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辰飛奔上樓先把頭發整理好,換了條褲子,洗了一把臉才跑下樓,在一樓隻看到曹傑。陸星辰走過去,往外麵看,“沒人來找我?”


    “有。”曹傑把一個密封塑膠袋遞給陸星辰,“給了這個。”


    陸星辰接過袋子又往外麵看了眼,蔣澤岩的車已經不見了影蹤。


    “沒說別的?”


    “他說你知道。”曹傑審視陸星辰,說道,“你的朋友?”


    “嗯。”陸星辰握著袋子沒有立刻打開,她抬頭說道,“去跟向導見個麵吧。”


    向導是當地人,曾經在中國留過學,三十歲,很瘦很黑。


    陸星辰跟他握手,向導笑了起來,露出白牙,“我的中文名叫愛國,你叫我中文名吧。”


    陸星辰點頭,“你好。”


    請了六個保鏢,全是本地人,陸星辰跟他們見過麵後就轉身上樓了。


    “我之前在租車行租過一輛車,壞在路上,你幫我去處理下好麽?”


    “我帶愛國去。”


    “謝謝了。”


    陸星辰進了房間反鎖上門打開密封袋,裏麵有一張照片,另外還有燒的隻剩下一半的護照殘留。照片裏一對夫妻合影,陸星辰一眼就認出來了超市店老板,他們就站在超市門口。陸星辰心髒難受,很深的喘了一口氣。她翻過照片看到後麵筆鋒淩厲的一行字:陳雪峰,一九七二年生,廣西人。劉娥,一九七五年生,陳雪峰的太太。


    陸星辰抬手捂著嘴深吸一口氣,半晌才緩過來,她把照片放到桌子上。上麵兩個人靠在一起,笑著看向鏡頭。


    陸星辰把照片發回國內,發信息給老王。


    “遇害人的信息。”


    他們遇難了,屍骨無存,隻剩下這一點東西。


    陸星辰發完信息下樓碰到林安,林安穿著一條長裙戴著大帽子試圖出門,陸星辰吼了一聲,“林安。”


    林安回頭,“老大,怎麽了?”


    陸星辰看她□□出來的手臂,“這裏穿裙子很不安全。”


    陸星辰過來的第一天就體驗到了穿裙子的苦果。


    “是麽?很熱啊。”


    “去把防彈衣穿上。”陸星辰說,“熱總比沒命強。”


    她轉頭用法語問店員,有沒有吃的。


    “你稍等。”


    林安還在猶豫,她來到巴馬科了,目前最危險的城市,不拍照那不是白來了?


    “那穿什麽?”林安笑著指了指陸星辰身上的衣服,自以為一派天真的說道,“難道像你這樣?太不好看了吧。”


    哪個女人不愛美?但是美和活命相比,當然是活命重要。


    “快點回去換衣服。”陸星辰有些低血糖,餓的發暈,她從口袋裏摸出糖果咬了一顆,說道,“別廢話。”


    “那我拍兩張照片再回。”


    “馬上換。”陸星辰沉了語氣,嚴厲起來。


    林安看了陸星辰一眼,狠狠一跺腳轉身上樓。


    徐路撓撓頭,說道,“老大,不至於吧?拍張照片就回來了,不用穿防彈衣吧?”


    “我來第一天也這麽想的,然後差點被打死。”


    店員送來吃的,這裏的食物總是模糊一團,讓人分不清原食材是什麽。陸星辰端著盤子上樓,二樓是他們的區域,她在走廊盡頭的小桌坐下吃飯。


    聽到林安房間裏氣呼呼的聲音,似乎是向誰訴苦,“這也太霸道了吧,隊員穿什麽都要聽她的麽?什麽道理?”


    飯裏放了咖喱,辛辣的很,陸星辰皺眉把食物填進嘴裏。


    陸星辰飯沒吃完林安就出來了,一回頭措不及防看到陸星辰,臉色瞬間白了,“老大,你怎麽在這裏?”


    一直在這裏麽?


    陸星辰把最後一口飯咽下去,起身說道,“安全為主,我把你們帶出來,就得把你們一個不少的帶回去。如果出事,我負主責。”


    林安臉上青紅交加,猜測陸星辰有沒有聽到剛剛自己說的話,半晌後一硬頭皮裝傻走過去抱住陸星辰的手臂,“老大,我能明白你的苦心,剛剛是我的錯。”


    陸星辰拍了下林安的肩膀,“希望你能真的明白,不要單獨行動。”


    “哦。”


    下午他們要去爆炸現場拍攝,國內需要後續報道。陸星辰換了套正式的衣服,頭發挽起來下樓。


    “林安你先在酒店等著,不要出去。”


    林安已經準備好了,打算出發聞言一怔,回頭看陸星辰,“為什麽?”


    “拍攝不需要那麽多人。”


    林安張了張嘴,剛要說話,人就被徐路拉上了樓。陸星辰帶了一名攝影師,還有曹傑和安保人員。


    他們開了一輛皮卡,安保人員坐在後麵。


    曹傑開車,陸星辰低頭翻看著相冊,攝影師叫陳凱,二十出頭。


    “老大,來的時候老王交待讓林安出鏡,不帶她去老王那邊沒法交待吧?”


