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金秋,秋高氣爽。


    這日正是將軍府嫡長子賈瑚親迎成婚的大好日子,前一日還下了點小雨,但一到今日便是天氣晴好,實在是個大大的吉兆。


    俗話不是說嘛,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賈瑚雖然還沒有什麽大功名拿得出手,但是僅僅是他賈赦嫡長子、國公嫡長曾孫的身份,這場婚事就已經注定了不能偷懶到哪裏去。


    由於一點事,賈瑚昨晚睡得有點晚,結果一大早還在迷糊中就被丫鬟們拖了起來,困得不行,隻好告饒說:“姐姐們,我實在是累,好歹讓我再眯一會吧!”


    丫鬟們笑道:“平時怎麽樣都可以,大爺讀書辛苦,我們也巴不得大爺多睡一會,隻是這兩日不同平時,老爺太太還在等著呢。”


    聽到老爺太太一句,賈瑚睡意頓時去了一半,不知想起什麽,臉上有些作燒,好在天色還不是太亮,丫鬟們也看不出來,他掩飾地咳了一下:“既然這樣,那就快一些兒,別讓老爺太太久等。”


    說是要快點,但是梳洗沐浴更衣的一套折騰下來,時間也差不多了,等賈瑚趕到榮禧堂的時候,賈赦張嫻賈瓊等人已經等了一會兒。


    賈赦打量著一身新衣和平時大不相同的兒子,頗為滿意,臉上卻是不顯:“怎麽這麽慢?這麽大的人了還要父母等你,成何體統。”雖然這麽說,語氣裏卻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


    賈瑚對這種語氣早已習慣,乖乖認了個錯,張嫻嗔了丈夫一眼,將大兒子拉到身邊,伸手去為他整理根本就沒有亂的衣領:“是昨晚沒睡好吧,還是昨晚還在讀書?早跟你說過,這幾天休息一下也沒事,晚上不要看太多書,壞了眼睛就不好了,你偏不聽。”


    賈瑚個子已經比張嫻高了一截,原本正乖乖低著頭讓母親夠到自己衣領的,但是乍一聽這話險些一個踉蹌站不穩,結結巴巴地說:“啊,是,昨晚晚、是晚了點,睡不太好······”


    “哥哥臉好紅!”一旁正逗著賈璉玩的賈瓊突然如此說,她旁邊的小賈璉則是趁此小小的張嘴打了個哈欠,坐姿也歪了,很明顯地表露出一種“我想睡覺”的訊號來。


    “哎?剛剛還好好的,怎麽突然臉變得這麽紅?”張嫻急忙把手放到賈瑚額上,賈瑚連忙掙開,後退了一步:“沒事,太太,沒事兒!”


    張嫻還想再去探探他額頭,那邊賈赦突然說:“站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嬉皮笑臉算什麽事?”


    賈瑚連忙站直了身子,賈瓊也拉著賈璉站了起來,賈赦看這三個兒女半晌,目光最終放在大兒子身上,慢慢道:“今日是你大婚之日,以後成了家,就是大人了,身為男子,須有大誌向,不可學那些鼠目寸光的人,隻為蠅頭微利;身為長子,上要知孝敬父母,下要知友愛弟妹,切記家和萬事興的道理,明白嗎?”


    賈瑚垂手低頭道:“是,兒子一定記住父親的教誨。”


    賈赦看著他的態度,覺得還算滿意,點點頭,對張嫻說:“你準備一下,我們去給祖母和老太太請安。”又對賈瑚說:“你太太說得對,書這東西,晚上還是不要看太多的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你學到了什麽,總得用過才知道對錯,但是可不能學那些老學究,都鑽在字眼裏頭出不來了。”


    這話聽著很正常,很正常,就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兒子的勸告而已,但是賈瑚聽著是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有當爹的這麽戲弄自己兒子的嗎?


    至於為什麽說是戲弄,卻是得把時間往回拉,一直拉到昨天晚上賈瑚聽到下人傳來的口訊,去他父親書房的時候——


    那時候,賈赦在練字。


    賈赦的字似乎一直在變化,賈瑚還很小的時候見到的父親的字,字形一直在肆意和中規中矩之間徘徊,後來有段時間,賈赦的字那是相當狂放,說是張牙舞爪都不為過,這幾年卻是逐漸內斂平穩,但是仔細看卻又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中正平和。


    不過這次有點特別——他在用左手寫字,可想而知平時用慣了右手的人突然用左手寫字是什麽結果,那字跡跟剛剛學寫字的賈璉真是有得一拚。


    聽到兒子進來,賈赦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右手一指桌上一個一尺來長的紫杉木雕花盒子:“拿去,今晚自己一個人琢磨琢磨,明天你就大婚了,別到時候什麽都不知道。”


    賈瑚極其納悶,自己一個人琢磨?


