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還沒有來,江別推開記錄室大門來到走廊上。


    走廊沒有開燈,隻有暗淡的月光鋪在地上,兩排鐵質長椅裝在牆邊。那兩個救援隊員早就出來了,他們沒有坐在椅子上,隻靠著窗默默抽煙。


    二人一男一女,女的長發、波浪卷,皮膚略黑,像夜裏的波斯貓。


    男的寸頭,刀疤臉。


    “上學的時候做障礙物訓練,不小心劃的。”見江別盯著自己的臉,男人揮揮手裏的煙解釋道。


    他們抽的是劣質煙卷,十塊錢一根,味道像被點燃的柴垛子,嗆人。


    江別也走到跟前,跟他們一起看著窗外的月亮。


    “你們那九個小時是怎麽熬過來的?”他有些好奇這個。自己好歹還能製衡一下鬼,靠了些武力才從遍地是鬼的副本裏帶著陳二三安全出來。


    但這倆人沒有武力可用,還能在副本裏生生挨上九個小時,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


    男人突然笑了聲,沒有回答反問道:“你知道我們救援隊進副本的時候有幾個人嗎?”


    江別搖頭。雖然他們的捉迷藏遊戲裏人數是七個,但大多副本並不精確限製每局人數,基本會給個區間,一般是五到十人。


    “九個,”男人又深深吸了口煙,吸得煙卷短了一大截,“我們救人的時候,一共進去九個。”


    現在隻有兩個人活著出來,江別沒說話,隻靜靜地等著下文。


    “當時我們一進副本看見規則,就知道糟了,知道沒法在學生們之前完成任務。眼看人是沒法救了,隻能盡量活下去,想著萬一你們前麵的人都死了,我們在後頭也能完成任務別讓這副本繼續擴大。”


    “在看完任務後,我們立刻就想到個辦法,就是所有人都藏在一起。”


    所有人都藏在一起?這可是玩捉迷藏最忌諱的事,找到一個就是找到一串。


    “當然不是賭運氣,我們所有人都進了鬼屋的一個屋裏,其他人找地方藏好剩下一個站在門口。如果鬼靠近屋子,就由這個人衝出去吸引著鬼遠離,鬼當然想不到這屋子裏藏著所有人,隻會去管衝出去的那個。而且這樣鬼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檢查。”


    聽到這江別就明白了。這是自殺式死保戰術,一開始就無所謂犧牲,用生命死保其他人。或許救援隊進副本的時候想的就是活下來一個人就算勝利,因為隻要有一個活到最後,這個恐怖的副本就會消失不會繼續蔓延造成更大威脅。


    他們進副本時想的不是“我要活下來”而是“我們要戰勝副本”


    “這主意是隊長提出來的,所以她主動站出來當這第一個人。”說到這,男人停頓了會兒,才接著向下講去。


    “隊長引著鬼離開後,我們立刻在門口補上第二個人,如果鬼再回來,就由這第二個人再衝出去引誘著鬼離開。”


    “這麽兩次後就拖延了五個小時,第二個人引著鬼離開後我們換了個地方繼續躲在一起,如果順利的話十個小時結束時我們至少有一半人能活著離開。但是沒想到啊……”男人搖搖頭,“沒想到被殺死的人也會變成鬼,死的人越多鬼就越多。”


    “第三個人是被隊長殺死的,就在我們藏身不遠的地方變成了鬼,然後第四個人又衝出去吸引著它離開。鬼越來越多,這個辦法消耗速度太快不能用了,我們便又分散開到處東躲xz。”


    “你看我們是熬了九個小時,其實前五個小時都是安全的,隻有後四個小時在到處躲鬼。你知道嗎,在第九個小時的時候我差點已經被鬼抓住,當時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沒想到眼前一暈副本在緊要關頭沒了。當時我就知道肯定是前麵有學生活過十小時了。”


    “謝謝你啊。”男人又狠狠吸了口煙,“要不是你們的話我估計已經沒了,沒想到我進救援隊這麽些年,到頭來進副本救人的時候反被別人救了。”


    江別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換做是有人跟他提出死保戰術這個建議,他肯定會罵一句煞筆然後走人。江別最喜歡錢,第二喜歡的就是命,他可不會拿命去換別人活下來。


    但麵對麵前這樣一群坦然赴死的人,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沒事,”男人拍拍江別的肩膀,“我們救援隊進副本時誰也沒想過能活下來,救援隊的宗旨就是用最大代價最短速度通關副本,畢竟晚一秒就會有更多人死掉。”


    “我看你天賦不錯,要不要來我們救援隊?”


    聽到這江別開始默默後退。


    “哈哈,開玩笑的,你老師好像來了。”男人指指樓下。


    隻見下麵來了個高低肩的男人,正四處張望。


    “那我先走了。”江別向他們告別,轉頭向樓梯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對了,還沒問你們的名字。”


    男人擺擺手:“下次吧,下次要是還能活著見麵的話,就告訴你我們的名字。”


    一般說這種話的人都活不到第二次見麵。


    江別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往樓下走去。


    他的老師叫老焦,是個瘸子,四十多歲了。在基地中能活到這個年齡的人不多,多半人早在三十歲前就死在副本裏。


    老焦的腿原來不瘸,是有學生小時候貪玩爬到樹上掉下來,他慌忙的去接。掉下來的孩子沒事,他的腿被砸了下,斷了,去醫院接的不太好,後來就一直瘸著了。


    此時他正紅著眼睛站在寒風裏,穿著條打了補丁的棉衣。身後是輛老式自行車,車筐裏整齊的疊著件厚外套。


    見江別下來,老師立刻一瘸一拐的迎上去,先是上上下下的把江別打量了一遍,然後才拍拍他的後背:“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們這群孤兒從小就養在學校裏,是老師看著長大,就算養群狗這麽多年也會有感情,更別說是群鮮活可愛的孩子們。有時候他更像學生們的父親,天天為他們的未來操心。


    現在一群學生死的隻剩兩個。老師肯定是知道了,看他紅紅的眼眶應該是不久前哭過。


    但他卻什麽都沒說,隻把車筐裏的外套拿出來披在江別身上:“夜裏涼,來把衣服穿上,上車我帶你回去。”


    即便江別是半路上穿越過來的,也感受到了麵前人傳來的溫暖。


    他乖乖坐上車子後座,老師便上車用瘸腿費力的踩著車蹬,載著他慢慢遠去。


    江別又最後回頭看了眼,樓上窗邊的兩個人影已經暗淡在黑暗中,隻能看見兩點煙卷燃出的火光在黑夜中逐漸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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