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回門


    按規矩,新人成婚之後的次日必需早起去給父母請安,新娘子得給男方的父母敬茶,給男方的兄弟姐妹等人禮物,同時也收到男方家人的禮物。對父母而言,這就是所謂的“飲媳婦茶”。敬茶之後,新媳婦由父母帶著去祠堂祭拜,然後由父親把名字記入家譜,這是婚禮中男方家除回門禮外的最後一步,這樣的新媳婦才正式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沒有經過這一步驟的女子就不是正妻,哪怕男人是大紅花轎抬了她進門生了一打孩子,她充其量也就是個聘者妻奔者妾中的妾,沒有資格把名字寫上家譜,也沒有資格進祠堂,死後不享受男家的祭祀;如果是外宅,不進門還好,至少可以自欺欺人地讓下人叫一聲奶奶,一進門,在正室麵前就一切都原形畢露了。


    賈赦早早就醒了,撐著頭專注地看著張氏猶帶淚痕的睡顏。張氏昨晚真是被他折騰慘了,睡著了還微蹙眉角。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張氏猛然驚醒,一睜眼正對上賈赦近在眼前的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新婚丈夫,差點沒驚叫起來。


    賈赦忍著笑,輕輕推了推妻子:“安寧,得起來了,我們還得去給老太太老爺太太請安呢。”


    張氏整個人都縮進了大紅灑金遍地撒花百合被裏不肯出來了,這人好不正經,她還······她怎麽敢出去!


    賈赦差點大笑出聲,到底怕小妻子臉皮兒薄會惱羞成怒,揚聲叫了在外麵侍候的的侍女天青進來侍候著去了耳房沐浴。張氏一直等到他走了才讓陪嫁侍女進來伏侍,梳洗間瞥見一個似乎等了很久的嬤嬤從床上取走了什麽,張氏原本就紅的臉龐更是幾乎要著火。


    新婚的院子離老夫人的院子不遠,離賈代善史氏居住的榮禧堂卻挺遠,但昨天老夫人一高興喝了一點酒,於是歇在了榮禧堂那邊,兩人倒是不用兩頭跑了。


    張氏扶著丫頭的手慢慢走,同時聽丈夫給她介紹家中的人。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兒,很快就發現了:丈夫提起祖母是滿心敬仰,提起父親是崇拜中帶有失落,提起母親史氏,卻隻是說:“太太很疼愛二弟。”


    說什麽不好偏說疼愛二弟,別的一句不提,再聯想一下賈赦婚事是由老祖母做主,張氏心裏當即有數了,隻是還不敢確定。等到敬了茶收到禮物,原先的五分猜測就變成了八分肯定。


    賈家長輩三人,史氏給的禮物看著尚可,其實是最薄的,甚至還比不上賈代善這個大老粗給的呢;而小輩三人,賈政給的回禮直接就叫張氏倒抽一口冷氣:他居然給張氏送了一套文房四寶!


    張氏是女子還是嫂子,你給她送一套文房四寶算什麽事啊!當然,說讓嫂子讀書習字也行,但這是你一個做小叔的該做的事嗎?要不是家教好,張氏都想問問賈政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你怎麽就覺得這樣的禮物放在這樣的場合合適?


    賈赦從頭到尾板著一張臉,半點看不出之前與張氏的親密,實際上肚子裏都快笑翻了。他可以確定了,賈政是虛偽是有野心,可他也有致命之處:他不會做人!換句話說,就是沒有金剛鑽卻偏要攬瓷器活,而史氏和將來的王氏就是他的金剛鑽,隻要對付了這兩個,他光憑兄長的身份就能壓死他。


    掃了一眼畏畏縮縮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兩個庶妹,賈赦在感歎史氏宅鬥能力強大讓賈代善十幾房姬妾都沒能養活個庶子的同時也感歎史氏教壞孩子的能力之強大——賈政,養成了個偽君子;賈敏,自個兒給自己找小妾來鬥;賈璉,連自己父母是誰都忘了;賈寶玉,那就是個二世祖,說紈絝子弟都抬舉了他呢!


    因此,當他緩過神來聽到史氏在教訓他:“成家了就是大人了,以後但凡你有你弟弟一分懂事,我就是立時死了也甘心了······”時差點樂出來——和賈政一樣懂事?太太,我怎麽覺得你現在和賈政一樣天真?祖母還在旁邊呢!


