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林原本細長的手指和骨瘦的手背上,此刻卻突然爆出了一條條如蚯蚓般的青筋。他努力的克製著自己要打斷麵前女生的欲望,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佳人看了看抑製激動的風林。開口繼續說道


    “這種事情,說出來也許有人不信,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我甚至沒有見過任何有關靈魂和異能的事情,就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了另一個人。所以我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有什麽不可解釋的科學之外的事情,那肯定不止我這一件,心潔姐,也許也經曆了和我相同的不可解釋的事情,隻是,不知道她經曆的具體是什麽,所以,還請你相信。”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隻要她還活著,無論多麽離奇詭的事實我都願意相信。”


    原本冷酷冷靜的風林,突然像是被人抽了骨頭一樣,軟榻在老板椅內,兩手插進頭發裏,第一次漏出那種有些悲傷有些無奈,更多是痛苦的表情。


    之前的那些偽裝起來的淡定,在此刻,已經消逝殆盡。


    隻留下一個與愛妻不知生離還是死別的悲情男人。


    “那一次。是心潔和我第一次發生爭執,就因為她一直想要拍一部高質量的網大,讓人看清楚,網大並非因低成本小製作而廉價,相反,它是可以媲美影院電影,她有她的抱負,而我卻突然厭倦了那些挑戰,隻想在自己熟悉的領域裏步步高升,所以她自己籌劃,自己寫劇本,自己找人。那一次,正是她去見一個製片人,,,”


    風林緩緩的說,放佛那一段刻骨的記憶,說出來就隨風消散一樣。


    “我會考慮。為了心潔。”風林最後說。


    從風林辦公室出來,才發現,辦公室裏早已經空了,佳人看了看手機,早已經過了中午吃飯時間。佳人再次撥了居然的手機,想了許久,就在佳人幾乎放棄的時候,電話通了。卻沒有聽到聲音。


    “居然,”佳人叫了一聲。


    “恩,你好。”電話那頭傳來客氣的回答。


    一時之間,佳人卻突然不知道想要說什麽,之前是一直想要打通的電話,可是卻沒有想過,打通了之後,她該如何開口,畢竟那天晚上,是她做的那麽決絕。


    “那個,你沒有事吧!”


    “謝謝關心。”依然是生疏的語氣。


    “網上的新聞我看到了。”


    “所以,你是來寬慰我的麽,不過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們已經分手了,你現在來安慰我,恐怕名不正了吧!”居然諷刺的說。


    佳人被堵得一時愣住。


    “任何一個朋友出了事,都應該關心一下的。”佳人說著自己都覺得超級爛的借口。


    “朋友?沈小姐,不,或者說是夏小姐,我想你可能失憶了吧,我記得昨天晚上,才有人給我說,如果兩個戀人分手,最好是當個陌生人一樣,永生不見最好。尤其是初戀。”


    居然揶揄道,最後的初戀說的尤為用力,她給了他初戀的感覺,但是確是他的曇花一現。


    佳人咬了下嘴唇,有一瞬間的失語。明明曉得,他說的一些話並非本心,可是聽了,依然無法抑製的心痛。手機兩端沉默許久。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我還要忙,再見。”


    “等等”佳人急忙說。


    “---”


    “我,我不知道那件事是怎麽回事,我問了夏達遠,他說不是他做的。”佳人語無倫次的解釋。


    “哦,原來夏小姐,並非是來安慰,說到底是來給你爸爸解釋的是嗎?”


    “我沒有。我。”


    “我還有事,再見。”電話裏傳來忙音,他就那麽掛斷了,是有多恨她。真是。


    “你,怎麽還沒有去吃飯。”風林從辦公室出來,看見發愣的佳人。


    “哦,那個,暫時沒有胃口。”


    “因為居然的事情。”


    “恩”網絡時代,信息傳播速度太快,連辯解都來不及,就全世界知曉了。


    “你昨天晚上,也是因為他嗎?”


    佳人點點頭,承認。


    “你知道嗎,我其實很是羨慕他,至少他喜歡的人,雖然經曆了生離死別,但是畢竟還在同一個世間。如果是我這樣的處境,哪怕想再跟她吵一次架,聽她在跟我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隻要彼此相愛,真的沒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網絡輿論也好,家族恩怨也罷,不過過眼雲煙罷了!”


    風林說完,拍了拍佳人的肩膀。


    “下午放你半天假,好好的想一想。”


    佳人迷蒙的看著風林。


    “就你這種心情,在這裏也做不了什麽事。”


    “謝謝林總。”


    佳人拿起包就走。


    “這麽著急?”風林問。


    “師傅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知道怎麽做了,有點迫不及待。”佳人俏皮道。


    風林微笑的點點頭。佳人剛出公司門口,就看到了在門口躊躇的居心。自從不做居然的助理之後,她就沒有怎麽見過居心。每次見麵,也幾乎是刻意避開,避免交談。她是那麽高傲的一個人。喜歡起來,既內斂又熱烈,可是不喜歡起人來,也從來不遮不掩。當初對她和對墨陽,那種討厭的態度太明顯。


    “有空嗎,可以談談嗎?”居心主動走到佳人麵前說。


    “恩,”佳人知道,她要談的事情肯定和居然有關。


    “這附近有家很好喝的咖啡廳,我們去那裏談吧!”


