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收到消息的王子騰夫婦氣急敗壞地趕了過來,他們隻道賈家要賴,卻沒想到坐下一說這事,竟然是烏龍一場,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可自己女兒也說是沒親到,他們再糾纏下去也不過是白白丟臉,隻能咬咬牙離開了賈府。


    雖然雙方臉上都堆笑,一邊說:“原來是場誤會,哈哈,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一邊說:“都怪璉兒這小子,以後讓他多練練力氣。”看起來一團和氣,心裏未免還是有了裂痕。


    這事談不成,最高興的自然是賈代善、大太太和賈璉,賈赦也高興,但他並不是很在意內宅的這些爭鬥,反正是兒媳婦,又不可能管到他頭上去。二太太可能比王家還要鬱悶,賈家與王家關係不和睦,她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不說,原本想好的利益定然是要打水漂的。


    賈代善卻沒注意這些,他隻要想到擺脫了放高利貸的那個導火索,心裏就直樂,當然,他也隻能偷偷樂,不然也不好解釋不是?


    放下了心事,賈代善一連睡了幾個好覺。這一晚,他正睡的香甜的時候,突然聽得雲板響了四下,把他從美夢中驚醒。


    依雲進來回道:“老太爺,東府珍太太沒了。”


    賈珍媳婦出身大家,性子溫柔賢惠,最是尊老撫幼,東西兩府上上下下都喜歡她,就是賈珍,平日裏再荒唐,她的話也能聽進幾分。賈代善當時就歎了口氣,東府裏日也就這個女主人拘著些,她要沒了,東府就更沒救了。


    去的是晚輩,賈代善和老太太這兩個是堂祖父輩,年紀又大,暫時不用過去,隻因為那邊人丁不旺,賈赦夫婦與賈政夫婦作為再堂叔嬸已經算是比較親的長輩了,平日來往的也頻繁,便在天亮後過去幫忙。一時賈代儒、代修、賈敕等等一幹旁支近親也都來了,隻見賈珍哭的眼睛紅腫,竟全不見往日風流之態。


    見了賈赦便哭道:“平日隻道她喜歡嘮叨,又每每對我宴客不高興,心裏隻嫌她煩。不想她這一去,這心裏竟像剜去了一塊一般,好歹是結發十幾年的夫妻啊……以後再沒人那樣管我了。”


    賈赦不自禁地回頭看了自己太太一眼,勸道:“節哀順便,還得料理喪事呢。”


    賈珍茫然地道:“如何料理,不過盡了我的心罷了。”


    隻是東府人手太少,賈敬在觀裏不肯回來,賈珍的兄弟多人就剩他一個,賈蓉賈薔還小,合府上下竟找不到一個可以支撐起喪事的人。思來想去,便往西府去借人手,向老太太涎著臉道:“老太太慈悲,好歹派個人去幫幫孫兒罷。”


    老太太奇道:“你好歹也過了而立之年的人了,又是一家之主,連個喪事也不會辦麽?”


    賈珍苦笑:“外麵的事孫兒已經料理清楚了,隻是想請位嬸娘去幫我陪陪各位誥命並處理這一個多月內宅的事務。”


    老太太恍然,想了想道:“這邊這一家子的事也離不開你大嬸娘,既然如此,便讓你二嬸娘去幫幫你罷,隻是我也不知道她願是不願,你自與她說去。”


    二太太就坐在旁邊,賈珍忙向她陪笑道:“家裏實在不成個體統,嬸娘好歹疼我些,去幫幫侄兒罷?”


    二太太有些心動,這喪事一辦就是四十九天,雖然辛苦,油水卻是很足的,又能在各位誥命們麵前大大地露臉。隻是臉上卻帶出為難道:“我平日裏不過念念佛,實在是不曾管事的,這樣一件大事,萬一有個疏忽,隻怕會惹人恥笑呢。”


    賈珍見她意動,忙道:“嬸娘太謙虛了,誰不知道嬸娘能幹呢,不過是英雌無用武之地罷了,這樁事托給嬸娘那是再適合不過了。就算嬸娘不疼侄兒,也看在你侄媳婦的麵上罷。”


    二太太假作猶豫了一會兒,這才道:“我便勉強一試,若有什麽不能的,你多少提醒著點就好。”


    賈珍大喜,問道:“那嬸娘是在那邊住呢還是天天過去?不如我給嬸娘收拾出一個院子來,免得您每天辛苦。”


    “這倒不用了,離的也不遠,每天過去一趟也不是什麽為難的事。”要一個多月呢,若是在那邊住,這邊那幾個狐狸精可就看不住了。


    賈珍隻得罷了,又陪著老太太說了幾句閑話,這才出去忙去了。


    二太太眼睛眉稍帶出得意,得老太太行禮道:“媳婦這段時間就不能過來立規矩了,請老太太見諒。”


    “你忙吧,”老太太心下不悅,淡淡地道:“這麽多丫頭在,很不用你來伺候。”


