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狠吸了一口,把香煙屁股丟在地上用腳碾了碾,說道,“反正哥你要想清楚怎麽跟阿娘說,明天你回去我就不送了,反正不遠。”周母一向認為自己乖兒子是被這些狐朋狗友帶壞的,從來對他們都沒有好臉色,等閑他是絕對不會去自討沒趣的。


    周品正愁眉苦臉的悶頭抽煙,他何嚐不知道老娘的秉性?哪怕一開始無比自信,從後來家信的激烈言辭中他也早就認清了事實。隻是……本來計劃的好好的,他獨自回來一趟,隻要自己堅持,家裏人再反對也沒有用。這邊都安排好了,再定定心心接小貝過來。可是沒想到楊叔突然重病。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人生當時隨時都有突發事件。為今之計也隻好見招拆招,先把楊叔看病的事情安頓好,再自己先回去搞定家長。人家小貝她們大老遠的過來,肯定要去家裏吃頓飯的,要不然那就真的是一點誠意都沒有了。


    第二天一大早,也不顧長途旅行的辛苦大家夥就直奔醫院。主要是楊老漢性子急,還想著回家過年呢!大平也過來幫忙——他別的本事沒有,三教九流那是門清。知道醫院排隊長,特別是專家號不好拿,早早的就找到黃牛幫忙。等周品正他們到醫院的時候,直接就拿著號去看病,一點都不帶耽誤的。


    不愧是國內頂尖的醫院,血管造影、ct等先進的設備應有盡有,一圈檢查下來,果然和楊小貝判斷的一樣,腦部的病灶已經幾乎消失了,隻有腿部的血栓問題很嚴重。聽說病人在老家及時接受了中醫治療,醫生對病人的前期處置表示了肯定。“在發病初期積極、有效的中醫針灸等治療手段,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即使是在我們醫院也隻能做到如此。”


    楊小貝很失望,“那下肢動脈栓塞呢?如果針灸沒有效果,目前能夠有其他有效的手段嗎?”他們千裏迢迢的過來,可不是為了確診的。


    老專家笑了,“小姑娘不要著急嘛!我們今年剛剛引進了溶栓療法,正好可以給你父親做一下嚐試。隻不過現在的技術還不十分完善,我們也還在摸索之中啊!”一般來講,在中風過後,能夠短時間內恢複到病人這種程度,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這個病人遠道而來,肯定是奔著完全恢複來的。


    作為國內最想引進此項技術的醫院,連專家們也沒有什麽很好的經驗。所以本著為病人負責的想法,還有可能出現的失敗,醫生還是要跟家屬交代清楚。幸運的是病人家屬懂醫,交流起來也比較順暢。


    後來的臨床實驗表明,急性的血管栓塞最好是在8小時內做溶栓治療。但是目前這項技術剛剛開始,大家都在摸索期,也就顧不上這些。心梗或者腦梗的病人,血栓脫落後可以堵塞任意位置,誰也判斷不出,除了像瑞金醫院有先進診療儀器,治療根本無從談及時效性。


    事實上,楊老漢發病到現在都半個月多,已經產生感覺異常和運動障礙。出現感覺的喪失或感覺異常,自覺患肢麻木,有針刺樣感;栓塞近端有感覺過敏區或感覺減退區,感覺異常為襪套式;下肢麻痹,活動無力。大家一直以為是中風偏癱的後遺症,隻有楊小貝意識到不對,才提出到大醫院求醫。


    如果放任不管,後麵的問題就會非常嚴重。如果栓塞嚴重導致肢體缺血,甚至會導致遠端肢體壞死。現在選擇接受手術治療,在醫生看來還是很及時的。當下就給他們辦了住院手續,等專家組拿出手術方案後再擇期手術。


    周品正動作很快,畢竟和遠道而來求醫的外地人不一樣,他是本地土著,又還有小弟幫忙跑腿,很快就把楊叔安頓好入院,楊小貝隻要陪著病人就好,根本不用半點操心。楊老漢沒有住過院,但是老家醫院的環境他是知道的。這次坐在輪椅上被推進病房,看見雪白的牆麵,幹淨整潔的病床,還有床頭櫃、大靠椅等,不禁感歎說,“這醫院比招待所都要幹淨啊!”


    以周品正的能力,弄到個床位已經是頂天了,特護病房單間就不要想了,那不是開放給平頭老百姓的。即使是這樣楊小貝他們也很滿意,無論是醫療水平還是病房條件,比起老家來那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忙忙碌碌的把楊小貝他們安頓好,說好了晚上過來換楊小貝陪床,周品正才和楊家父女兩個告辭——他也算是過家門而不入,昨晚上回來忙到現在,總得回家一趟才行。要不然讓老娘知道自己這麽久不回去,更加要作天作地了。


    楊小貝把周品正送出病房,說道,“晚上你也不用過來,這麽久沒有回家,今天在家好好陪你媽媽,要不然當心老人家不開心。”她雖然沒有真正來過這個時代的浦海,但是這點小事還是能夠應付的。


    周品正當然知道小貝完全沒有問題,她說的一口浦海話,和醫生護士交流起來都沒有問題,吃飯住宿也不在話下。隻是他們遠道而來,又是自己的女朋友和未來老丈人,他能不盡心盡力的嗎?他笑著說,“沒事,我回家看看,晚上再過來。晚飯你就自己先解決一下吧!”


    “你把我當弱智哪?吃飯也要操心,快些回去吧!”楊小貝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自己智商低還非得把別人拉到和自己一樣的水平,簡直不能忍!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周品正才念念不舍的告別楊小貝,回到闊別已久的家。周家在淮海路後麵的南昌路,哪怕離風華絕代的“霞飛路”隻有一條街,距離後世有名的“新天地”、“田子坊”等鬧猛的地方很近,但是小小的一條街道非常安靜,建築物也很陳舊,似乎繁華和這條街沒有多大的關係。


    周母早就已經退休,平時都在外麵和街坊做點手工打發時間。兩個姐姐也早已經出嫁,下午這個時間一般家裏都沒人。不過弄堂裏大家很多地方大家都是公用的,也不愁沒地方可去,周品正本來已經做好了回家對著一把鐵將軍的準備,誰知道走到巷子口,就看見家裏人進進出出,熱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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