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間,尤其是當今天子還在打江山的時候,民間一直流傳著那麽一句話。


    “生我養我是爹娘,活著全仗喬家糧。”


    作為當今封幽王朝之中唯一可以稱得上“富可敵國”四字的豪門,喬家現任家主,也就是小九爺的老子,從未因自己財力雄渾而忘乎所以,他的確大字不識一個,但為人處世的那份精明卻是常人所不能及。為什麽天子腳下能存在這麽一顆時刻可能危及君威的金釘子?除了某些不為人知的內幕外,最主要的還是喬家家主明白“鋒芒過盛必因其挫”的道理。


    所以在封幽王朝內,並非所有巨商、大官、名士都知曉喬家的實力和底蘊,這位涼城王家的公子王大福自是也屬於這種不知之人。


    當然,他的不知,是因為所謂的涼城王家,根本沒有直接接觸到喬家的資格罷了。


    王大福見小九爺眸子裏閃著星辰般的晶光,一時間竟是有些發愣,他實在想不出到底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為何此時能如此燦爛閃耀,他愣著的時候,下麵一陣噓聲鄙夷聲將他的思緒拉扯了回來,兀自將視線偏離開小九爺的雙眼,他嗤笑道:“哼,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晉州喬家?晉城都還沒混出去,就想著整個拿整個晉州說話了?難不成這晉州還是你家的不成?倘若真是如此,我王大福怎麽不知上麵還有你這麽個小主子?”


    “我家不養狗。”


    王大福接連逼問,卻是換來了小九爺這麽一句暗諷之言,他倒也不是蠢蛋,幾乎和下方聽客一並聽出了其中辱罵之意,當下更氣,舉起手邊茶杯就直直朝小九爺甩了過去,話說小九爺也是在晉城囂張慣了,哪裏成想這不僅是一條狗,還是一條瘋狗,說咬人就咬人,茶水在茶杯飛馳過程中於半空拋灑,茶杯則是急速而來,小九爺暗道一聲糟了,由於準備不夠充分,這下怕是得腦袋見紅了。


    下方那些識得喬家小九爺的聽客們見狀連忙發出一陣驚呼,顯然和認命的小九爺心思一樣,覺得王大福這一手應是要得逞,誰知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樓那說書人休息的內閣小門中飛出一物,精準無比的在小九爺麵前不足一尺處將茶杯擊碎,這一手若說僅是讚歎於精準那就是門外漢了,因為那些茶杯碎片沒有一塊往小九爺的白嫩小臉上飛,而是悉數往相反方向落去。


    茶杯碎片落地,全部紮進了紅木地板裏,入木半寸,一片片立著,任誰見了也不會懷疑,若是自己站在這碎片跌落的範圍之中,必將被紮成篩子,至於擊碎茶杯之物,砰然落地後才看出那是一塊說書醒木。


    王大福、李通一行人瞧見此幕,當真是嚇了一跳,李通作為他們那桌上的主人此時也坐不住了,豁然起身往台下觀望,眾人視線被那出手之人所在方向吸引了過去,許多人見小九爺化險為夷後,又生出不少其他心思,大多是開始默默為王大福哀悼,極少數老主顧中,有人眼中冒出了精光,他們知道在聽山湖裏能有這一手的,隻有他了。


    內閣門簾緩緩掀開,走出一人。


    場內一部分聽客由於都是初見此人,盡是驚的連連後退,等他們發現那些晉城聽客仿佛不懼時,才確定自己應是安全的,然後一個個仔細打量起這“奇人”來。


    走出之人,身高六尺有餘,顯露在外的雙手、脖頸、臉部盡是“青皮”,五官幾乎不顯,除了雙目黑白分明外,在他皮膚上根本瞧不出其他正常顏色,他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跟一尊青銅打造的銅像沒什麽兩樣。


    如此“怪物”,任誰初見也難免會驚慌失措。


    樓上小九爺一見此人,馬上鬆開了身邊侍女,一路小跑到樓下,由於他體型尚未長開,所以隻能踮腳攬住青皮怪人的肩膀,親切說道:“青皮哥,今兒樓上那兩位姐姐不錯,你從哪裏找來的啊?紫花樓?還是露水閣?”


    “青皮哥”不明顯的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然後突然目中泛火,與樓上正對視而來的王大福迎上,又扭頭平淡問向小九爺問道:“殺了?”


    小九爺依舊瞧都再不正眼瞧王大福一眼,笑道:“人家說嘍,晉州可不是喬家的,晉城裏還有城判大人呢,哪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打打殺殺,那可是要關大牢砍頭的!”