    “進了我的組就得聽我的,有意見讓老王來找我。”


    陳凱閉嘴了,陸星辰要是吃素的就不會走到現在。


    當地的恐襲太多,死人更是尋常。昨天還是超市,今天成了一堆廢墟,行人麻木,經過一天的沉澱,沒有再關注這裏的爆炸。


    陸星辰跳下車,陳凱扛著機器下來,陸星辰站在廢墟前鞠躬,在門口位置她看到地上有三支煙插著。陸星辰繞過煙走了進去,回頭叮囑陳凱,“別踩到煙了。”


    曹傑和安保在外麵,陸星辰進入了廢墟。


    從入口處開始拍攝,陸星辰拿著往裏麵走,一邊走一邊介紹。房子燒的很慘,偶爾有失去支撐的建築材料從高處落下。


    陸星辰蹲下去,從廢墟中翻出半張全家福照片,下半部分已經燒完,隻剩下上麵,夫妻兩人和一兒一女的合照。


    陸星辰鼻子有些酸,站起來麵對鏡頭,她很深的哽咽了一下,抬起頭把照片殘留送到鏡頭前,“這是他們的全家福,燒的隻剩下一半。”


    她拿著照片看了一會兒,說道,“他們原本是下周回國,再也回不去了。”


    陸星辰走出廢墟,遙遠處有爆炸聲,陸星辰示意陳凱把鏡頭落過去,說道,“大概在西南方位發生爆炸,我們過去看看。”


    局勢越來越亂。


    陸星辰上車,拍攝中止,她靠在座位上點了一支煙,歎一口氣,“心裏難受。”


    “我們並非生活在和平的世界,我們隻是生在和平的國家。”曹傑說,“戰爭從來都沒有停止。”


    陸星辰轉頭看了眼曹傑。


    “我在退役前也曾經參與非洲維和,見過很多更殘酷的場麵。”


    陸星辰伸手,“向你們致以最高崇敬。”


    曹傑和陸星辰碰了下手,輕笑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下午五點,他們到達南區的一個居民地,已經亂成了一團。居民區中央遭遇爆炸,一棟房子全部被炸毀。


    道路狹窄,陸星辰下車往裏麵走,他們一行帶著安保,倒是沒人敢往上湊。穿過人群,陸星辰已經看到爆炸點,廢墟裏還躺著一個人,不知死活,血流不止。


    陸星辰剛要上前,身後擠出來一個年輕男人跑到了廢墟前。


    男人清瘦,穿一件黑色襯衫,是亞洲人麵孔。


    廢墟裏那個人一條腿壓在石板裏,他用當地語言求助,曹傑看向陸星辰,陸星辰快步上前,曹傑速度更快,已經跑過去幫忙抬開石板。


    “小心!”陸星辰也想過去幫忙,踩上一塊石頭,沒料到石塊下麵是空的,腳就陷了進去,曹傑要過來陸星辰擺手,“沒事。”


    她拔出腳,那個穿黑色襯衣的男人匆匆看到看向她,“中國人?”


    他說的中文。


    “中國人。”曹傑說,“把人抬到什麽地方?”


    “這裏。”


    男人飛快的從隨身箱子裏抽出一塊布鋪在地上,曹傑把人抬過去,他半跪在地上處理傷口,說道,“我是醫生,麻煩你們找找附近還有沒有傷員。”


    曹傑沒有猶豫踩著廢墟就上去找其他傷員,陸星辰喊道,“小心點。”


    很快曹傑就找到第二個受傷的小孩,小孩半個身子被壓在廢墟下麵,還有氣息,曹傑喊了一聲,陸星辰剛要往上跑,衣領被人蠻橫的拎住,陸星辰回頭措不及防就對上了蔣澤岩漆黑的眼。


    “下去。”


    陸星辰一怔,蔣澤岩把她推下廢墟,她人撞在陳凱身上才站穩。


    頓時想罵人了,蔣澤岩什麽時候能溫柔點?


    蔣澤岩穿著一身軍裝,踩著軍靴上了廢墟,四周樓房搖搖欲墜,陸星辰喊道,“小心點,注意安全。”


    蔣澤岩很快就抱著一個血淋淋的小孩衝了下來,陸星辰連忙配合醫生幫忙救助,她自己沒有急救能力,隻能打下手。


    一共找出來三個人,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人被當地警方帶走,送進醫院,那個醫生也隨警車離開,陸星辰站起來抬手抹了一把臉。


    “老大。”陳凱摸出一包紙遞給陸星辰,說道,“你臉上有灰。”


    廢墟上一個高大的身影大踏步走過來,迎著燈光,陸星辰看到蔣澤岩臉上的灰塵。他冷著臉,身上大片血跡。


    “隊長。”劉為民從另一邊廢墟跑了過來,說道,“接到命令,讓我們立刻回營地。”


    蔣澤岩抬眸,隔著一段距離他和陸星辰對視。燈光下,陸星辰黑白分明的眼格外的亮,一縷黑發落在她白皙的臉上,美的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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