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麗慧是在江邊村的村委辦公室裏發現那些資料的, 村委辦公室在靠近馬路的地方。


    那是一棟挺新的兩層小樓, 門口掛了個牌子,上麵寫著江邊村村委會幾個字。


    眾人直接推門而入, 這個辦公室似乎荒廢已久,裏麵的地麵和桌子上都是一層厚厚的灰塵。


    蔣麗慧直接指了指裏麵的檔案室,說道:“我就是在裏麵看到那些資料的, 東西太多我也沒看完就去找你們了。”


    眾人直接走進檔案室,開始翻閱起裏麵其他東西來。


    祁無過和段戾對視一眼, 兩人的目標都很明確, 他們想找的並非是那些打印或是裝訂成冊的現代文件,而是一些更古老的東西。


    這檔案室不算太大,在靠近最裏麵的角落裏, 祁無過找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村史誌。


    江邊村這個村子是個非常傳統的地方, 維持著十年一修史誌的傳統。


    修書的都是村子裏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們負責把十年來村中發生的大事和從村子裏走出去有大作為的人都編寫在書中。


    江傳智曾經成為這座城市的一把手, 村史誌上肯定會留下他的名字。


    祁無過很快就找到了江傳智的人物小傳, 上麵的信息和此前得到的沒有太大區別。


    他從江邊村中走出,考入非常有名的大學,當了十年工程師後從政, 之後一路青雲直上成為當地一把手。


    祁無過眉頭微皺,盯著江傳智的照片,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張臉。


    那邊段戾低聲說道:“過來看看這個。”


    祁無過湊過去一看,段戾手中拿的是另外一本村史誌,從紙張泛黃的程度看來很有些年頭了。


    “天師?”


    祁無過一看, 就明白段戾為何這麽看重這本書了。


    江邊村這個地方,在數百年以前,幾乎全村的男丁都是天師,這是一整個天師家族。


    “整個村子的人都是天師,這麽誇張的嗎?”祁無過有些驚歎。


    段戾說道:“天師一般有兩派,一是家族傳承,一是門派傳承,兩者結合的也有。江邊村這種情況,應當是家族傳承。”


    段戾又把這本書翻到最前麵,說道:“最開始的時候,江邊村的人並不是當地的人。”


    “他們是遷移到此地的?”


    “恩。”段戾點頭,指了指上麵一行字。


    “他們定居之後,當時的族長就定下規矩,江邊村的男丁必須傳承家族術法,且不得離開此地,不得擅自拆除村中建築。如因房屋太過破舊需建新,舊屋需在新屋建起後十年方可拆除,新屋不可移址。”


    結合種種信息看來,這一切就變得有脈絡可尋了。


    當年那個強大的天師家族發現了此處乃是陰丨穴所在,為了鎮壓陰丨穴,防止厲鬼借此通道往來陰陽之間,導致此地生靈塗炭。


    族長決定在此地定居,並且世世代代鎮守此地。


    段戾說道:“這整個村子的建築,或許就是一個陣法,一切都是為了鎮壓陰丨穴。”


    然而隨著時光的推移,加上社會的變革,江心村中遵循古訓學習術法的年輕人越來越少,自然也不會有年輕人願意困守在這村裏一輩子不離開。


    祁無過看到這裏,心中已經有了章法,他直接轉頭去翻閱前麵的資料。


    果然在村史誌裏翻到了和江傳智有關的人,江傳智的父親爺爺乃至曾祖父,都是村裏地位最高的人。


    村子裏很多事情都是由他家說了算,並且隻有他家完整傳承了祖先的術法。


    那通曉借稻草人封印厲鬼之術的房東,肯定和江傳智有些關係。想到這裏,祁無過才想起自己剛才看到江傳智照片的時候為什麽會覺得似曾相識。


    房東的微信頭像是自己的照片,那張照片上的人,輪廓看起來和江傳智極為相似。


    祁無過想到這裏,又打開手機去騷擾npc房東大叔。


    “房東,說起來我一直都還不知道您叫什麽名字,真是太失禮了。”


    ·“你簽合同的時候都不看的嗎?我叫江傳勇!”


    江傳勇!


