不足。


    他忍不住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麽,坐在這高位之上,卻越發想念家裏椅塌上的軟墊了。


    “王爺,搜遍了整個皇宮,都沒找到新帝。”笑容還未出現多久,絕影就皺著眉進來匯報了這個不算好的消息。


    從一開始就沒有見衛頤出現,衛紹卿的心裏其實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對方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人,他也沒想過那麽容易就將人拿下。


    現在他大勢已去,早就沒有了卷土重來的機會,不過衛紹卿也不會因此放鬆對他的警惕。


    他麵上的笑容一收,平複心情,對著絕影吩咐了一些事。


    看著這空蕩蕩的宮殿,他應該趕緊把自己的皇後和小公主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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