    “不用了,我等會還有事,就隻有一會的時間給你。”


    “有事,是居然的事嗎?”


    佳人點頭默認。


    “那就更應該給我談了,我要跟你談的就是居然的事,有點長。走吧,你不希望在這裏遇見居然的黑粉吧!”


    “我又不是明星,怎麽會。”


    “你不是明星,可是卻是個紅人了。”


    果然是個經紀人,觸覺真靈敏。佳人想了想


    “好吧,請。”


    下午的咖啡廳裏,人並不多,中飯時間已經結束,下午茶時間尚未開始,咖啡廳裏有的多是自由工作者。俱都聚精會神的忙著自己的事情,鮮有左顧右盼的無聊份子。


    她們找了個靠窗的小隔間。窗外近處是這個城市喧囂的午後。佳人很少來到這種地方,以前是總覺得這種地方消費太高,後來是根本沒有時間。


    “知道我之前為什麽那麽不喜歡你嗎?”居心倒是豪爽的很。


    “知道。”


    “其實,在更早以前,我是挺同情你的,因為居然一心複仇,可是你卻隻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子,雖然每次看到你追居然追的熱烈又狂熱,但是因為我知道居然靠近你的動機,我對你,就隻剩下可憐。當初送給你那些證據的時候,我還差點心軟過。可是為什麽後來你再出現的時候,就變了呢,變得讓居然再也狠不下心去報複。明明這個時候的你,是個成人了,是個可以替你父親還債的成年人了。他卻再也狠不下心了,如果他喜歡你,那很多年前,又為什麽那麽絕情,我一直不明白,直到有一次,他告訴我說,說你像極了一個人。”服務員端來了兩杯高端咖啡,


    “再給我來杯茶,不,開水。”居心又說。


    “你知道,居然以前喜歡過一個人嗎?”


    佳人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因為她和居心的關係,並不足以讓她知道她就是佳人的秘密。


    “嗬嗬,看來,你是知道的。”


    經紀人的眼睛都是自帶放大鏡的嗎?


    “別驚訝,我是和居然同學,並且為了學好表演,我們還一起進修了心理學,所以對於人的表情管理有些了解。”


    “哦。”


    “可是我跟他大學四年,他學的東西,我都跟著學,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的距離,後來為了他能在這條路上走得越來越好,也因為他說他不會找演員的女朋友,我硬是放棄了當演員的機會,努力的成了他的經紀人,為他披荊斬棘。但是終究抵不過,他心裏的另一個人。”


    佳人有些微吃驚,他心裏的另一個人。


    “那個他的高中同學,我以前不知道,直到有一次他喝醉酒提起過,那個時候,他痛苦的說,對不起佳人,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配不上你。那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得知這個名字,原來,我一直以為他不談戀愛是因為事業未成,卻不想,他心裏早已有個人。隻是他醒來時,便再未提起過,他向來是這樣的人,心裏比外表成熟。我不好意思去問,但卻私底下去打聽了這個人,才大概知道他們原來的故事。隻是聽說那個女孩子已經訂婚了。再後來,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三年前,有一天,居然突然瘋了一樣的跑到了一個男人家裏,不顧一切的打了那個男人。我去查了那個男人,正是那個女孩子的未婚夫,而那個女孩子,已經車禍身亡。那一次,居然差一點死掉。你知道嗎,我總共就聽他提過兩次的名字。”


    佳人知道居然會喜歡他,但是,成為最愛,還是讓她不由得有些恍惚。


    居心看著失神的佳人。放佛有一瞬間,讓她覺得,他們兩個都是可憐人,雖然居然愛她,可是畢竟,在心底,還有一個永遠抹不去的名字,光這一點,她們兩個同樣可悲。


    但是,居心又心痛的想。


    “可是後來,你出現了,原本,居然想要繼續複仇的,可是,後來為什麽又會喜歡上你呢。他說你像一個人,可是如果真像,那為什麽許多年前沒有發現。我一直不明白,你有什麽好的,你隻會給他帶來麻煩和痛苦,沒有給他帶來半點的幫助。在他向你表白的時候,其實我都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打算,可是你們又分開了。我說你真的是他的克星,他每一次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為你。”


    佳人一言不發的聽著居心的陳述和譴責。她無可辯解,她說的都對。


    “這一次,你把他推到了萬劫不複之地。”


    佳人有些疑惑的看著居心。


    “他跟公司解約了,你知道在這個時候,他解約意味著什麽嗎。他還說他要進修一年。娛樂圈更新換代那麽快,而他又剛剛經曆了負麵新聞,這個時候解約,進修。有可能就完全斷送了他的演繹生涯,他才三十歲。”


