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漢最先感受到大兒媳婦的不滿,他厭惡的轉開視線——就是看不慣這股小家子氣!閨女有錢,肯拿出來貼補家用那的她有心,你惦記個啥?


    殊不知大伯心裏也跟貓爪子似的,但是他會掩飾,還是不動聲色。這筆錢從哪方麵說也沒有自己家的份,心裏就算是不舒服還是不要露出來的好。咳嗽了一聲,他趕緊表態,“小妹有心了!這下可好,老宅的確改翻修了。啟泰結婚也需要房子。再說了,明年分田到戶的時候,還可以多分一份農林田畝。”


    這話就說到爺爺心裏去了。他可不就是這麽打算的?像大兒媳這麽愚鈍的人怎麽可能體會到自己的打算呢?所以說大伯最得爺爺的心是應該的。二伯最孝順,對爺爺可以說是百依百順,可是他不會說,討不了歡心。老爸一直都在外麵,不怎麽在爹麵前彩衣娛親的,而且他是老幺,爺爺在他麵前總是很威嚴,所以雖然疼老爸,關係卻並不親近到哪裏去。


    “行了!你們也別爭,小妹現在出錢,到時候她出嫁的時候你們當哥的有心,給她備份嫁妝不就行了?”大家長一錘定音,做出了決定。家裏今年也掙了不少,加上閨女拿出來的錢,蓋兩幢瓦房也是綽綽有餘。至於老大,現在他們也不缺錢,到時候兩個小的上學,就由這邊出錢,就當是補償。


    得了爺爺的話,大伯兩口子總算心裏舒服了一點。按說他們現在手裏的錢也造得起房子的,但是這不是還有兩個小的讀書?看小弟就知道了,讀書可費錢!所以短時間內他們是不敢想的,有幾個錢還得緊著孩子們。這下老宅這邊說了讀書由他們負責,能負責幾年不知道,但爹說話是一口唾沫一口釘,肯定會幫自己家承擔掉一部分的。


    這麽一想,老大兩口子也心動了,要不……咱們也起瓦房?


    本來是給楊啟泰商量定親的,結果因為說到分家、蓋房,這會子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這上麵來了。定親的事都是有定例,兩邊也都講好了的,不會有什麽問題。關鍵的房子,這可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


    瓦房當然好了,寬敞明亮,也可以在造的時候預先把電線排好。其實這邊電是通了的,但是隻通到村口。“最後一裏路”需要村民們自己牽過來。這裏麵需要比較長的電線,哪怕電線杆可以用木杆來代替,加上屋子裏的線路,也得需要不少錢。在加上電也要費錢,很多人家的老屋不方便牽線等等原因,大多數人家都沒有牽電線。


    家裏條件好的,比如易家是早早地通了電的,但是聊勝於無。從鄉裏牽過來的線由於電線太細,電壓不夠,電線杆不規範等等很多原因,要不一陣風,短路了。要麽一場雨,線斷了。就算是一切正常,到了晚上用電高峰期,電壓低得那電燈就比蠟燭亮不到哪裏去。所以一直以來大家對電的感官都不是特別好。


    不過對於方便、明亮的電燈,每個人還是有著美好的向往。現在說誰家裏的條件好,“你看某某家電都通了的!”還有某某家裏是”三間大瓦房“,這些就是富戶的標配了。在這個無限公平化的時代,能夠有這些優越的條件,越發顯得難得。所以既然楊老漢拍了板,按照楊家的規矩那就是不容更改的決定,於是大家都積極地討論起蓋房子的事情。


    現在沒有去買磚、瓦的概念,當然了,農村人沒有關係沒有票,也買不到磚瓦廠的貨物——計劃外的那都是天價,誰買誰是傻子。楊小貝是不缺錢,應該也可以讓周品正出麵去搞得到計劃內的磚瓦,但是看著大家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燒窯、製瓦,她明智地把話咽了下去。都是崇尚節儉的人,農村裏別的沒有,就是一把子力氣,能夠自己製憑啥要花錢買?估計她要是提出來去買肯定會被打回,而且嗤之以鼻。


    磚瓦房,是這個時代大夥兒的終極追求。“秦磚漢瓦”,幾千年來的傳統製作,到了這個時代仍然在延續。不過這些手藝已經到了曆史的最後輝煌了。用不了多久,計劃經濟徹底放開,一夜之間冒出無數的小磚瓦廠。價格也在競爭之下不斷走低,到了那個時候,誰還會辛辛苦苦地在家自己做呢?所以幾乎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裏,大家都徹底的拋棄了自製磚瓦,全部改用機製了。


    磚瓦自製,木材山上去砍,這就用不了多少錢了。這個時候也還沒有“預製板”,到時候唯一要花錢的地方就是要買水泥、石灰、細沙等材料,還要磚瓦匠的人工,幫忙的人都不要工錢,主要的鄰居、親戚等,但是要供生活。人家來幫忙,總不能每天白菜蘿卜,最起碼也要有葷有素才行。那麽多人工那麽多天,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楊小貝記得很清楚,當時老媽跟她說過,他們家的老房子隻用了300元就建成了。當然外婆家是由二舅拉了一車沙過來友情讚助,楊家這邊要錢是沒有,但是人工那是要多少有多少,畢竟兄弟姐妹多。現在她拿出來1000塊錢,蓋兩幢房子應該是綽綽有餘的。除去爺爺又要貼補大伯家,也還有的剩餘。


    夜已經很深了,但是今天的喜事太多,大家夥太興奮,誰都沒有睡意。不過孩子們瘋了一天了,已經睡眼惺忪,楊小貝也哈欠連天的。爺爺發話說,“今天就到這裏,房子不是一天建成的,要準備磚、瓦還需要一年的時間呢!先就這麽說著,以後再慢慢安排!”大家夥這才散了各自回去。


    這天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的絕對不止一人。除了楊小貝照舊有無比優秀的睡眠質量,別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失眠。大伯兩口子在糾結要不要拚一把,一起蓋房子的話,磚瓦都可以一起製,又可以省一大筆。二伯母總算明白了自家要蓋新房,笑得睡不著,二伯和老爸卻是在琢磨到時候怎麽給小妹添妝……


    好吧,這個事情把大家弄得魂不守舍的,連楊啟泰定親的大事有顯得有點心不在焉。還好楊老漢把持得住,在他的安排下翌日大家還是準備得井井有條,隻等正日子上女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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