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成□□了一聲,他覺得自己腦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一直敲打著,讓他頭痛欲裂。該死的,他果然是沒有什麽喝酒的天賦,不過二兩白酒就醉成這樣,看來得打個電話請假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伸手去摸放在床頭的手機,卻發現自己的手似乎被什麽綁住了一般,根本動彈不得,大概是被子掖得太緊了吧,他想著便扭動起來,想把手從被中掙脫。


    “老太爺!”一個清脆的女音驚喜地叫道,“老太爺醒了……”


    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進來,有個女人的聲音道:“快,快把王太醫請來……老爺,老爺,你感覺怎麽樣了?“


    陸成皺眉,這誰啊?聲音也不知道小一點,是想痛死他……不對,家裏怎麽還有別人?玉琳明明出差去了,還有兩天才會回來呢,女兒也在外地上學。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然後便愣住了。


    好一個古香古色的房間,他敢拿他二十年的考古生涯打賭,這屋子裏的桌、床、瓷器擺飾,年代最近的也至少是明、清時代的東西。這是哪個收藏界的朋友在跟他開玩笑嗎?這玩笑也開的太專業了吧?這還請了這麽多個老老少少穿著古裝來忽悠他?


    “水。”他□□著道。


    “快,快拿水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貴婦立刻叫道。


    一個十四、五歲穿著淡粉色梅花刺繡交領褙子丫頭打扮的女孩已經倒了一杯茶過來,利落溫柔地喂他喝了。溫熱的茶水讓陸成感覺舒服了許多,這才開始打量著這一屋子的人。要說這誰請的人還真是挺專業的,這些演員看著都與他們的穿著身份符合。這個貴婦一看就是這屋子裏輩份身份最高的,穿的是青綠繡對襟圓領褙子,頭上戴著珍珠金鳳梅花折枝金釵與二色金鑲紅瑪瑙抹額,眼睛看著自己時透著焦急、關心、擔憂等等,聽那丫頭叫自己老太爺,那她扮的應該是自己的老妻了。那邊兩對中年男女都跪在床前,那應該是兒子媳婦或者女兒女婿了。而這些丫頭也都伶俐的很,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莫非是丫頭專業戶麽?就是找些專業的服務員或者保姆來也沒這麽周到的啊……


    等等,女兒前些天曾說過穿越什麽的,就是一個人的身體或者靈魂因為各種原因突然跑到其它時代去了,還是這些年穿越流行的很。他當時還說那是小孩子才會相信的東西,又說如果隨隨便便就能穿越,那時空就亂套了。可這會兒,這全是古董的房間,這些關切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古人,還有專業的丫頭……天啊,別真是穿了吧?


    陸成連忙抬手去摸自己的頭——如果真穿到古代,那他應該是長發才對。


    但他沒能去摸自己的頭發,隻是抬抬手,他就知道自己換了個軀殼了——這哪是他那雙經常挖泥土擦瓷器又黑又粗的手啊?雖然不能說白嫩,但也可以看出是沒有經過勞作的,除了因為年紀而起的斑點皺紋外,沒有一點繭的痕跡,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齊。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穿越這回事?還是說他這是借屍還魂?


    陸成□□了一聲,覺得腦袋裏好像被猛得塞進了一大團東西,擠得腦袋好像要裂開了一般,接著便暈了過去。


    又是一陣驚叫與慌亂,好在王太醫到了,眾位女眷到屏風後站定後就被一個未總角的小丫頭引了起來。


    “老太爺已經沒事了,隻是身體有點弱,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下官留下個方子,老太爺吃上幾服便好了。”


    便請出去寫了方子,又厚厚地打賞了送出去。


    陸成再次醒來時,天已經亮了,他能透過霧一般的紗窗看到外麵掛著的幾籠鸚鵡和半開的桃花。


    這一回他不再覺得身體酸軟,而是感覺神清氣爽起來,便翻身坐起,思及自己已經穿越,又愣了一回神,想念了一番自己在現代的妻子和女兒。待看到滿室的古董時,又高興起來,他研究的正是明清瓷器,到了這大清朝不正是投他所好麽?


