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麥提坐在甲板上,油輪沿著黑海的北岸一路航行。


    綿長的海岸線在兩周內築起了高聳的圍牆,一眼望不到盡頭,圍牆南側的牆角下有一些偷渡者在哀嚎,然而站在牆上的士兵卻無動於衷。


    圍牆一直從烏拉爾河延伸到了直布羅陀海峽,仿佛一座鋼鐵澆築的鎧甲。


    阿麥提仍舊不死心,在直布羅陀海港偷渡上了一艘前往美洲的油輪,奢望著或許能在哪裏獲得好運。


    然而經過兩周的航行後,他再一次絕望了,摩西國家北部的圍牆修築的更加高聳,士兵們粗魯的驅逐著南部流亡的難民,沒有人在意這些底層人民的苦難,隻要戰火和騷亂不在自己的國度蔓延,那紙醉金迷的生活就仍然心安。


    “往東嗎?”阿麥提看著東方海麵上升起的朝陽,兩個女兒在妻子的懷裏睡著了。


    從口袋裏拿出僅剩的兩百美元,這是白袍黑胡子男人臨別前遞給他的。


    看著哪些仍舊在圍牆下祈禱的難民,阿麥提準備去東方碰碰運氣。


    兩百美元隻夠搭乘最慢的油輪前往東邊,他們從摩西國家南岸的港口出發,到最終的長洲港需要15天,聽說哪裏是目前唯一收容難民的地方。


    妻子和女兒望著東方的海岸沉默不語,前方的路途怎麽樣誰也說不清,或許一場巨大的暴風雨就會將他們所有人淹沒,他們隻能祈求活著。


    十五天的海上航行太過於漫長,由於缺乏新鮮的水果和蔬菜,阿麥提的妻子和女兒出現了嘔吐的現象,阿麥提自己也覺得頭暈目眩,常常站起身來就沒有了力氣。


    “快到了,就快要到了!”阿麥提輕輕拍著妻子和女兒的肩膀,安慰著說道。


    終於,一座高聳的燈塔出現在海平麵上,燈塔的燈光穿過層層海霧照耀在清冷的海麵上,一座座高樓大廈在海霧中慢慢顯現,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水馬龍的街道映入眼簾。


    “沒有牆!哈哈哈!沒有牆!”阿麥提興奮的站了起來,在甲板上歡呼著。


    妻子和女兒蒼白的臉龐露出了笑意,仿佛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終於等到了結果。


    油輪慢慢的駛進了港口,所有船員以及偷渡者都被叫下了船。


    不僅僅是阿麥提一家,這一船還有兩百多位偷渡者,他們都沒有身份證明。


    偷渡者們努力的向混入船員的隊伍,但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船員是有隨船證明的,而他們沒有,他們除了在自然意義上是人以外,沒有任何的紙質文件或者信息文件能夠證明他們的存在。


    港口檢查人員禮貌的態度讓這些偷渡者緊張的情緒稍微緩解了一些,至少沒有看到槍支彈藥,他們的生命還沒有收到威脅,隻要能讓他們找到落腳的地方,他們就可以繼續生活下去。


    “外籍無證明的人員請到這邊來!”一個身穿矩陣工作服的年輕女孩拿著擴音器喊道,這句話她用了好幾種不同的語言不斷重複著。


    阿麥提有些猶豫,但是還是帶著妻子和女兒慢慢的走了出來,向女孩慢慢靠攏。


    有了阿麥提的帶頭,餘下的一百多位偷渡者遲疑了片刻,也跟了過來。


    “大家請跟我過來,現在這裏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稍後我會帶大家前往移民局辦理居住證明。”年輕女孩再次用不同的語言重複到。


    “我...我們可以辦理居住證明嗎?”阿麥提激動的湊到了女孩的麵前。


    女孩沒有嫌棄麵前衣衫襤褸的男人,微笑著說道:“是的,但是隻能辦理臨時的居住證明,有效期隻有三個月,三個月到期後可以繼續辦理。”