    “老爺,那裏頭是什麽東西?”


    賈赦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他,那一瞬間,賈瑚覺得自己在父親眼中看到了一個大大的“笨”字。


    “書。”賈赦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如此說。


    也許是他的語氣實在是太過平和坦然,也許是他平時的形象太過古板正經,當然也可能與他平時經常收集珍貴的孤本古籍有關······總之,好奇心發作的賈瑚抱著“該不會是又是老爺收集到的什麽孤本吧”的心思打開了盒子,然後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間將盒蓋重重合上,差點沒把自己手指頭給磕到。


    “老、老、老爺,這是、是·······”賈瑚結結巴巴地,臉紅得都要燒起來了。


    賈赦對此頗感意外,一挑眉:“你身邊的朋友都沒給你看過?”不應該啊,賈瑚交往的人裏頭,沒記錯的話也有一些成日遊手好閑的敗家公子,畢竟同一個圈子裏的人,不深交也就罷了,想完全避開是不可能的。


    誰會給他看這種東西啊?非禮勿聽非禮勿視,而且你自己定的家規,天黑之前必須回家,他從來不敢違背的好不好?哪有機會······


    當然,以上的話賈瑚一個字沒敢出口。


    賈瑚的臉皮到底沒有賈赦的厚,雖然很想把那燙手的盒子丟掉,但是到最後,他還是在賈赦意味深長的目光裏,拿著“書”落荒而逃,然後當晚睡得一點也不安穩,才有了大婚之日起不來的窘況。


    咳,扯遠了,既然是大婚之日,那麽最重要的當然是婚禮本身。


    賈瑚成婚,來的客人那是相當的多,其中不乏要賈赦自己親自出去招待才顯得夠尊重的人,因此內外院都是忙得團團轉,內院裏找張嫻請示的管家娘子們打發一撥又來一撥,外院的下人們更是忙得陀螺一般,恨不得自個兒再長幾隻手幾條腿出來。


    張嫻之前曾經提過,賈瑚的婚禮是不是應該不要太鋪張,現在正是敏感時期,京中動向不明,為人處事還是低調一些的好,賈赦對此卻是大為反對。


    他精心培養出來的兒子,大婚怎麽能簡單了事呢?再說了,成婚一般是一個家族的繼承人被正式介紹給親朋好友的時候,人少了怎麽行?


    於是婚禮當日,賈瑚被賈赦帶著一個一個地介紹給客人們,能在官場混得好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賈赦這是向大家正式介紹他的繼承人的意思,一個個將賈瑚誇成了一朵花兒,連賈瑚自己抽空兒想想都得納悶一會那說的是不是自己了。


    賈敏因為來的路上遇上兩家貴人的轎子搶道爭執不下,耽誤了不少時間才到,才和太夫人還有史氏說了沒幾句話就被張嫻抓住幫忙去了,她出嫁一年多,林老夫人早已經把家裏的事都交給了她隻等著抱孫子安享晚年,曆練下來賈敏已經相當的有了當家太太的氣勢,賈家的內務又是她熟悉的,有了她幫忙,張嫻也能抽出個空子喘喘氣了。


    趁著暫時沒事的空兒,張嫻悄悄跟賈敏咬耳朵:“你知道了沒,小叔那邊前幾天來了人,想把珠兒接到那邊去呢,說是那裏有個滿腹詩書不世出的大儒,跟小叔合得來得很,願意收珠兒做關門弟子。”


    賈敏十分驚訝:“我怎麽沒聽說,二哥在的地方離京那麽遠,老太太能舍得?還有二嫂子,珠兒可是二嫂子的命根子,二嫂子能同意?”