    原來,他做的這麽決絕,原來,他現在的處境這麽的惡劣。


    “那你沒有勸他嗎!”佳人疑惑“你可是他的經紀人。”


    居心苦笑了搖了搖頭,“你可真是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了。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現在能勸得動他的,估計也隻有你了。而我,很有可能不會再做他的經紀人了。”


    “為什麽,沒有你,他豈不是走的更加艱難。”


    “之前,我為了他放棄了當演員的機會,那是因為我以為他會給我機會,可是,你出現了,我連在他身邊的機會都沒有了。與其如此,不如,我另謀生路。”


    “。。”


    “我年齡不小了,希望現在還有人可以找我拍戲。”


    居心想的很透徹,這一瞬間,佳人突然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有了好感,愛的起,放的下。


    “我隻是希望,你能夠勸勸他,讓他不要負了他的夢想。”


    “我,我盡力。我替他謝謝你。”佳人喃喃的說,她了解居然,所以很沒自信。


    “替到不用,我心甘情願。”


    和居心告別後,佳人反而沒了剛才的迫不及待。她呆呆的坐在咖啡店裏,居心早已離開。可是佳人卻呆呆的坐到了晚上。她和居然之間隔過生離和死別,風林說得對,還有什麽可以阻撓他們的,輿論,已經發生,夏家,她對夏家也算是盡到了責任。她這一輩子除了居然,無愧於任何人。這一次,她想要為了自己,為了居然,爭取一次。


    回到夏家,她看到忙碌的夏母,有一瞬間不忍,可是最終依然開了口。


    “爸,媽。有件事我想跟你們說一下。”


    夏達遠似有所覺得看著佳人。


    “我想通了,我還是放不下居然。對不起。”


    “可是你已經答應我了。”


    “我以為我做得到,可是,後來我發現,如果這一生不跟他在一起,那我這一生就毫無意義,爸,雖然我無意取代了你女兒,可是也自認為對的起夏家,難道真的要讓我為了這個家犧牲掉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您才開心嗎?”


    “你怎麽可以這樣講,我這樣都是為了你好,你知道那個居然這次又安的什麽心,如果。”


    “沒有如果,我不是夏卿,我是沈佳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明星的女朋友不是那麽好當的,他的生活都曝光在閃光燈下,你可能會一直經曆那種動不動上熱搜,被人肉的事情。”


    “我不在乎。”佳人信誓旦旦的說。


    “你這句話,到真的很像卿卿,曾經,她也這麽跟我說過,她不在乎。”


    夏達遠搖搖頭。“可是最後還不是。”


    “我和她不一樣,居然對我也不一樣。”


    “在我這裏都一樣,我還是那句話,我不允許。”


    許久不吭聲的夏母看著父女兩個爭執,拽了拽夏達遠,她太擔心再次失去一個女兒了,而且還不是親生女兒,萬一,說走,就走了,留下他們兩個老人怎麽辦。


    “你不許替她講話,我寧願不要這個女兒,也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夏達遠決絕的說。


    “你可別胡說了。有什麽話好好講,一家人,不要這樣子啊!”夏母哀求道。


    佳人愣愣的看著夏達遠,轉身走進了房間。


    夏母看著關著的房門,又埋怨的對著夏達遠說


    “你看看你,為什麽說的這麽絕情,她本身就不是我們的女兒,隻是好不容易才留在我們身邊,你這麽一說,哎”說著站起身去敲佳人的房門。


    “卿,,佳人啊,你開開門,你爸爸他說的是氣話,你千萬別當真啊,我們也都是想為了你好啊,總是怕擔心那個居然為了報複我們兩個傷害了你。我們這幾年也一直都拿你當親閨女看,你千萬不要這樣子啊,喂,佳人,你開開門好嗎!”


    佳人門開了,手裏卻拎著一個行李箱。夏母看著行李箱,眼淚呼之欲出。


    “你這是幹什麽啊,你。”


    “對不起,媽,我想搬出去住,什麽時候等,同意了,我再說。”


    夏達遠憤怒的一把奪過箱子,


    “你這是幹什麽啊,你是威脅我嗎,我告訴你,你威脅不了我。”


    “我怎麽會威脅夏總你啊,我原本就不是您的女兒,您有多少家財,我也一分都不在乎。我現在隻是想要還我自由。”佳人倔強的說。


    “你,你是想氣死我嗎!”


    “沒有的事。”說著,佳人不顧兩個人的反對,決絕的走出了夏家。


    “你會後悔的。”房內是夏達遠憤怒的咆哮,和夏母低低的哭泣。


    後悔,如果這一輩子錯過了一個摯愛的人,那才叫後悔吧,她的重生,不就是上天賞給她的後悔藥嗎,如果這次再不吃,那就真的枉費了上天的好意。


    拎著笨重的箱子到達居然家門口的時候,她似乎又有些膽怯了。這邊是荷爾蒙平穩後的後遺症。她之前那麽的決絕,有什麽理由取得他的原諒呢。


    放在門鈴上的手,遲遲的按不下去。


    其實佳人不知道的是,即使按下去,也不會有人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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