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的大雨,讓整個城市的防澇排水係統,幾近失靈,城裏到處都是積水,五孔橋附近,據說積水已經及腰。江渚路這邊,雖然積水沒有那樣深,但也到達了小腿。


    這樣的天氣,如果沒事,最好還是呆在家裏。季鋒,其實也不想出來,在家裏吃雞不香麽,幹嘛要出去遭這罪。不過這是龐楚楓的命令,季鋒不敢不從。


    龐楚楓,是季鋒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幼稚園一直到初中,一直都在一個班,這也算得上是某種難得的緣分。雖然,季鋒對龐楚楓有著非分之想,但他心裏,其實也明白,龐楚楓是看不上自己的。


    龐楚楓,生的小巧玲瓏,長得非常漂亮,她的學習成績也非常好,不出意料的話,半年後,她會考入重點高中。而季鋒相貌平庸,學習成績即便不是在班上墊底,也隻是排在班上後段部。


    兩人相識也差不多快十年了,龐楚楓,小氣、霸道,蠻不講理,可即便如此,季鋒還是,處處遷就著她,維係著兩人的友誼。龐楚楓喜歡班上的張天寧,季鋒也不是不知道,隻是作為舔狗,這正是季鋒的悲哀之處。


    季鋒並不想在這種鬼天氣,去給自己的情敵送傘,隻是龐楚楓電話打過來,他還是鬼迷心竅一般,答應了她。


    風大雨大,風聲似在譏諷,雨聲似在奚落,季鋒自己都搞不懂,為什麽自己會鬼使神差,攬下了這樣一個,丟人現眼的差事。


    張天寧,和季鋒在一個班,隻是兩人,話都沒有說過幾句。當然這主要是因為張天寧瞧不起季鋒,不屑搭理他。


    張天寧,家境好,學習成績也好,他長得高大帥氣,健康、陽光,妥妥的高富帥,難怪龐楚楓會喜歡他。


    這個該死的張天寧,禮拜天跑去圖書館做什麽,下雨天出門,不是該自己備好雨具麽?


    季鋒心裏憤憤不平,不過作為舔狗,他還是沒有違背龐楚楓的意誌,穿著雨衣,拿著雨傘,蹚著過膝的積水,往位於園林路的市圖書館走去。


    一輛快速行駛的汽車,從身後快速駛來。季鋒隻顧著咒罵張天寧,等他意識到這輛汽車時,已經來不及反應,頃刻間,汽車濺起的泥水,濺了季鋒一身。


    季鋒,本來心情就不爽,這一下,他的心情,更是壞到了極點。


    季鋒,忍不住破口大罵,這是他的條件反射。開車的人,這麽沒有社會公德,不就是在討罵麽?隻是沒想到,被罵的小車司機,竟然倒開著車,追了過來。


    顯見被罵的人,脾氣不怎麽好,多半有怒路症。季鋒秒慫,撒丫子就跑,慌忙之中,腳底一滑,整個人都栽倒在了水裏麵。


    大概是見季鋒過於狼狽,小車司機,這才沒有繼續追殺過來,隻是隔著車窗,嚇唬了季鋒兩句,這才揚長而去。


    隻剩下季鋒,獨自濕漉漉的佇立雨中,淩亂……


    一度,季鋒想要折返回去,可是一想到龐楚楓的交代,他又沒了脾氣。


    季鋒避開大馬路,抄小路,繼續往市圖書館走去。


    季鋒的心情糟糕透了。方才的事故,難道是上天,在給與自己的警醒麽?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堅持做不該做的事,自己這麽做,難道不是犯賤麽?


    下了十字坡,折進了平安坊,這邊的積水也很深,已經超過了季鋒的小腿。這邊是老城區,相對封閉一些,沒見到有汽車通過,路上也沒什麽行人。


    蹚著過膝的積水,走了好一陣,季鋒才遇到一個行人。這是一個滿頭白發,打著一把老式桐油傘的老人。


    本來,大路通天,各走一邊,季鋒不會去在意對方,沒想到,沒走幾步路,隻見那老頭身子一個趔趄,竟然一下子跌倒進了積水裏。


    老人試著,想要從水裏麵站起來,但是沒有成功,也不知是不是,剛才他跌倒的時候,摔壞了身子骨。


    “救命!”老人向季鋒求援道。


    原本一肚子氣的季鋒,看到有人跌倒,他的心情,不知怎麽搞的,竟然好了不少。原來今天,不是隻有自己的運氣不好。


    這裏的積水非常深,老頭仰麵摔倒在積水裏麵,其實還是非常危險的。季鋒急忙上前幾步,想要去將他攙扶起來。猛然,季鋒想起了,攙扶老人,反而被人訛詐的一些新聞,他一下子收住了腳步。


    季捷不止一次告誡過季鋒,遇到這種事,千萬不要逞強。這世上,壞老人,實在是太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自己已經夠倒黴了,要是再被人訛上,連累到家裏,那可真的是百死莫贖了,季鋒不禁這樣想到。


