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小娃娃還有如此本事?”


    玄霄道人不知與祁凡真相識多少歲月,在後者口中,他幾乎聽不到什麽讚美之詞,不管是誇獎他還是別人,祁凡真仿佛在這方麵都十分吝嗇自己的語句,當下聽得此言,玄霄道人忍不住一臉狐疑的打量起喬竹酒來。


    感受到來自一個比祁老頭還老的老頭子的火熱目光,喬竹酒滿身不適,腦袋輕垂,若再扭捏著自己衣角,分明與一個見到心喜之人,滿麵含羞的小娘子姿態毫無兩樣。


    被盯著實在難受的他幹咳兩聲,靦腆應道:“說來不怕玄爺爺笑話,要是小子身上銀錢夠多,也不至於每日隻喝一壇酒了。”


    玄霄道人終於開始有些相信祁凡真的話了,一位十幾歲的少年,每日“堅持”喝上一壇子酒,還滿口委屈的語氣,那他真正的酒量豈不是要比江湖裏許多豪爽漢子還要高上一籌?


    “沒看出你這小娃娃也是好酒之人,你且說說,這廬城裏什麽酒最好?你又能喝上幾壇?”


    喬竹酒想起在青蒼派裏受教於師娘翟玉芳的那晚,試探性回道:“小子也是初來廬城不久,但據我所知,廬城之中最好的酒,當屬錦廬客棧所釀‘冬爐酒’,酒如其名,若冬日爐火,酒性狂烈,燙喉燒胃,至於能喝上幾壇嘛……”


    話語一頓,喬竹酒又想起自家先生所授道理,謙虛道:“喝的不太急的話,差不多三四壇還是可以的。”


    “三四壇……”玄霄道人咀嚼了這個數字少頃,隨即滿意的點點頭道:“相比你這年歲的娃娃,能喝上三四壇冬爐酒已算是不錯,行了,你且隨祁兄弟回去,今日玄爺爺給你去買酒,他不喝,咱爺倆喝個痛快!”


    “此話當真?!”


    一聽今日有機會徹飽酒蟲,喬竹酒晶亮的眸子閃爍流光,生怕這等良機從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忙追問一聲。


    玄霄道人哈哈大笑道:“人是越活越回去沒錯,可玄霄道人老是老了,卻還不至於去騙一個十幾歲的小娃,你小子安心靜候便是。”


    喬竹酒興奮欲叫,又想起每日下午須“身披石衣踏湖而行”之事,不禁壓下躁動心境,眼裏帶著懇求之意望向祁凡真。


    祁凡真沒有多說什麽,轉身向村中走回,看這樣子顯然是認同了這一老一少兩個酒鬼的意見。


    喬竹酒這才低聲叫了句“好”,很是自來熟的給了玄霄道人一個“曖昧”眼神,看的玄霄道人不由扯了扯嘴角,險些抬腳給這得意忘形的小娃子一腳。


    玄霄道人於雲中仙降一幕,由於就發生在陶安村村口附近,故而也是讓一直在村口酒肆草棚下安坐的老錢望見,迎著祁凡真和喬竹酒歸返,老錢抿嘴一笑,先是問向喬竹酒道:“少爺今日下午不去山上了?”


    有了玄霄道人承諾的喬竹酒誌得意滿,昂首道:“老錢你不讓少爺喝痛快了,少爺也有辦法自己解酒癮,這不,天上飛下來個老仙人,說是給我取酒,要跟我大戰幾百回合一較高下呢!”


    老錢笑意不減,卻仍抿著嘴不露那滿口“俗氣金牙”,替自家少爺高興道:“少爺福澤深厚,當是不會吃上太久的苦,老錢如此做法,也是為了少爺考慮,還請少爺多多體諒老錢一番苦心。”


    談及每日從老錢這裏討酒喝的事情,喬竹酒猛然想到自己今日討來的那壇酒還在山上,忙與老錢和祁凡真說道:“壞了,今日那壇酒還沒喝完,我去山上取回,畢竟可不是每日都有老仙人給買酒喝。”


    言罷,喬竹酒邁步就要往山上跑去,可沒走兩步,想起當日山中遭遇巨蟒之事,他又苦著臉回首道:“祁老頭,你要不跟我去走一趟?”


    祁凡真看出他的心思,心平氣和道:“今時不同往日,山上牲畜,已傷不得你。”


    喬竹酒緊了緊自己懷裏抱著的重劍,心裏嘀咕道:“上次你也這麽說,結果還不是差點讓我跟無常丟了小命”。


    祁凡真懶得去管喬竹酒,說道:“你若害怕就別去取了,興許一夜過去酒壇也不會讓兔狼踢翻。”


    “自己去就自己去。”喬竹酒終究還是舍不得自己每天那一壇子來之不易的酒水,咬了咬牙,提著重劍,扭頭往山上跑去。


    喬竹酒一走,酒肆又無村中百姓買酒歇腳,如此草棚裏便隻剩下祁凡真和老錢兩人。


    老錢遙望自家少爺遠去的背影,佝僂的身軀稍稍挺直了些,似自語,又似和祁凡真講道:“少爺自幼聰慧,偏生嗜酒如命,也不知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祁凡真徑自不語,老錢沉默少頃,轉身看向這位曾與他在同一座江湖裏聲名遠揚的同道中人,問道:“今日前來之人,可否是那觀中之主?”


    “是。”


    祁凡真不明白為什麽,老錢這麽一位深藏鋒銳之人怎麽就和那臭小子一樣喜歡問東問西,不過畢竟兩人之間多多少少都有些差距,他即便再如何狂傲、目中無人,那也都是年輕時的事情了,老了以後,祁凡真不僅學會了信命,也學會了心平氣和的去對待生命裏任何一位來客、過客。


    老錢得到祁凡真肯定的答複,渾濁的雙目一凝,請後者在草棚中坐下,自己斟滿一碗酒,倒入腹中,暢懷道:“老錢跟了少爺八年,他這個孩子,其實剛接觸起來多少都覺得不怎麽討喜,但相處的久了,從很多事情上就能看出他的過人之處來。”


    “喬知深的兒子,自當生下來便有過人之處。”祁凡真接過話來,卻沒有半點諷刺之意。


    老錢搖搖頭,說道:“老錢說的過人之處不是外物,而是內在。”


    “少爺他很聰明,這一點文先生沒親口承認,但既然教了少爺那麽多年道理,也算是默認了。”


    “少爺嘴上說大小姐愛戲耍他,二小姐不太理他,三小姐總欺負他,可每次在城裏聽著哪家公子議論自家姐姐不是,傳入耳中,不論真假他都要狠狠揍上對方一頓,那模樣……跟老爺護著夫人可真是像哩!”


    “私底下,少爺沒少給龍衣、黑炭、火心物色女人,自己的終身大事還比不得他這三位異姓兄長的重要呢。”


    “雖然少爺埋怨老錢不幫他揍人,但卻從來沒虧著老錢,無論是夜裏偷著在外麵樓子裏弄倆如花似玉的姑娘送到老錢房裏想看老錢笑話,還是硬逼著老錢花銀兩買些衣物吃食自己享受,都讓老錢覺得自己這輩子還沒到孤獨終老的地步。”


    “所以老錢如今守在少爺身邊,誠然是心甘情願了。”


    “老錢是打心底不許旁人傷著少爺,若真有人想傷著少爺性命根本,到了老錢得幫少爺揍人的那一天……”


    “就算是仙人,老錢也得鬥膽請教請教!”


    給讀者的話:


    ps:此章想必“下窮歸墟”會很喜歡,因為她一直說很中意老錢,感謝她的一直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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