    偷渡者們開始小聲的討論了起來,不少人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大家請先和我到前麵去吃點兒東西,隨後我就帶大家去辦理居住證明。”年輕女孩耐心的引導著這些難民前往不遠處的餐廳。


    餐廳內此時已經有很多的難民在吃飯了,不斷有服務人員端出大盆大盆的青菜和水果,放在每個空餘的餐桌上。


    餐廳上用不同語言的文字寫著大大的標語:免費供應。


    阿麥提和妻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了餐廳靠角落的座位上,兩人的眼神裏滿是拘謹,兩個女兒則滿眼垂涎的盯著桌子上的橘子。


    趁著阿麥提不注意,大一點的女兒悄悄拿了一個桌子上的橘子,隨即“吧唧吧唧”的吃了起來。


    這裏沒有槍聲,沒有警報,也沒有任何人製止他們。


    仿佛是從地獄來到了天堂。


    阿麥提再也忍不住饑餓感,抓起餐桌上的麵餅和奶酪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一邊咀嚼還不忘給妻子遞了兩塊奶酪。


    一家人默默的吃著桌子上不限量的食物和水果,連續半個月一直吃著幹糧,他們早就已經饑腸轆轆了。


    每當他們桌子上堆積了一定數量的殘渣時,站在一旁的機器人就會貼心的為他們收拾好餐桌,隨即擺上其他種類的美食,他們吃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心滿意足的停下手來,兩個小女兒嬉笑著橫躺在椅子上,互相摸著對方渾圓的小肚皮。


    “大家吃完飯請給我到這邊,我馬上帶領大家前往移民局辦理臨時身份證明。”餐廳裏另外一個年輕的女孩再次帶了一隊難民走進餐廳,對之前在餐廳就餐的人說道。


    阿麥提趕忙抱起了兩個女兒,牽著妻子的手跟上了那個女孩。


    身份的重要性在現代社會中太重要了,有了身份才能算作是社會中的人。


    移民局的門口排了老長的隊伍,阿麥提有些明白為什麽那個女孩要帶他們先去吃飯了,沒有吃飯這些難民說不定連排隊的力氣都沒有。


    妻子和女兒美美的吃了一頓飯之後,臉上也紅潤了許多,安靜的站在阿麥提的身後照顧著女兒。


    移民局雖然排隊的人很多,但是工作的效率卻十分快捷,十幾台機器同時操作,很快就輪到了阿麥提。


    進入移民局的阿麥提有些緊張,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了大廳裏一個人都沒有,麵前的機器說著他聽不懂的話,無奈他隻能用家鄉的語言試探的問了一句。


    機器發出“滴”的一聲,隨即便轉換成了阿麥提家鄉的語言。


    臨時證明的資料非常簡單,阿麥提在原身份證明丟失的聲明上摁了手印,並承諾遵守當地的法律法規,采集了指紋便完成了,不到一分鍾一張膠質的id卡便出現在機器的台麵上,卡片上正是阿麥提的照片。


    很快妻子和兩個女兒也完成了臨時身份證明的辦理。


    長洲市環球中心大廈內,李明宇從頂樓的辦公室正好可以看到辦理臨時身份證明的隊伍,邱月桃站在他的身後,匯報接受這些難民所花銷的金額。


    短短兩周的時間,矩陣科技有限公司協助接待了近兩萬人次的難民。


    這些難民全都是被西方國家拒絕後流亡過來的,長洲市政府為此焦頭爛額,在拒絕和接納之間猶豫不決。


    而李明宇替老向做了決定,他安排邱月桃馬上組織會多國外語的員工,在長洲港接受逃難的群眾,為這些民眾提供免費的食物,並且引導他們辦理臨時身份證明。


    隻有辦理了臨時身份證明,他們才不會被遣返,遣返回那個地獄。


    通過小玉在互聯網上搜集的信息,李明宇知道那些國家發生了怎樣慘烈的動蕩。


    然而李明宇的決定卻人老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在國際上收容難民是一個極為敏感的事情,畢竟這是其他國家的公民,在其他國家享有合法的權力,在未經主權國家同意的情況下大量收容別國的公民,本身就很容易產生國際糾紛。


    長洲市開了這麽一個口子,但是沿海那麽多城市,難道每個城市都要對難民開放嗎?