    看到這個名字祁無過就翻開村史誌去找,果然,他是江傳智的弟弟。


    江傳勇用稻草人封住馬天師和水鬼的術法,看來就是傳承自家中。


    隻是江傳勇這個人和江傳智有些不一樣,他在大學畢業之後就一直留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回到江邊村來。


    江心島的這兩套別墅,並不是他購入的,應該是村裏分給他的拆遷補償。


    現在遊戲的主線基本已經清晰,新城區的開發是無法改變的事情。在大規模的開發之中,江傳智擔心陰丨穴裏的厲鬼會借機生事,便強行要求所有規劃的建築群都同江邊村一模一樣。


    段戾聽完祁無過推測,問道:“那規劃圖上極度的對稱感是什麽原因,他應當是想做陣法群加強威力,隻是陣法連接成群並不要求對稱。”


    祁無過摸了摸下巴,說道:“為了強迫症看得舒服。”


    “……”


    祁無過見段戾一臉無語的表情看著自己,也知道這推測有些沒有道理。他的直覺卻始終告訴自己,強迫症在主線中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想到這裏,他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去會會江傳智。”


    段戾說道:“主線已經清楚了,沒必要冒險。


    “江傳智這個人,不算危險,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嗎?”


    兩人又翻了一下其他資料,再沒有其他發現。


    另外一邊的路曼曼幾人,自然是沒翻出個什麽名堂來。


    ***


    眾人離開資料室的時候,迎麵走來一個中年人,穿著藍色褂子帶著草帽。


    蔣麗慧的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起來,她往後退了一步,縮在路曼曼身後瑟瑟發抖。


    路曼曼問道:“怎麽了?”


    蔣麗慧低聲說道:“他,他,他,我在醫院照顧的就是他,他明明昨天已經斷氣了。”


    蔣麗慧在醫院照顧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眾人隻以為是個提供劇情背景的不重要npc而已,現在看來似乎卻並非如此。


    祁無過向前走了一步,擋住中年人,問道:“你好,有事嗎?”


    中年人看了祁無過一眼,沒有答話,而是直接說道:“麗慧,你今天怎麽沒過來送飯,我好餓啊。”


    蔣麗慧一聽,更加魂飛魄散,恨不得躲進村委會辦公室來。


    中年人見蔣麗慧不吭聲,臉上表情有些不高興起來,直接向著蔣麗慧就走了過去。


    祁無過伸手去攔他,入手的觸感卻覺得很是奇怪,鬆鬆軟軟的不像是人的身體,反而更像是紮得結實的稻草人。


    中年人的力道大得驚人,祁無過完全無法阻止他走向蔣麗慧的步伐。


    段戾的手已經伸進包裏,卻不知想起什麽,停了下來。


    蔣麗慧的情緒已經崩潰,她突然大喊道:“你已經死了!你死了!你死了還吃什麽飯!”


    中年人停了下來,他表情變得有些木然起來,許久之後。


    他終於動了,低聲說道:“對,我死了,我已經死了。”


    中年人轉身就走,蔣麗慧繃緊的身體才微微放鬆下來。


    隻是中年人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他緩緩轉身,動作僵硬得像是關節生鏽一般,甚至給人一種能聽到吱吱呀呀磨損聲音的感覺。


    眾人又警惕起來。


    中年人轉身後,沒有動,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


    或許這算不上一個笑容,他隻是提起了嘴角,臉上其他肌肉包括眼神都沒有變化。


    如同畫上麵具的小醜一般,在場眾人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祁無過低聲說了句:“這個笑倒是讓我想到下一幅地獄之花係列的主題。”


    “……”


    段戾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


    中年人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了:“我是死了,可是麗慧,你不是也死了嗎?”


    路曼曼和馮真猛地就回過頭去,盯著身後的蔣麗慧。


    蔣麗慧呆在了原地,眼神開始發直。


    路曼曼反應極快,直接就向著祁無過他們的方向退了幾步。她還算講義氣,退開的時候順手扯了一把愣住的馮真。


    蔣麗慧開口了:“對啊,我……也……死……了……”


    她的語調變得詭異而僵硬起來,然後眾人就看見她露在外麵的胳膊和腿,色澤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從指尖腳尖開始,皮膚慢慢變得枯黃,隨後有紋路出現。紋路蔓延而上,遍布到蔣麗慧的全身。


    再然後,那些紋路慢慢凹陷下去,把蔣麗慧的皮膚分成約莫半厘米的長條狀,加上枯黃的色澤,一切都變得驚悚又熟悉起來。


    玩家蔣麗慧,就這麽在眾人麵前變成了一個稻草人。


    她的臉倒是沒有變成稻草狀,而是向著另一個詭異的方向演變,皮膚越來越白,唇色越來越紅,五官也變得愈發粗糙起來。


    隨著她全身變成稻草人,她的臉也變成了一個紙質的麵具,和那天晚上祁無過他們看到的一模一樣。


    中年人終於開口,說道:“走吧。”


    蔣麗慧點頭,步伐僵硬地跟在中年人後麵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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