    “哪能同意,那邊人一來,珠兒就病了,沒見瑚兒成親都沒見他?要我說,你二嫂子說不定等會就該說要照顧珠兒回去了。”


    賈敏想起哥哥說過的,那個二哥差點就把自己送到了肅親王府去的事兒,微微一笑道:“隻怕不止,我怕二嫂子看著我在嫂子這裏,也是不順眼得很呢。”她可是至今記得她出嫁的時候王氏看著她那些嫁妝的眼神,明明是大哥大嫂好意,在父親留下來給她的嫁妝裏再添上了的東西,到了王氏嘴裏倒像是她賈敏趁著管家的時候搬空了庫房一樣,加上王府的事,她賈敏雖然不喜歡記恨人,卻也不是什麽都能一笑了之大度原諒的人。


    出嫁了的姑奶奶被當家主母拉來幫忙,二房的太太卻隻能坐在那裏看著,張嫻想想這場麵就覺得有趣,忍不住去撓賈敏癢癢:“你個促狹鬼兒,我倒不知原來你也這麽調皮!”


    姑嫂兩人鬧了一會,又有管家娘子來請示金銀器的問題,張嫻派了個丫頭跟著來人去了,回頭對賈敏說:“不過你也別說,她這一次倒是做對了,便是我是她,我也不會讓珠兒去,你不知道,之前跟過去的不是還有個姨娘嗎?那邊來的人說,那姨娘懷孕了。”


    賈政帶過去上任的那個姨娘賈敏也知道,算是從小服侍賈政大的人,因為流產傷了身子失去了生育能力才被提為姨娘······等等,傷了身子?懷孕?


    賈敏覺得自己寒毛都要豎起來了,仔細想想,那姨娘似乎還是家裏從外麵買回來的,沒有老子娘也沒有兄弟姐妹,難怪張嫻說王氏做對了。


    這情況,別說那邊有個不世出的大儒,就是有個不世出的聖人要收賈珠為徒也不能讓賈珠過去!


    “這人的心大了啊,那真是什麽樣的人都有。”張嫻如此歎道。


    賈敏點點頭,道:“隻是苦了珠兒。”


    王氏果然一如張嫻所說,中途離席回去照顧賈珠和年幼的女兒了,拋去這個小插曲不談,賈瑚的婚禮沒有發生什麽波折,唯一算得上意外的,卻是賈瑚成婚,賈赦被人灌醉了。


    噯,這卻是為何?


    好吧,數數賈家的男子就知道了——賈瑚,今天的新郎,不能狠灌,總不能讓人家新郎躺著入洞房吧?賈政,外放掙政績中,遠在天邊,想灌也找不到人;賈璉,欺負小孩子不算事兒;賈珠,病了沒來;再算寧國府那一邊,賈敬,那是三杯就倒的主兒;賈琅體弱連院子都出不了,沒有出席;賈珍吃喝玩樂倒是一把好手,問題是他也隻敢在紈絝子弟裏充老大;賈代化······這個,敢灌老國公酒的人,還真是不多。


    所以當張嫻打理好一切,回到榮禧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醉的一塌糊塗的賈恩侯。


    有的人醉了會發酒瘋,有的人醉了會堅持自己沒醉繼續喝,有的人醉了則是會乖乖地去睡覺,賈赦很明顯地,是第三種。


    張嫻推了推丈夫:“恩侯?恩侯?醒醒,喝碗醒酒湯,梳洗下再睡吧。”


    賈赦沒醒,嘴裏倒是嘀嘀咕咕地在說些什麽,聲音很小,隻依稀可以分辨出一個“瑚”字和一個“孫”字。


    張嫻一時玩心大起,對正要過來的丫鬟們擺擺手,抽出一條帕子捂住鼻子湊過去,偷聽。


    “孫子····大·····孫子······抱·······”


    瑚兒才剛剛成親呢哪來的孫子給你抱?


    “賈政·····哼!想都別想·····”


    又是賈政,看來恩侯對那個小叔子的心結夠深的啊。


    “假······假·····玉······假石頭,我才不信!”


    假玉?假石頭?古玩玉器?酒醉後還惦記著古玩?但是從賈政到假玉石,這跨度也太大了吧?


    就在這時,賈赦又來了一句:“假的,什麽玩意兒,走開!”


    最後兩個字有點大聲,配合著張嫻的行為,倒像是賈赦醒了在叫她走開一樣。


    丫鬟們一個兩個的偷偷竊笑。


    張嫻鎮定地直起身子,讓她們服侍老爺梳洗更衣。


    醉鬼嘛,跟他計較有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恐懼症末期


    看到j j的頁麵就想逃腫麽破


    覺得上一章好渣想把它廢掉腫麽破


    話說······這章·····不會被河蟹掉吧·····


    好像我還有個西幻的坑挖了就沒填過土,但是現在我看到j j的綠頁麵就想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同人之賈赦再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軟耳朵的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軟耳朵的蟲並收藏紅樓同人之賈赦再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