    “城判敢管喬家事,一並殺了。”青皮哥語調仍靜的可怕,說出這些話來,更令人心悸駭然。


    王大福和小九爺以及在場所有人一樣,根本感受不到青皮哥那掩飾不住的殺氣,隻覺得聽山湖樓中,有些冷了。


    李通見王大福身體止不住的抖著,心想著雖然此事追究起來與他李家無關,涼城王家這生意上的朋友也是可有可無,但畢竟人是他帶來的,假如可以的話,將其安全從聽山湖帶出門,也算是不辱沒了他晉城李家的名頭。


    “呂掌櫃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這位朋友初臨晉城不足一日,聽山湖更是第一遭走,許多規矩不懂,望呂掌櫃海涵,這茶具地板等一切今日損壞之物,全算在李家賬上,定一文不差盡數奉上。”


    李通言罷,在場看熱鬧的外城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尊“青銅怪物”就是聽山湖的掌櫃,而以小九爺的表現來看,他年紀似乎也不大,且與小九爺相交甚好,這麽一來,有白毯鋪路、座位極佳、美女相伴……一切的一切都說得通了。


    青皮哥,也就是呂掌櫃壓根不理李通,又問小九爺道:“殺還是不殺?”


    自家青皮哥的脾氣小九爺早就摸準了,他也不是真擔心什麽城判,主要是踩得人多了就會覺得乏味,況且自家先生常言“得饒人處且饒人”,要真殺了人,回頭傳到先生耳朵裏又免不了受一頓嘮叨。


    所以說,是小九爺那位先生的嘮叨救了王大福。


    “算了青皮哥,好不容易今兒趙鐵嘴這死老頭出來,講的還是那溫胡茬的事,把他們趕走得了。”


    小九爺這一句飽含意蘊的話聲音很小,隻有他的青皮哥聽見,後者點頭,仰頭說了聲:“滾!”


    王大福被青皮哥這麽一吼,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但礙於自家家族臉麵,他還是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來。“你……你們等著!”


    青皮哥眼中殺意陡現,踏地一躍直上二樓,在王大福還未反應過來時,右手食指微曲,輕輕在其身側紅木大桌上一點,下一刻,紅木碎屑炸裂翻飛,王大福及那三位同為外城的公子哥立即驚叫著往樓下滾去。


    是真的滾了下去。


    李通也不怎麽好受,一臉蒼白,哆哆嗦嗦抱拳告辭,隨即跟著那四位鼻青臉腫的公子哥狼狽逃出聽山湖,這次過後,恐怕李通更見識到了喬家在晉城所藏實力的一角,日後再見小九爺,應會愈發忌憚了。


    好戲收場,青皮哥重新做回聽山湖掌櫃姿態,下令一喚,便有數位年輕力壯的夥計湧出,快速把二樓收拾幹淨,除了地板上還有被茶杯碎屑紮出的小坑外,一切恢複如常。


    趙鐵嘴身為在聽山湖呆的時間不短的一位說書人,自是見慣了這種打鬧場麵,茶水過半,又有夥計斟滿,於小九爺招呼下他那青皮哥也隨著上了二樓一並聽書,其他聽客同樣重新落座,聽山湖今兒的書,還是繼續講!


    “話說那次內亂,盡管未能傷及大將軍麾下猛將強兵的實力根本,卻也是令其好生費了一番功夫才能把軍心穩住,至於離開者,大將軍一個不留,甚至還都給了額外的軍餉作為道謝,謝他們與自己並肩作戰過。”


    “大將軍這一舉動,讓不少人回心轉意留了下來,卻也讓許多本不敢冒死提出離開的人選擇了另謀高就,而往後大將軍那導致內亂的‘惡習’依然還在。”


    “可能在座諸位基本上都未曾親眼見過大將軍,據說大將軍本為黃膚,參軍為戰後,皮膚卻漸漸變成了暗紅之色。”


    “因為大將軍在每次出戰迎敵之前,都會令每一個隨軍兵士割一小碗血送入他帳中,隨即倒入準備好的大木桶裏,大將軍卸甲脫衣,入血水沐浴,戰時一到,擦也不擦直接穿衣上甲,怒目圓睜,不懼鮮血入眼,血中戰仙一般肆虐沙場。”


    “還有人講,大將軍於血水中沐浴之時,會張口飲血,如此恐怖之習慣,尤其還是用自家兵士之血,這等情境,誰碰上了不駭然驚恐?大將軍一直保持理智還好,萬一哪天真的瘋了,他們還不都得被剁成碎肉生生吃掉?”


    趙鐵嘴一鼓作氣講完,聽客們仿佛身臨其境,腦中浮現出幾十種大將軍沐血啖肉的嚇人景象,不少人已經倒吸冷氣,但還有些膽子大點的人埋怨道:“虧我以前還對大將軍這打下太平盛世的豪雄欽佩不已,沒想到他竟有如此宛如厲鬼的一麵,唉!”


    聽客們唏噓間,二樓小九爺不著痕跡的揉了揉眼睛,溫胡茬這個“惡習”他知道,而且他也清楚原因是什麽。


    趙鐵嘴徐徐起身,醒木最後一拍,全場又靜,他飲茶動作再不緩慢,端起茶杯喝酒般仰頭一飲而盡。


    他說書,從來不以“什麽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的方式賣關子。


    隻聽他最後說道:“後來大將軍喝醉了,無意間與麾下將士講道,戰前浴血,是因為他知道有些人此戰過後,可能再無法與他一並殺敵。”


    “把兵士們的血滲進自己的身體裏,他就會覺得,這樣一來兄弟們就不會有一人離開,以後的每一戰他們還都跟他在一起……”


    此言落,全場靜默,有少許水滴落地聲清透響遍聽山湖。


    給讀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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