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之後,給我解藥。”


    蕭宗礫還是第一次見到羅刹的首領, 他雙拳緊握, 在對方的眼神注視之下,額頭隱隱有些汗跡, 似乎是不太適應對方造成的無形的威懾力 。


    “哈哈哈。”宓妃捂著嘴,甩了甩大紅色的紗袖,妖嬈地躺在貴妃榻上, 似乎很滿意對方臉上畏懼的神情。


    “隻要你成功的把蕭世坤給除了,使的蕭家後方大亂,不僅你中的蠱毒我會幫你徹底解了, 還有榮華富貴,我保你享用不盡。”


    她抬了抬手, 一個帶著麵具的侍從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錦盒出來, 遞到蕭宗礫的手裏。蕭宗礫迫不及待地打開,看到裏頭那粒褐色的丹藥想也不想地就咽了下去。


    這是他中的蠱毒隔段時間就必須要服用的解藥。


    “那就請你等我的好消息吧。”說罷拱手離開。


    出了密道,上了一直等候在外頭的馬車, 蕭宗礫張嘴伸手將一直壓在舌頭底下的丹藥取了出來,正打算扔出窗外的時候,收回了手,將已經微微融化的丹藥放到了隨身的荷包之中。


    之後的這一幕是宓妃不知道的,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狂喜之中,宓氏一族潛心謀劃了那麽久的大計, 即將在她的手上完成, 再用不了多久, 她會坐上皇太後的位置,和她的兒子,共享這盛世。


    宓妃不禁放聲大笑,陰暗的密室之中回蕩著她放肆刺耳的笑聲。


    等等——


    她止住笑,說起頤兒,自從上一次見麵,他似乎再也沒有來見過她這個生母,難道是翅膀硬了,想要擺脫她的掌控?


    宓妃拉起因為剛剛的動作滑到肩側的衣領,從貴妃榻上坐了起來,眼神晦澀難明。


    *****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顧如是和往日一般,坐在書房中,沏了一壺果茶,給肚子裏的孩子做著啟蒙,自從懷孕後她就不喜歡那些熏香的味道,幾個小丫頭有點巧思,幹脆摘了一些新鮮的花朵插在書房的花瓶裏,配著果茶的甜酸香,讓人心情大好。


    “咚咚咚。”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老管家的聲音透過門傳到了屋內。


    “王妃,藺大人,傅大人,薑大人,李大人等人求見,我派人將幾位大人安排在了外院的偏堂,不知道王妃是見還是不見。”


    顧如是放下手中的書,心中思忖,她懷孕的消息暫時也就隻有府上的下人知道,這些人都是可信的,之前天冷,即便是最愛美的姑娘穿的也多,在還未徹底顯懷的前幾個月她也參加了不少夫人舉辦的宴會,一直都沒被發現,所以現在府外的人並不知道她懷孕這件事。


    隻是最近,她已經接連推拒了好幾個夫人下的帖子了,其中還有一個就是藺清子藺大人家嫡孫長媳的邀請帖,因為她的肚子現在已經很明顯了,即便穿的再多,也很容易讓人看出來,楊城防守的再嚴密,也不能保證沒有敵方的探子,顧如是還是不願意冒險,幹脆就假借南王離府,她身體不適的原因拒絕了許多帖子。


    正值新婚燕爾,南王此去進京又凶多吉少,旁人也很理解顧如是不願意參加那些宴會的心情,也沒有過多猜想。


    顧如是想著,那些大臣總不至於是為了她拒絕了他們的那些小輩的邀請而上來說道的,這次特地入府,還是那麽多大臣一起,怕是有大事了。


    她一下子想到的就是有關衛紹卿的事,想著他離開小半個月了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心跳就忍不住加速了幾拍,想也不想就讓管家去把幾位大臣帶去正堂,她換一身衣裳立馬過去。


    “王妃。”


    顧如是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出來,原本坐在太師椅上的幾位老臣趕緊起來行禮,顧如是焦急聽到衛紹卿的消息,幾人的禮行了一半就被叫住了。


    “幾位大臣免禮,今日到府,可是有何要事特地來向本王妃商討。”她微微扶著肚子,因為剛剛走的急,氣息有點喘。


    “王妃,據......等等,王妃的肚子......”


    藺右相看著顧如是掩藏不住的肚子,神色間難掩驚喜,可是驚喜過後就是一陣懊惱,早知道這樣他們今天也不該過來打擾王妃的,要是有個閃失,他們這幾個老骨頭把命全賠上也賠不起啊。


    “王妃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了,隻是之前一直都是瞞著的,幾位大臣也知道,這個消息,不宜透露。”管家在一旁小心的暗示,幾位老臣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看著顧如是的肚子嘴角不住地往上揚,同時也連連保證,一定會嚴守這個秘密。


    這可是南王至今唯一的子嗣了,要是個小世子那必然是最好的,不過就是個小郡主,那也是王爺的血脈。


    “藺大人,不知道你剛剛想說的到底是何事,可是王爺那兒傳來了什麽消息?”顧如是摸了摸肚子,神色間也難掩慈愛,可是想著剛剛藺清子沒說完的話,急忙追問道。


    “這......”