    果然,老太太淡淡地打斷了史氏:“大好的日子說什麽喪氣話,你身子沉了就愛胡思亂想,還是好好安胎吧。”


    這是在說她哪一句呢?史氏氣得差點撕了帕子,到底不敢反駁老太太強忍了下去。賈代善對妻子和母親間的交鋒毫無察覺,樂嗬嗬地開了祠堂將張氏的名字寫了進去,從此張氏就是賈赦之妻了。


    新婚的人自有假期。此後三天,賈赦與張氏就呆在自己院子哪也不去,你儂我儂難舍難分,第三天回門的時候張氏就像鮮花一樣嬌豔欲滴。


    回門是整個婚禮的最後步驟,至此兩家正式成為親家。賈赦護送著妻子的轎子到了張家二門就進不去了,依依不舍地看著轎子消失在綠茵後麵,回頭看看一直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張家大哥,賈赦一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悲壯赴張家父子的鴻門宴去了。


    回門其實不僅僅是確認兩家關係,還是女婿送上門來給嶽家折騰的日子。這一天無論嶽家怎麽折騰,女婿都不能生氣,還要滿臉堆笑恭恭敬敬——畢竟你娶了人家的掌上明珠,總得讓人出出氣吧?當然,大家都有分寸就是了。


    賈赦在外宅苦鬥張家父子的時候,張氏正和張夫人在說私房話。


    張夫人一看見女兒就拉住仔仔細細打量,眼看著女兒容光煥發毫無不妥才放下心來。張氏被母親看得很不好意思,撒嬌道:“娘,三天不見就不認得女兒了嗎?”


    張夫人一指頭點上女兒光潔的額頭:“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倒是為了誰啊?”


    到底不放心,張夫人讓下人退下,悄悄問:“姑爺對你可好?”


    張氏一下子滿麵通紅,垂頭不語。張夫人急道:“你這孩子,竟是要急死我嗎!對娘親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就你一個女兒,隻盼你過得好,你不說,可叫為娘的怎麽安心?”


    張氏禁不過,才將賈府中所見所聞一一道來。張夫人得知賈赦不得史氏歡心,不由捶胸頓足:“早先不想你去那皇子府當側妃才將你許進那府裏,誰知偏碰上個偏心的婆母!早知如此,哪怕拚著得罪六皇子,也得給你另找一家好人家啊!”


    張氏大驚:“母親,竟有此事”


    張夫人自悔失言,不得不一一告訴女兒:“之前那府裏就有意求了你去,你爹爹想著那府裏家風不太正,隻說哪怕姑爺養在老太太那裏呢也不能答應,誰想沒幾天,六皇子妃就找到我,話裏話外說你的親事,我和你爹爹哪能讓你去做那低三下四的妾?不得已,就答應了姑爺家老太太的求娶。”


    張氏咬唇,聲音都顫抖了:“如此,如此女兒豈不連累了爹爹和娘親?”


    張夫人很鎮定:“木已成舟,六皇子還能不要臉麵?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手指指天上,又說:“好孩子,你也不必太擔心,你去了那六皇子府那才叫壞事呢!你隻管安心過日子就是,就算天塌下來,還有你爹爹撐著呢!隻是你那婆母,總得想個辦法才是。”


    張氏不由替賈赦說好話:“太太雖不好相處,老太太卻是極好的,夫君最尊重老太太了,對女兒······對女兒也很好······”


    張夫人卻並不讚同:“你還年輕,沒見過世道,這內宅清清靜靜還好,碰上那些不講道理的人家,那真是有理說不清。姑爺對你好,可誰能保證他會對你好一世?他家老太太倒是個明理人,可到底年紀大了,能護著你幾年呢。”最重要的是,誰知道老太太去後會怎麽樣呢。


    不過見女兒小臉憂愁,張夫人就沒舍得說下去,轉而安慰女兒:“現在說這些也還太早,且看看日後吧。賈家千求萬求求了你去,他家要敢對你不好,你爹爹也不會答應的。”又拉著女兒親親熱熱地說著話,隻恨時間過得太快。


    等到日暮黃昏時分,下人來報:“姑爺來接姑奶奶了。”張夫人再滿心不舍也隻能親手為女兒披上披風,又親自送到二門上,看著女兒上了轎子。等張氏的轎子一出二門,張夫人的眼淚就下來了。


    兒行千裏母擔憂,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己千辛萬苦養大的女兒已經是別人家的媳婦,從此再也不能經常在自己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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