    掀被下床,把屋裏的茶盞、花瓶、果盤等等都撫摸了一遍,正回身看床牙上的雕刻時,門簾掀動,一個穿綢著緞的丫頭走了進來,見他扶著床站在地上,忙道:“老太爺,您怎麽起來了?來,我扶您回床上躺著罷?”


    陸成搖搖頭道:“不了,把我的外衣拿來罷。”


    丫頭見他的氣色還好,便從旁邊櫃裏拿了件八成新青色竹葉暗花箭袖襖給他穿上,用雨後天晴汗巾子束了,又套上一件暗藍緞麵起花團褂,道:“老太爺,我給你梳了頭就叫飯來罷?老太太可已經傳飯了。”


    不提還不覺得,這一說,陸成立刻聽到肚子咕咕直響了,便有些尷尬。


    丫頭笑著把他扶到梳妝桌前坐下,道:“老太爺的病果然是好了,病中幾天都沒吃飯,把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大太太二太太急的不行,珠大爺也跟著哭得眼睛都紅了。老太太心疼,又怕過了病氣,叫奶娘把他抱下去,這幾日不讓上來。”


    陸成隻到大老爺二老爺的時候就愣了,不是驚訝這個身體有兩個兒子,而是從那玻璃鏡中看到自己的形象感到驚訝。要說這個身體長的還算是挺帥的,哪怕是個老頭,那也是個帥老頭,可……可為什麽梳的是發髻而不是金錢鼠尾?


    如果不是有這麽多清朝瓷器,他或許會認為是明朝……陸成敢用他二十年的考古專業素養發誓,桌上那套茶壺茶杯確實是清朝的東西。難不成現在是在台灣?整個中國,在清朝也隻有那兒敢留發了吧?


    但這三月桃花都開了,在室內還要蓋棉被要穿襖的天氣,又實在不像。


    陸成正狐疑間,有人在門口道:“老太爺醒了?”


    門簾被掀開,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簇擁著昨日看見過的那個中年貴婦進來,穿著青金馬麵裙,淺咖繡金褙子,頭上釵環閃亮,麵上滿是喜色:“老爺全好了?可是餓了?廚下準備了荷葉蓮蓬湯與糯米銀耳蓮子粥,我剛嚐了嚐,還算是香甜可口。”


    陸成想這著八成是自己的妻子,心裏便有些尷尬,又不知道對方叫什麽,隻好含糊地應著,一起出去了。


    穿過幾道門,他被眾人簇擁著,又擔心被人看出破綻來,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觀察周圍的環境,隻是跟著眾人的腳步走到一間屋子裏,那兒已經擺好了桌椅,顯然是個餐廳。


    陸成坐了上坐,貴婦下首相陪,接著便有幾個小丫頭從捧著大漆盒的婦人手裏把幾樣小菜和一盆粥、一盆湯端上來。剛剛服侍了他洗漱的大丫頭便笑道:“老太爺想吃點什麽?”


    “喝點粥罷,再夾點子那個辣辣的菜下粥。”陸成看了半天也沒研究也那是些什麽小菜,又不好問,隻好含糊地指了指。


    粥與小菜都不錯,就是吃了半天,還是沒吃出到底是什麽菜來,隻好在心裏苦笑。


    吃罷早飯,眾人轉移到一間像是起居室的大房間裏,陸成與貴婦一左一右地半靠在榻上,便有丫頭過來給他們輕輕地捶腿,讓陸成連連在心裏感歎腐敗,便又不敢拒絕,他還沒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與習慣呢。隻知道大概是一家之主,是個富貴人家。


    剛坐下不久,門口有小丫頭道:“大太太來了。”


    陸成點頭,這是大媳婦了,是來請安的?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走進來,穿金戴銀,衣著華美,微微挺著個肚子,看起來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她在丫頭的攙扶下蹲了蹲身子道:“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不等她請完安便笑道:“快,快起來,你身子沉,不是讓你不要來請安了嗎?”