    幾個老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還該不該說了。


    “幾位大人放心,我好歹也是顧家的女兒,並不是那些脆弱怕事的女子,你們盡管說吧,我扛得住。”


    她微微皺眉,難道是衛紹卿不好,她不太相信,憑她對他的認識,對方絕對不會是那種無能之人。


    顧如是看著幾位神色遊移的老臣,保持剛剛的動作太久,身子忍不住有些僵,心速忍不住加快。


    “探子傳來消息,文昌帝暴斃,大皇子和三皇子犯上作亂,太子不幸遇刺身亡,兩位皇子也被就地伏誅,現在四皇子登基,至於咱們王爺,被冠上了謀逆的名聲......”


    藺清子的話頓了頓,前麵這一出他們心裏都有數,畢竟這計劃他們也有參與,隻是後麵的發展就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之前都是計劃好的,王爺從宮裏一出來就去圖熊的營地,可是誰也沒想到圖熊居然早就背叛了王爺,和那新皇沆瀣一氣,反倒把王爺給抓了,這是王爺隨身佩戴從來就沒有摘下過的扳指,皇城裏來人了,說要王妃帶著麒麟軍的虎符去贖人,不然就要把王爺......”


    對方的說法是真是假暫時還不得而知,可是這玉扳指卻是真的,花紋,暗記都是一模一樣的,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枚來。幾位老臣收到這封信立馬就想著來找王妃商量,尤其是那個麒麟軍虎符,在哪兒他們都不知道啊。


    “之前我試圖聯係明城那兒的探子,現在全聯係不上了,顯然是圖熊那兒自己切斷了和我們聯係的途徑,恐怕他背主的事,是真的了。”老大臣語氣沉痛,麵色悲愴。


    不可否認的,在聽到幾位老臣說的話,還有接過那枚玉扳指的時候,恐慌和悲痛瞬間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緒。


    顧如是捂著肚子,小腹抽痛了一下,疼的她彎下腰,邊上的人看著這場景頓時就慌了,趕緊都圍了上來。


    “我沒事。”疼痛隻是那麽一下,顧如是深吸了兩口氣,臉色微微蒼白,揮了揮手,讓他們不要慌張。


    “趕緊去請大夫過來吧,要是懂胎氣就不好了。”蕭嬤嬤可心疼了,對著自家小小姐問道。


    顧如是點點頭,她也緊張孩子,雖然現在似乎也感覺不到疼痛了,可還是怕剛剛那一下猝不及防的打擊傷到了腹內的胎兒。不過在大夫還沒來之前,她還是想把事情問清楚。


    “就這枚扳指,沒有其他東西了嗎?”顧如是還是不信,那樣睿智狡猾的男人,會這樣輕易被人抓住。更重要的,他答應過會安全回來,等待他們的孩子降生,她不相信他會違背自己的諾言。


    “還有......還有一截拇指,隻.....隻是時間有些長了,雖然有冰鎮......鎮著,可是也已經開始腐爛了。”如果是真的,這手指是誰的那不是不言而喻了嗎,看王妃現在這樣,誰敢把這截手指頭給王妃看呢。


    “拿來。”


    顧如是想也不想地說道,老天爺給了她第二條性命,這輩子,她總得比上輩子的自己爭點氣吧,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呼吸漸漸平穩,麵色也正常了許多。


    誰也不敢做這個主,尤其是一旁的老管家和蕭嬤嬤,都快給幾位老大臣跪下了,幾老是越活越回去了,那截手指要真是王爺的,王妃能受的住那打擊嗎,就是王妃受得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受得了嗎,這不是瞎添亂嗎。


    “我還是王妃,整個楊城除了王爺,就我這個王妃最尊貴,你們還敢抗命不成。”顧如是狠狠拍了拍桌子,桌上的茶盞也被她拍的震了幾震。


    “各位大臣放心,如果王爺有事,我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骨血,不論怎樣,我都不會讓這個孩子有事。”話語擲地有聲,藺清子看了眼邊上幾個同僚,終究還是拿出藏在袖中的錦盒,遞到王妃的手裏。


    那錦盒散發著微微涼氣,顧如是將它握在手中,做足了準備才將盒子大開。


    錦盒裏放著一整塊冰塊,微微有點融化,冰塊之上是一截成年男子的大拇指,指甲修剪整齊,因為時間長了,雖然有冰鎮著卻還是開始腐化的緣故,原本白皙的肌膚呈現灰藍色,部分地方顏色加深,盒子一打開,就有腐味傳來,讓人忍不住有些作嘔。


    顧如是屏住氣,左手微微顫抖,直接拿起那截手指,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幾位老大臣看她這模樣心裏倒是佩服了幾分,不愧是世家嫡女,這氣度果然和一般小戶女不一樣,換成其他柔弱點的姑娘,這時候早就暈過去了,哪裏還能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從現有的東西中尋找蛛絲馬跡。