    距離老人不過七八米,季鋒,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看著老人在水中掙紮,季鋒心裏同樣也在做掙紮。


    這個時間,除了自己,並無旁人,連一個證人都找不到,很難撇清責任。救還是不救,扶還是不扶,這還真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最終,季鋒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他膽怯的跑開了。


    一口氣奔出平安坊,季鋒驚魂未定,老人摔倒,跌進水裏的畫麵,還不時的在季鋒眼前閃現。


    見死不救,有違季鋒的良心,他還是很難過得了,他自己這一關。


    在方才,他沒有大聲呼救,也沒有采取任何救助的行為,這讓他背負了沉重的罪惡感。他非常擔心,因為自己的不作為,會間接的,造成老人的死亡。


    都快到文化坊了,季鋒終於還是忍不住,再次折返回去。


    平安坊仍舊沒有行人,隻是先前跌倒在水中的老人,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事情透著詭異,讓季鋒心裏直打鼓。


    前後不過幾分鍾,這麽大一個活人,突然在自己麵前不翼而飛,怎麽都想,都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來到老人跌倒的地方,五六十公分的積水,雖然渾濁,但一個大活人倒在水裏,應該還是能夠看見的。季鋒明明記得,老人方才就是在這裏摔倒的,可現在,這裏偏偏沒人。難道說,在自己方才跑開的,這四五分鍾時間裏,老人自己從水中站起身來,自行離開了?


    季鋒正奇怪的時候,他的小腿突然被人一把抓住,那個消失不見的老人,從渾濁的積水裏麵冒了出來。


    這個驚悚的出場方式,把季鋒嚇得魂不附體,他差一點點,就要尿了。


    老人像藤蔓一樣,從積水裏麵探出身子,他死死的拽著季鋒,漸漸從積水中站起身來。


    看著顫顫巍巍,搖搖晃晃的老人,季鋒下意識的,還是伸出手,將他攙扶住。


    “好險,好險,差一點就沒命了,沒想到你良心未泯,還能浪子回頭,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就要交待在這裏了。”老人開口說道。


    看著這個,仿佛像是從水裏冒出的,水鬼一樣的老人,季鋒結結巴巴的說道:“對,對,對不起……”


    這是一個老態龍鍾,相貌古樸的老人,這種老頭,最是危險,季鋒的大腦,警報聲頻傳。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眼前的老人,他呐呐的說不出話來。


    自己該不會被他訛上吧?季鋒心裏一點譜都沒有。季捷的叮嚀,再度浮現……


    “您,您,不,不要緊吧?”半晌,季鋒才結結巴巴問道。


    “我沒事,謝謝你,好心人,不過,你能不能幫我,把我的雨傘,從水裏撈出來?”老頭向季鋒開口請求道。


    隻要不被人訛,季鋒還是很願意助人為樂的,季鋒連忙俯下身子,去幫老人去找雨傘。


    季鋒的手,伸到渾濁的積水裏麵,四下亂摸,片刻,他摸到一個塑膠袋,塑膠袋裏麵似乎還有東西,也許這是老人的隨身物品,季鋒連忙將塑膠袋,遞給了老人。


    “這不是我的東西,我要你幫我找的,是一把桐油傘。”老人提醒季鋒道。


    季鋒‘哦’了一聲,繼續在水裏麵摸索,很快,他就在水裏摸到了老人的桐油傘。


    “浪子回頭金不換,小家夥,看來你的心地,還算不錯,謝謝你救了我,我知道,你是怕我會訛上你,放心吧小夥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麽會恩將仇報,去害你呢。我也不用你攙扶相送,我們有緣再見吧。”老人接過雨傘,意味深長的,對季鋒說道。


    望著老人,徐徐離去的身影,季鋒過了好一陣,他這才緩過神來。


    也正在這個時候,季鋒赫然發現,風停了,雨住了,先前還是大雨傾盆,竟然在他救起老人的這一會兒,天氣變好了。


    這叫個什麽事?自己一身泥濘,渾身髒兮兮的,一路上又是受氣,又是受驚嚇,辛辛苦苦來到這裏,而這裏距離市圖書館隻有十分鍾路程,沒想到,雨竟然在這個時候停了。


    看著頭頂漸漸散去的烏雲,依稀見到的小塊蔚藍天空,季鋒有一種,被老天爺擺了一道的感覺。


    本來季鋒就不想去見張天寧,天漸漸放晴,他現在更是有理由,不用去見他了。季鋒歎了口氣,轉過身子,往回路走去。


    先前,從水裏撈出的塑膠袋,老人說不是他的東西,現在這個塑膠袋,到了季鋒手中。


    打開塑膠袋,裏麵是一本,小人書大小的小冊子。


    小冊子的封麵,有兩個鬼畫符的文字,季鋒依稀認得出來,是‘信書’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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