    二太太心一驚,得意全沒了,頭低斂眉地告退離開。回屋見賈政不在,一問是又上那邊屋子裏去了,隻氣得伸手便把手中的熱水鍾子摔了出去。不想這剛出了點氣,賈政便進來道:“你隻管摔罷,看東府有多少杯子給你摔的,隻別丟了我的臉就是。”當下便氣了個倒仰,半個晚上都沒睡著,第二日卯時被丫頭叫起時太陽穴還突突直跳,隻是一心想露個臉,硬撐著罷了。


    好在賈珍為這場喪禮是“傾盡所有”,二太太把自己幾家陪嫁的家人都派到油水最足的地方,大大的撈了一筆,心情這才好了些。隻是東府的下人多是那些家生子兒,一個個比祖宗還難伺候,更別說使喚了,隻為了讓他們令行禁止便花了不少精力,每日從卯正一直忙到戌末,隻累的頭昏腦漲,眼圈發黑。


    轉眼便是賈璉的生日,因為有喪事,便沒有怎樣大辦,隻一家子圍在一塊兒吃了桌酒便是了。二太太因為在東府忙著料理喪事,並沒有趕回來吃飯,隻在早上的時候讓人送了一套衣服,一雙鞋襪,一百壽桃,一百束上用銀絲掛麵過來。


    吃酒吃到一半,看看實在吃的沒什麽勁,兼那賈珍媳婦與賈璉已是三服外的親屬關係了,也沒什麽守製的問題,便幹脆提議行個酒令。


    賈代善怕又是做詩什麽的,忙道:“不如來擊鼓傳花罷,鼓停的時候花在誰手上誰就罰酒一杯,然後說一個笑話……”話沒說完瞥到二兒子,一頓,接道,“能做詩的做首詩也成。”


    便有小丫頭在一旁豎起一麵屏,丫頭伴月擊鼓,又拿了一個紅綢紮成的團花上來。於是從賈代善起,鼓起一響便往下傳,隻轉了一圈半,鼓聲停時,花正在賈赦手中,隻得吃了杯裏的酒,又夾了片筍,笑道:“便說一個這筍的笑話罷。有一個人,從北地去南方參加宴席,見席上有一個菜極為香脆鮮美,便問鄰座這是何物。那鄰座的人是個愛開玩笑的,便道:‘這是小時候的竹子。’”眾人都笑了起來,賈赦也笑,把筍放進嘴裏嚼爛吞了,接著道,“這人一聽就極為驚訝,他從來不知道竹子煮出來這麽好吃。回到家便與妻子吹噓了一番,妻子自然不信竹子能吃,那人便把涼席一頓砍碎,扔鍋裏煮了半個時辰,盛上來一嚐,大怒道:‘這竹子也欺我,小的時候既然能吃,老了為何吃不得?’”


    眾人笑的前俯後仰,賈璉拿了雙竹筷直往賈琳手裏塞,道:“妹妹最近在學廚藝罷?還不快把這筷子煮了給我們嚐嚐?”


    賈琳笑的唉喲直叫,滾到老太太懷裏半天才喘著氣道:“我不過站在旁邊看看呢,太太不讓我動手,你先留著,過幾年我學會了再煮給你吃。”


    賈珠笑的腮邦子發酸,揉著臉道:“妹妹煮出來你可能吃?能吃我再去買一百雙回來。”


    眾人又笑。賈赦忙給老太爺和老太太斟了酒,眾人齊幹了一杯,又命伴月擊鼓,便從賈赦傳起。傳了幾輪,賈珠、賈璉和老太太都講了個笑話後,花終於停在了賈代善手裏。


    賈代善喝了口酒,笑道:“我的笑話也是說一個商人,他太太給他生了個女兒,剛一歲便有人來做媒,說男方隻比他的小千金大了一歲。商人與妻子私下商量說:‘我們女兒才滿一歲,對方就兩歲了,比女兒大了一倍,等到女兒十五歲可以出嫁的時候,對方該有三十歲了,我怎麽忍心把女兒嫁給一個老男人呢?’他妻子笑了笑說:‘你可真笨,現在我們的女兒一歲,明年就兩歲了,不就與那男孩同歲了嗎?’”


    話音剛落,賈珠一口茶便全噴在自己袖子上,賈璉笑的把手裏的瓜子撒了一地,老太太捂著肚子喘不過氣來,賈璉早下地讓奶娘揉肚子去了,大太太則把一塊吃了一半的鴨頭掉在了賈赦袍子上。


    “得了,時辰也不早了,都回去睡罷,”賈代善站起來道,“你們也要更衣的,也省得再走回來了。”


    眾人便都散去,遠遠的還能聽見幾個孩子笑的喘不過氣來。


    七七四十九日道場終於做完,好容易送殯完畢,二太太剛從鐵檻寺回來就病倒了,臉兒臘黃地躺在榻上不想動彈。屋裏的丫頭都慌了,忙著請了許郎中來,把了脈,道:“太太這是勞累過度,又鬱結於心,再加上受了點風寒。我寫個方子,先吃兩天再看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寶玉他爺爺[紅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夜初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夜初雪並收藏穿成寶玉他爺爺[紅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