    隻是他們都覺得王妃的這個做法似乎有點不靠譜,王爺的手從來就沒受過傷,手上自然也就不可能留下什麽痕跡,再者而言,尋常夫妻誰也不會注意對方的雙手啊,想憑一截手指斷定這是不是王爺,似乎有點過於牽強了。


    顧如是沒有理會旁人探究的視線,心中開始冥想和衛紹卿相處的一點一滴。


    他特別喜歡給她描眉,偏偏總是畫不好,還老冤枉是她的黛粉不行,害得她總是一次次在對方幫著描眉完之後還得再淨臉重新上一次妝,顧如是記得有一次對方惹急了她,她直接拽過他的那雙手,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手才能學了這麽多遍還學不會描畫簡單的眉毛。


    他的十指纖長,指甲修剪整齊,帶著健康的粉色,他的關節處有一層薄繭,那是常年習武留下的痕跡,顧如是將自己記憶中的印記和這枚手指對應,一一都對應上了,她的心越來越沉。


    “一鬥窮二鬥富,三鬥四鬥賣豆腐,五鬥六鬥開當鋪,七鬥八鬥把官做,九鬥十鬥享清福,這是我從鄉間的老婦嘴裏聽來的,你看你的小手指正好是鬥紋,想來你嫁了個好夫君,是個享福的。”


    “這些也就是民間的俗諺罷了,你的拇指是鬥紋,難道你這個王爺還窮不成?”


    電光石火見,顧如是突然想起那次衛紹卿突然回來,兩人的說笑,急忙看向了那截已經開始腐敗的手指,不是鬥紋,而是流紋,衛紹卿常戴扳指的就是左手,這不是他的手指。


    大悲大喜,說的就是這吧。


    “這不是南王的手指,這裏頭或許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秘密。”有了這一佐證,顧如是堅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那個男人絕對不是那麽容易就束手就擒的,或許這一切,也是他的陰謀也說不定。


    她驚喜的向幾位老臣說了自己的猜想,幾位老臣還真沒想到,王妃還真能從一截手指頭裏看出那麽多的事來。


    “可這玉扳指是怎麽回事?”李老臣笑到一半又疑惑地朝顧如是問道,幾位大臣都沒有察覺,就那麽一會兒的功夫,他們都把王妃當主心骨了。


    “既然這截手指不是王爺的,那麽就表明王爺現在並不在朝廷手裏,可這枚玉扳指確實也是王爺的隨身之物,除非......這玉扳指是王爺自己送給朝廷的,不僅僅是這玉扳指,連這截手指,都是王爺自己奉上的。”


    關心則亂,其實一旦斷定這手指不是衛紹卿的,這件事再從頭思考一遍,捋清關係就簡單了,顧如是目光灼灼,將那截手指放回錦盒之中,用帕子擦了擦手。


    聽著王妃的分析,幾位老臣就如同撥開雲霧,也清明了許多,想想也是,王爺神機妙算,又怎會被新皇那小兒算計到。


    雖然解開了這謎團,可是顧如是的心卻並沒有放下多少,現在外頭局勢緊張,恐怕楊城很快也會深陷其中,如果自己猜的沒錯,衛頤的軍隊也快打過來了吧。


    “過不了幾日王爺應該會派人和城裏聯係,我們不用主動去找,防止驚擾了王爺的計謀。”顧如是想著恐怕衛紹卿自己也沒預料到衛頤這次居然會比他快了一步,直接將那兩件東西送來了楊城。


    他到底想做些什麽?


    幾個老臣沒察覺到她一瞬間的失神,既然搞清楚了那拇指的主人不是王爺,他們也還有其他要事要處理,沒多久就告退了,正好這時候大夫也過來了。


    顧如是的身體保養得宜,剛剛的驚嚇並沒有對腹中的孩子造成多大的影響,不過以防萬一,大夫還是開了一些食補的方子,幫著安胎。


    “管家,去請太史家主過府一敘。”顧如是略微安了安心,在大夫走後又對管家吩咐到。


    管家和蕭嬤嬤都有些好奇,上次太史家主和穆小姐來府上還和王妃不歡而散呢,怎麽王妃這次又主動叫太史家主來府上了。


    老管家不敢質疑王妃的命令,趕緊派府上的小廝去太史家主在楊城的別院下帖子去了。


    顧如是摸著肚子站在窗邊,看著遠處的風景。


    她怕是沒辦法騙自己了,那個男人太厲害,無聲無息地就入侵了她的生活,要不是剛剛那件事,她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和他居然有了那麽多的回憶,恐怕現在,除了她肚子裏的孩子的爹爹,從這一刻起,她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對方還是她的夫婿,她將來要攜手一生的男人。


    顧如是的眼神溫柔纏綿,下一秒又變得冷靜果決,接下去還有很多的硬仗要打,好在她也不是孤軍奮戰,太史家主怎麽樣都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祖母,守護未出世的孫兒,那是祖母義不容辭的異物。


    她奸詐的笑了笑,對拖太史一族下水,絲毫沒有什麽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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