    很快老向就因為難民的不當處置,被平調到了北川市。


    從一個繁華的港口城市平調到北川那樣荒涼的城市,雖然級別一樣,但是明顯話語權不同。


    新調來的一把手,名字叫鄭長峰。


    鄭長峰來到長洲市的第一天就批準了中州工業集團及其他幾個集團公司的破產申請,同時劉清河被因為泄露國家機密和貪汙罪被秘密判處了死刑。


    緊接著他開始著手企業改革,宣稱能源安全必須由長洲市國有企業負責。


    李明宇知道,鄭家開始對他動手了。


    張雨秋的資料無論在互聯網上多麽的完善,但終究隻是虛擬的身份,鄭國強在確認張雨秋在國內沒有任何關係之後,果斷選擇了調走老向,派遣自己的嫡係進駐長洲市。


    沒有任何人對鄭長峰的動作作出任何的表示,包括和矩陣科技有限公司密切合作的長洲市油氣集團、長洲軍區以及中州工業集團。


    從鄭長峰來到長洲市後,楊司令和王誌山再也沒有主動給李明宇打過電話,就連住在別墅裏的橋本奈雪她們,都不約而同的提出學校開學要回校上課這種理由離開了。


    間諜是沒有感情的,這個李明宇早就知道。


    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或許是他的發展速度太過於驚人了,短短六個月的時間就掌握了如此巨量的社會財富。


    一旦鄭家真的開始動用所有的能量開始對付李明宇,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在這些大佬麵前是多麽的脆弱。


    半天後,李明宇接到了一道審查的命令,審查的對象是張雨秋,理由是涉嫌製造危險武器,危害社會公共安全。


    國安局的人帶走了矩陣研究所的所有人。


    李明宇沒有阻止,兩百多個仿生人所消耗的材料也就一兩噸烯烴-3型高分子材料而已。


    緊接著信息安全局將矩陣科技有限公司的官方網站強製關閉了,雖然小玉可以立即接觸封鎖,但是李明宇沒有讓她這麽做。


    官方網站的關閉斷絕了世界獲取信息的途徑,任何想要獲得完整技術方案的人都必須要通過官方的途徑,阿爾法人工智能由於訓練的差異化,本身是無法自我複製的,要想獲取未經訓練的人工智能,也隻有了官方的一個渠道。


    中州工業集團原本持有的矩陣科技有限公司被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企業收購了,這家小企業一次性拿出了300億現金,償還了中州工業集團的一部分清算債務。


    李明宇隻能看著他們做著一係列的動作,本身毫無辦法。


    拿尖端武器出來嗎?普通的士兵又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讓他們承受呢。


    短短的六個月時間,李明宇根本無法建立起任何的政治資源,他現在能反擊的,一個是中州工業集團的債務,一個是即將下崗的工人。


    但是鄭家似乎提前預料到了這一點,中州工業集團的窟窿已經被填上了一小半,即便李明宇在這上麵做文章,能起到的效果可能也有限。


    至於下崗工人,李明宇知道鄭家肯定有所防範。


    其實他一直在賭,賭李軍、王誌山、楊司令這些人,在看到這些能夠改變社會的技術後,能在關鍵時刻拉自己一把。


    但是很顯然,他賭輸了。


    矩陣科技有限公司技術輸出的道路被完全封死了。


    四個技術方案隻有當初參會的國家才有,其他的國家再也沒有了學習和追趕的機會。


    而那些沒有技術方案的國家,全部的都是第三世界的落後國家!


