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早已結婚,震驚了陸昌平和韓淑慧。


    原本34歲有妻子很正常,但韓淑慧難過的是,韓愈結婚,她竟然蒙在穀裏,什麽也不知道。


    心裏難免有些不悅,陸昌平開口,緩和有些凝滯的氣氛:“外國人嗎?”


    “美籍華裔。”


    “北方人還是南方人?”


    “南方人。鑠”


    韓淑慧平複情緒,緩緩問道:“你們結婚多久了?”


    “六年多。”


    數字年份讓韓淑慧又是好一會兒沒說話,再開口,語氣中竟帶著輕輕的歎息:“性格好嗎?”


    “好。”


    簡單的一個字從韓愈唇齒間溫情吐露,反倒帶著柔和的音調:“她話語不多,通常都是我說,她聽。不常笑,但偶爾微笑,會讓人跟著她一起笑。家裏的傭人說,她是一個很有魔力的人。”


    聽了他的話,韓淑慧和陸昌平相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看得出來,韓愈很愛他妻子。


    韓愈能夠找到喜歡的人,韓淑慧心裏麵還是很高興的,“你原本就不多話,卻願意為她變成一個多話的人,這麽看來,那孩子確實很有魔力。”


    陸昌平問:“她這次跟你一起回國了嗎?”


    “我們沒有一起回來。”這話可謂一語雙關,一前一後,算不上一起回國。


    韓淑慧覺得有些遺憾,看著韓愈:“如果下次她回國,帶她一起來家裏坐坐。”不能否認的是,韓淑慧起了好奇心。


    能夠虜獲韓愈,不簡單啊!


    陸子初低頭吃著晚餐,烏黑的眸宛如暗夜,似笑非笑:“隱婚六年,也真是難為你了。”


    韓愈似是餓了,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話語更是輕漫到了極點:“沒辦法,私人生活受人關注,我總要保護好我太太,有時候低調處事,在所難免。”


    那聲“太太”比蠍子倒鉤還要傷人,毒素入體,最先麻痹的,是陸子初早已失去痛覺的心。


    陸子初抬眸看他,深幽的眸藏匿著無數的陰暗負麵情緒,緩聲道:“好花不常開,開得再嬌豔的花,也終有一天會枯萎凋謝。你要小心,你所謂的幸福婚姻看起來遙遙無期,也許會很短暫,短暫到稍縱即逝,很多時候欺騙我們的不是現實,而是偶爾發盲的眼睛。”


    韓愈眼波浮動,眸色沉沉:“眼睛是否發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太太冠著我的姓,這是誰也不能更改的事實。還有……婚姻當然遙遙無期,因為我們才一起共同度過了六年,今後還有更多的六年在未來等著我們。對於這段婚姻,我足夠虔誠,不允許人生裏出現所謂的‘短暫’,她是我韓愈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那一刻,陸子初暗夜般的雙眸裏竄起火舌,帶著吞噬一切的危戾。


    韓愈飯桌上惡意般的挑釁致使陸子初失去理智了嗎?沒有。


    “子初,你要去哪兒?”韓淑慧見兒子起身,皺了眉。


    “煙癮犯了,出去抽根煙。”聲音遠遠傳來,如同往昔淡漠,但背影卻略顯僵硬。


    餐廳裏,韓愈無動於衷,繼續吃飯,隨口說道:“我記得子初以前不吸煙。”


    “這幾年煙癮確實重了一些。”韓淑慧勉強笑笑,一個顧笙,完全掏空了兒子所有,染上抽煙惡習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姑姑吃菜。”韓愈把菜夾到韓淑慧碗裏,然後又給陸昌平夾了菜,嘴角掛著笑,眉目卻盡顯冷然。


    看吧!生活早已把他們打磨得麵目全非,過去……哪裏還有什麽過去。


    ……


    陸家客廳門前掛著兩盞古董燈,燈罩很有歲月滄桑感,但燈泡卻散發出全新的生命力。微小的塵埃漂浮在光暈裏,陸子初倚在門口,影子拉長,投射在地麵上,看起來並不顯孤單,因為有人正朝他走來。


    沒回頭,似乎也沒興趣交談,他就那麽沉默的站在那裏,長身如玉,身影略顯清冷,猶如被時光細心剪裁,就連吸煙的動作也很完美。


    韓愈目光滑過他的臉,淡淡開口:“不介意的話,能給我一支煙嗎?”