    大太太在右邊第一張椅子上坐下,笑道:“媳婦好的很呢,雖然身子沉了,也還是多走走比較好。”


    接著小丫頭又報:“二太太與珠大爺來了。”


    嗯,二媳婦與……當然不會是大兒子,那就是大孫子了?


    果然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婦進來,這個媳婦與大媳婦的溫柔大方不同,顯得老實木訥,身後除了幾個丫頭,還跟著一個抱了孩子的奶媽子。二太太給二人請了安,又與大太太見禮後便在大太太下手坐下,孩子也由奶媽子抱著擺出請安的姿勢,說:“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便也跟著奶聲奶氣地道:“老太爺……安,老太太……安。”真是可愛之極。


    老太太一見著這個金孫就喜得見牙不見眼,連聲道:“珠兒,到老太太這兒來。”奶媽子便把珠兒抱過去放到老太太身邊,又問他,“珠兒今天早上吃了什麽?”


    珠兒便細數自己吃了肉末粥,小花卷兒。祖孫兩個正說的熱鬧,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向前請了安,又與兩位太太互相見禮。陸成聽她口呼嫂子,這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自己女兒,名字裏大概有一個敏字。


    陸成便有些奇怪,這兩個媳婦、女兒孫子都見著了,兒子哪兒去了?他看了一眼屋角的自鳴鍾,已經八點了,看來是上班去了,也不知道這一大家子是靠的什麽為生。


    正想著,卻聽得大太太道:“老爺因為昨日見老太爺好了,太過高興,晚上在門口吹了一會兒風,早上起來便有些不爽利,怕過來請安會給老太爺與老太太過了病氣,便讓媳婦給他告罪。”


    陸成這才知道原來不是上班去了,而是病了。想著,老太太的臉色卻有些不好看,隻是淡淡地應了,倒讓他有些疑惑。這兒子生了病,當母親的應該擔心才是,看她這樣子怎麽倒像是生氣呢?莫非那大兒子是庶出的?


    幾個人閑談了一會兒,大太太便起身道:“這會子也到了那些媳婦子們回事的時間了。”說著告了罪便去了。


    這時老太太方道:“老太爺,赦兒是越來越不成樣子了,成日這般荒唐,你身體好了也就該多管管他。這才幾年時間?就弄了這一屋子的丫頭侍妾。”


    陸成恍然大悟,原來這沒來請安卻不是真的病了,而是跟小妾荒唐得起不來,還得做妻子的為他撒慌遮掩,難怪做母親的不喜歡了。那老二呢?怎麽也沒看見?不會也是這樣亂七八糟的吧?


    他卻不好問,看她們婆媳母女說話也插不進嘴,本想在她們話裏聽出點身份背景來,偏她們隻說些家長裏短的,其它的一概不提,到最後他連自己姓什麽都沒搞清楚。


    好容易挨到十一點多,終於有丫頭道:“二老爺來了。”


    昨日見過的那個年少一些的青年進來,向父母請了安,在一旁坐下道:“老太爺身子可好些了?”


    陸成未及回答,老太太便笑道:“我看著可比前幾日精神多了,今天早上還吃了一碗粥,兩個餑餑。”她顯然很喜歡這個二兒子,又問,“今天這麽早就下學了?”


    下學?看來這個二兒子是想走科舉了,隻是不知道他的學識怎麽,看上去人倒挺方正的,有點子書生的味道。


    “是,因為今年想下場一試,先生便讓我隻上半天學,下午在家練練筆,就不用去學裏了。”


    “好好,以後我們賈府就要靠政兒了。”老太太高興地道。


    陸成卻猶如五雷轟頂。賈府,赦兒,政兒,珠兒……


    他……他這是穿越成了什麽人啊?賈赦賈政的父親,賈珠的爺爺……老祖宗的丈夫……


    陸成白眼一翻,暈了過去,引起一片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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