    這些擁有技術方案的國家無一不設置了層層的技術壁壘,嚴格限製烯烴-3型萃取技術、烯烴-3型高分子材料複合技術、未經訓練的阿爾法人工智能軟件下載、工業級3d打印機出口。


    第三世界的國家隻能選擇出口自身國家擁有的資源以及廉價的勞動力,通過外貿的形式換取其他國家生產的最終產品。


    這些產品的技術含量太高,對於這些落後的國家來說逆向破解無疑是困難重重。


    國安局對於張雨秋等人的審查沒有絲毫的進展,這些仿生人從被逮捕開始就一直一言不發,無論是什麽樣的常規手段審訊都無法問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這讓參與審訊的人有些焦急。


    僅僅憑借一個核設施的研究,是無法做實這些人危害社會安全罪名的。


    鄭家為了將矩陣科技有限公司全部收入囊中,對研究團隊的人員並沒有太過於刁難,畢竟這樣的高精尖團隊,如果能為其所用的話,那麽無疑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正在籌備在國際市場上市的矩陣新能源公司受到了海外資本的熱烈歡迎,但是也僅僅局限於發達國家的資本市場,擁有技術方案的國家正在通過對四項技術的逆向破解建立穩定的交流關係,而鄭家在這其中扮演著牽線搭橋的角色。


    籌備好上市文件的國際能源集團進行了巨大的股權變更,上京市一家地產企業以30個億的地板價獲得了新能源集團公司30%的股權,同時矩陣新能源集團公司的名稱也進行了工商變更,名稱為中聯新能源集團公司。


    而作為這家上市集團最初的提倡者以及主要技術方案的提供者:矩陣科技有限公司,因為資質審查不合規的原因,被要求撤銷參股股份,其中涉及到的股份比例是15%。


    同時,已經與矩陣科技有限公司簽訂了年采購協議的長洲軍區也因為年度資質審查,提前結束了與矩陣科技有限公司簽訂的三年期協議,並承諾賠償150億的違約金,分三十年支付,第一年僅僅支付3000萬。


    矩陣科技有限公司這個長洲市的明星企業,在不到一周內業務急劇萎縮,各個地區的訂單全部被取消,審查的人員一波接一波,從稅務局到工商局再到國安局,幾乎每天都有相關的部門進行臨時抽檢,集團公司的業務幾乎無法正常進行。


    兩周前還是地方代表企業的矩陣科技有限公司一下成為了各個部門重點審查的對象。


    甚至就連環球中心大廈也被審計所的人提出租金太過於低廉,可能涉及到了暗箱交易。


    這個年收入幾千億的吞金巨獸在各方的摧殘下變得奄奄一息。


    在矩陣科技有限公司技術輸出渠道被鎖死的情況下,各個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驚奇的發現,原本正在研究新技術的落後國家一下子停止了研究。


    沒有了矩陣科技有限公司客服人員在官網上解答,落後國家的專家一時間竟然無法推動研究繼續進行,大量的研究出現停滯。


    但是新的需求卻異常的龐大,人們在適應了烯烴-3型高效率的燃燒功率和低廉的價格之後,已經無法再接受常規的化石能源了,烯烴-3型高分子複合材料低廉的價格和優異的性能在建築行業中無可替代,阿爾法智能完全征服了社會各個階層,需求的市場仍舊龐大。


    那些擁有技術方案的國家依靠著工業級3d打印機不斷複製著自己國家的生產線傾銷給落後國家,甚至導致落後國家的工業體係都被完全瓦解了,依靠著出口帶來的龐大外匯,這些發達國家開始瘋狂的進口落後國家的各種稀缺資源。


    而這一切都建立在矩陣科技有限公司技術輸出的渠道被切斷的情況下!


    鄭家的動作得到了國內和國際社會的雙重支持。


    矩陣科技有限公司的技術輸出是免費的,但是在資本的世界裏,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m國激進的議員代表甚至提出了要徹底與第三世界劃清界限的口號,民族的優越感在生產力的快速變革中極度膨脹。


    第三世界沒有資格與我們共享技術!


    這句話在發達國家中開始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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