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老人年紀大了,處於自我否定,自我懷疑的不自信階段時,後輩最需要的不是糾正她,而是陪伴。


    “老小老小”,老人其實和孩子有很多共同之處,需要的是耐心地引導和肯定,而不是簡單粗暴地告訴她能做什麽,該怎麽說——那樣會讓老人更加迷茫和不自信。


    有時候想想,婆婆拚命地表示反對,和晚輩們對著幹,何嚐不是一種引起你注意的方式呢?從很早的時候,周品正就離開了家,兩個姐姐也很少回來,婆婆一直都是一個孤獨地生活,仿佛大家都把她遺忘了,成為了一種可有可無的存在。


    所以當她出場的時候,才會拚命地和大家唱反調,讓你一次次地去找她,和她商量。這種行為跟孩子故意犯錯引起大人的注意一樣。可是她的辦法很拙劣,越是這樣不通情達理,越是讓孩子們反感,就越來越少回去。


    包括脾氣最好的大姐也是一樣。本來工作繁忙,好不容易休息又要在家裏照顧公公婆婆和孩子,每次抽出一點時間回趟娘家,迎接她的不是關心和問候,而是沒完沒了地問題。“你弟弟又不聽話,闖禍了……”“二妹又和她男人吵架,你去幫忙說合一下。”“鄰居晚上吵得很,你回來地正好,幫我去跟他們說一下,晚上小點聲……”


    雞毛蒜皮,全部都是事兒。其實大姐在家裏又是工作又是家務,好不容易回趟娘家,是想休息一下,透透氣,和媽說說女人之間的知心話。但是這種微小的願望在父親去世以後就成了奢望。明明自己可以解決的事情偏偏非要等自己回來指示她去做。明明沒有問題,還逮著就訴苦,讓人煩不勝煩。


    大姐被折騰得心力交瘁,漸漸地也就回來得少了。周品正更加不用說,每次一見麵就催相親和去相親的路上,害得他有家都不好想回。小姐呢?她是個沒心沒肺的,自己家的破事還一大堆呢,沒事都要找姐弟倆幫忙。可這些都是自己是親身骨肉,周母再怎麽折騰,還是會有個限度的,畢竟還要顧及到孩子們呀!


    然而楊小貝橫空出現了,這就戳到周母的肺管子了。自家的孩子就算了,這又算是個什麽鬼?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就把兒子勾走了,老虎不發飆你當我是加菲貓啊?


    之前鬧成那樣,正是周母這種心態的結果。當時楊小貝覺得周母完全是不可理喻,完全沒有長輩應有的睿智,寬容以及對孩子的愛護。但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去發現這位老人並不是一無是處。


    婆婆非常勤勞,每次隻要過來這邊,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洗衣服,買菜燒飯,打掃衛生,收拾家裏……忙忙碌碌風風火火,讓楊小貝深深地懷疑她的年齡——這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嗎?幹活也太麻利了吧!


    這樣的後果就是,楊小貝總不能閑著看婆婆一個人幹活,隻好跟著一起幹,每次婆婆走了以後,她都腰酸背痛休息大半天……這種高強度的工作效率,肯定是那個時候公工廠裏養成的,一定是!


    作為一輩子精打細算的家庭主婦,婆婆有著豐富的經驗。知道哪裏的蔬菜最新鮮,那種海鮮最好吃,那種螃蟹最正宗……如果不是兒子爭氣掙下來偌大的家業,她一定會把楊小貝訓練出來怎樣的生活方式最節儉,怎麽樣才會用最少的錢,過最好的生活。


    可惜這個本事是沒辦法傳承下去了,為此婆婆很是失落。但是一輩子節儉慣了的,最看不慣的就是浪費糧食——似乎這是他們這一輩人的共性。經曆過饑餓的人,是無法忍受每一顆糧食被放棄的。


    所以在生活中往往會有衝突,這個時候婆婆搶占道德的製高點,洋洋灑灑地說著別人的不是,還有自己的強大理由,必須自己是對的!


    楊小貝呢?“媽,你今天這件衣服的顏色真好看,哪裏買的?”本來她們為了一樁事情爭了起來,她就突然神來一筆,莫名其妙說起衣服來了。


    “呃……弄堂裏的李阿姨她兒媳婦給她做了一件,我覺得好看也就去縫了一身,怎麽樣這個花色不豔吧?”周母的思想馬上就被帶偏了,楞了一下,討論起衣服來。


    “怎麽會豔呢?這種大花的料子隻有你們這種年紀大的人穿才壓得住,像我們穿就太輕佻了!”楊小貝使勁兒地誇道,同時了解了婆婆今天氣不順的原因——人家的媳婦給買東西了,自己的媳婦怎麽就沒表示呢?


    這實在不是楊小貝小氣或者考慮不周,想當初她也想和婆婆搞好關係來著,結果買的禮物全部都被吐槽得一塌糊塗。買衣服說不好看,不合身,一點也不和心意。買營養品吧說浪費,她身體好得很呢!總之哪兒哪兒都不好,吃力不討好不說還落得一通埋怨,周品正隻好說,“我媽這人太挑剔了,還是把錢給她,讓她自己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這樣也行,周母手裏不差錢,人家晚輩送了東西,自己看著好就去買好了,不用看人家臉色。誰知道沒過多久周母又不舒服了——憑什麽人家的子女都那麽孝順體貼,什麽都幫老人想得周到,自己還要苦哈哈地親自去買呢?人家看自己得多可憐,窮得隻剩下錢了!


    好嘛,反正怎麽都是錯,就看人家從哪個方向想。知道了婆婆的心結,楊小貝靈光一閃,說道,“這馬上就要天冷了,我和誠誠也要添一些冬天的衣服,媽你看是去商場買好還是去做幾身?”


    “商場的衣服好是好,款式也時髦,就是不合身。做的衣服傳統的樣式,但是人家寧波裁縫都是量身定做的,穿的隻有適宜呢!”女人不管是多大年紀,說起衣服那都是滔滔不絕,說不完的話,婆婆早就把剛才的不愉快給忘了,一門心思給分析。


    年紀大的人還是習慣穿裁縫做的衣裳,婆婆也有慣在哪家做的鋪子,聽說是新進了不少好料子,說著說著,兩個人就轉移了戰場,幹脆去裁縫店裏看了新料子,各做了幾身新衣裳。轉出來的時候想著既然都上街了,還不如去商場瞧瞧,於是又一路從淮海路逛到了步行街。


    幾個商場轉下來,手上又多了不少東西。多半是楊小貝孝敬婆婆的,可是又時候見到合適媳婦穿的好東西,婆婆也大方地給媳婦買上,對了,還不能忘了寶貝孫子,得多給買一點,奶奶不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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