    陸子初摸出煙盒,抖了抖,嫻熟精準的抖出一支煙,韓愈接過,夾在指間:“借個火。”


    這次,陸子初掏出打火機,打開,火苗冒起,韓愈笑了笑,把煙放在好看的薄唇間,湊近把煙點上了。


    從始至終,陸子初都沒看向韓愈,吸了一半的煙在修長的手指間煙霧繚繞,目光放的很遠。


    韓愈朝他凝望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涼涼開口:“回國之前,我專門查了查婚姻法,其中有一條是這麽說的:禁止有配偶者與他人同居。我很想問一問,引誘有夫之婦,算不算犯法?”


    陸子初眸子微斂,煙灰從指間彈落在地:“你說的是婚姻法,根據刑法,隻要不在一方強迫下進行***易,就不算犯法。”


    韓愈長眉輕挑,不緊不慢道:“這麽說來,你隻是道德有問題,小叔子覬覦嫂子,傳出去是不是很有趣?”


    陸子初終於側眸看向韓愈,目光仔細,淩遲著他臉上的每一寸表情,最後作出結論:“韓愈,你怎麽能這麽無恥?”


    韓愈迎視陸子初的眸,毫不退避。


    離的近了,方才察覺陸子初眉眼極為好看,但再好看卻沾染了寒氣,若不是這裏是陸家客廳門口,他或許會真的大打出手。


    這個男人,因為極度隱忍,眼睛裏甚至滲出了細微的血絲,那是煞人的怒氣。


    韓愈眸瞳深沉,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你和我既然相看兩厭,還不如老死不見,但前提是,把阿笙還給我……”


    “還?”陸子初像是在笑,但眼睛裏卻沒有絲毫笑意,有聲音響在韓愈耳邊,冷冷的:“也不是不可以,你把六年前的阿笙還給我,我就把六年後的阿笙還給你。”


    韓愈驀然抬起眼瞼,眸色陰鷙:“卑鄙。”


    “對,我很卑鄙,但及不上你齷齪。”陸子初也不見惱怒,把煙扔在地上,抬腳踩滅。


    韓愈平複情緒,眼瞳裏劃過深沉的光:“倒也不是我齷齪,我記得我曾對阿笙說過,對她的感情,你是愛,我是喜歡,但又有誰能界定愛比喜歡深,喜歡比愛淺呢?你愛她,所以給她澆水,嗬護她成長;我喜歡她,所以起了獨占的念頭,把她摘走了……我和你的感情其實都是一樣的,多年前她之所以選擇你,是因為時機不對,身份處境不對,但現如今不一樣了,她是我妻子,不管我手段是否高明,至少她是我的。這麽多年來,你以為隻有你愛她嗎?我對她的愛不比你少……”


    陸子初近乎咬牙切齒道:“你所謂的愛,就是把她逼瘋?”


    說這話時,他繃緊了線條優美的下顎,閉了閉眼睛,口吻幾近嘲弄:“韓愈啊韓愈,對顧笙,我舍不得傷,舍不得罵,可你瞧瞧,現如今的顧笙滿身都是傷,我跟她說話,她若能回我一句,給我一抹笑,我都想感謝老天,覺得那是對我的饋贈。6年前,她就連做夢也會帶著微笑;6年後,她就算是在睡夢中依然背負著滿身的傷。現如今她渾渾噩噩的活著,看不到活著的意義,在她眼裏,這個世界對她很粗暴,她害怕人群,更害怕曾經那些給予她溫暖的人。我在美國看到她,反複在想,好好的人怎麽就說沒就沒了呢?我想的頭都疼了,可還是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你看婚姻是幸福,她看婚姻是幻滅,曾經她心中滿滿的都是溫暖,可現在溫暖成了奢侈品,愛成了稀薄物,她已經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隻剩下一些殘碎的舊時光可以在清醒時偶爾追憶。你把我的阿笙給毀了……”


    最後那句話明明是憤恨無比的,但出口瞬間,卻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戾氣撤掉一半,餘留下來的是空前的悲愴和絕望。


    韓愈目色沉冷,漆黑的眸子裏有著令人看不懂的東西,他沒說話,是因為陸昌平走了過來。


    “別光顧著聊天,有什麽話留著吃完飯再說。”語調平平淡淡,卻一下子終止了之前的談話。


    之前劍拔弩張瞬間煙消雲散,餘留在人前的,是陸子初漠然的臉,韓愈陰沉的眸。


    陸子初進屋前,對韓愈說了一句話,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晚餐結束,我帶你去個地方。”


    ***


    ps: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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