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田小七正在桌邊教小八識字,先生醒了,虛弱的很,這是三天來他第一次醒。小七趕緊奔到床頭,讓小八去叫李渠許。


    先生睜開眼看見田小七,第一句話就是問,“咱們現在是在哪?”


    田小七答,“柳家溝。”幫先生掖好被子,“這裏離衍都還有兩三日的腳程,您就放心睡吧,明個咱們走,你再睜眼睛的時候就到了。”


    先生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又問田小七,“大夫叫什麽名字?”


    田小七想這老頭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忘問大夫名字,就告訴他,


    “大夫叫李渠許。不過更像個算卦的,我看你這毛病也就是喝服藥就好,他偏給咱們支到衍都去。不過你放心,一到衍都,你肯定就好了。”


    田小八囉裏囉唆的說了一大堆,先生好像聽見了,也好像沒聽見,眼神有些飄忽。沒等李渠許來,就又睡過去了。


    等田小八跑回來,看見先生在床上閉著眼睛,輕輕叫了兩聲爺爺,先生也沒醒。


    小八一張臉上都是失望,他對田小七說,“哥,下回爺爺再醒,能不能你去叫人,我也想跟爺爺說話。”


    田小七看著悶葫蘆也有主動與人交流的願望,不禁覺得好笑,


    “行,等老頭醒了以後讓你天天和他說話,看你還不嫌煩。”


    李渠許過來了,隻要是晚上光線沒那麽亮,他眼睛上的白紗就拿下去了,露出一雙狹長的眸子,他問田小七,“你爺爺剛才醒來的時候意識清醒嗎?”


    田小七回答他,“還算清醒,能和人對話,還問了您名字。”說著在李渠許肩上一拍,“李大夫,不管怎樣,還是謝謝您這兩天的照看…”然後目光移到了田小八身上。


    他正靜靜的守在先生床前,伸出小手撫摸著先生的額頭。


    李渠許看兩人這副模樣,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沉默的離開。


    晚上,田小七在收拾包袱的時候問小八,“你覺得巫彤人怎麽樣?”


    田小八認真答了兩個字,“好人。”


    田小七又問,“那李大夫人呢?”


    田小八想了下,回答,“可憐。”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田小七意料,“他不缺吃不少穿的,他有什麽可憐的?”


    田小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小七領會了,“哦,你說這個呀。他隻是有點怕光,又不是瞎了。”說完這句話,田小七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


    他和小八一起整理包袱。其實他們也沒什麽,就是兩件破衣服疊來疊去的,田小七張開嘴巴,又合上,千難萬難,最後還是開口了,


    “你覺得以後一直生活在這裏怎麽樣?”


    田小八眼神裏頓時蒙上恐懼,警惕的看著他說,


    “不怎麽樣。”


    田小七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笑著去拍他的頭,手到了半路轉個彎,拍到了肩膀上,


    “你這麽緊張幹嘛?我隻是看你和巫彤年齡相仿,又走的近,想你可能喜歡這裏的生活,留在這裏和他學醫,總好過和我們一起顛沛流離。”


    田小八不理他,繼續整理行李。田小七坐到床上,拉過小八,認真的看著他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留在這裏對你好。”


    田小八回看他,他從未看見這孩子露出過這麽淩厲的眼神,“我隻想跟著你和爺爺。”


    兩人對視良久,還是田小七先歎了口氣,


    “睡吧,明天再說。”


    田小八沒等到明天。本來他留了個心眼,田小七既然有把他留下的心,肯定會起早的,所以他睡著前提醒自己,明天早點醒,可等他從床上跳下來的時候,田小七和先生的床鋪都涼了…


    田小八連外衣都沒穿就往門外跑,正好遇見剛回來的李渠許和巫彤,巫彤一把拽住田小八,“你哥和你爺爺已經走了!你就先留在這吧!”


    田小八不聽,死命的往外掙。李渠許也安慰他,“你在這裏呆些日子,小七就會過來接你的。”


    田小八不聽,他心底的聲音告訴他,這次田小七是下了狠心要把他留下來,他要是現在不追上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他了。


    他掙不開,就在巫彤抱著他的腕子上使勁咬了一口。巫彤手上的力道一鬆,田小八就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巫彤和李渠許趕緊去追。


    田小七雖走了有些時辰,可他拉著車,速度肯定不如田小八跑的快。約莫走出了一裏路,田小八就從後麵衝上來,攔住了田小七。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少年,田小七扭過頭,不看他,也不和他說話。


    田小八臉上都是汗,被太陽照的直發光,他弱弱的叫了聲,“哥。”田小七還是不理他。


    小八拽著田小七的衣服,“哥,求你,別丟下我好不好…”然後,他跪在了田小七麵前…


    田小七強忍著眼裏的淚水說,“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哥,你就聽話,留下。”


    小八拽著他的衣擺,跪在那裏,泣不成聲,不斷的搖頭,一張臉上都是汗和淚。


    巫彤和李渠許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幅畫麵,田小八跪在田小七身前,淒厲的嚎叫聲像失去了母狼的小狼,無助…哀傷…絕望…


    田小七硬逼回了眼裏的淚水,抬腳將田小八踢到一邊去,拉著車就想往前走,田小八抱住她的腿,大聲哭喊,“哥!我求你!別不要我!求你了!哥!”


    田小八被他拉的走不動,咬著後槽牙不鬆口。


    這次老頭受傷,他已經想的很明白了。他自小就拖累先生,如今已經拖累了十多個年頭,他欠先生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不完,所以再欠他多一點,也不在乎了。


    但是田小八不一樣,這孩子和他非親非故,不能因為自己救了他兩次,就讓他跟著自己吃苦受罪。那天馬甲那棍子是打在先生身上,老頭命硬,又有回魂轉命丹。可那棍子原本是衝著田小八腦袋去的,如果沒有老頭,這棍子打在腦袋上人肯定就沒了,到時候啥仙丹靈藥都不管用了。


    這幾天他總是做噩夢,夢見田小八跟著他死於非命,以前是沒有好的去處,如今遇上李渠許,也算是他的造化。其實那日在花園裏他就想起了李渠許是誰。


    六歲那年,他病重,先生背著她一路逃到柳家溝,遇見一個姓李的大夫,他燒的暈暈乎乎的,就聽見那大夫說自己叫渠許。那時他的腦子裏還沒多少詩書,恍惚之間就說了句“問渠哪得清如許?”李渠許回答他的和那天一模一樣,“此渠非彼渠。”


    他知道李渠許是可以依托的,那人知道他們不是一般人,還敢救他,並一直保守秘密。現在把田小八交給他,自己也是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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