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廣帝與冀行箴邊走邊說, 到了景華宮外後方才道別離去。


    臨走前,晟廣帝似是無意地問起了一句:“我瞧著小丫頭氣色不太好,像是得補一補。她最近愛吃什麽?別是沒好好吃飯罷。”


    冀行箴自然知道阿音是經曆過生死劫難方才如此。可是那些事兒已經過去了,他不想再提起,免得宮裏的兩位長輩再擔憂。


    於是他隻說道:“應當是有孕所以身子不舒服罷。”頓了頓道:“路上也生了點病。”


    生病是阿音沒有去洪都府參加吳南義婚禮的理由。王府上下都很關心阿音, 往後吳家少不得會和帝後二人提起來這件事。如今說起來倒是也沒甚大礙。


    晟廣帝擰眉道:“小丫頭一向身子不太潑辣。生病……嗯, 現下回了宮裏,倒是能好好養著了。”


    眼看著冀行箴要道別進景華宮去,晟廣帝“哎”了一聲汗珠他:“你還沒說呢。她最近愛吃什麽?別是沒好好吃飯罷。”


    “父皇放心。阿音吃飯吃不少。”冀行箴寬慰他道:“平日裏最愛吃新鮮水果。每日裏都不曾斷了。多養一養身子就能好起來。”


    晟廣帝把他的話默念了幾遍, 就沒再多說什麽,擺擺手讓他回去了。


    舟車勞頓後, 全身都髒兮兮的, 而且還倦怠地不想動彈。


    冀行箴先是自己快速洗漱沐浴了下,收拾停當後就小心翼翼地扶著阿音給她沐浴換衣,又抱了她去床上歇息。安頓好阿音看她睡著後,冀行箴方才喚來了徑山, 看看最近都堆積下來什麽樣的消息和事務。


    徑山拿來了許多東西給冀行箴查閱。


    在這一堆的東西裏,冀行箴便發現了一封封好的信件。正是常書白讓人快馬加鞭送來的那一份。


    徑山看到常書白給冀行箴寫了信,想著太子殿下已經差不多和常大人匯合了,這便把東西留了下來放到了冀行箴回宮後再處理的事務中。


    看到信上麵提到的大人和孩子的事情,冀行箴瞬間回想起了當時那緊張而又讓他絕望的日子。心情起伏不定了好半晌, 他把東西擱回桌子上,舉步走到臥房裏去看阿音。


    見到阿音睡得正安穩著,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 他終是一顆心落回了遠處。俯身在她鬢邊輕吻了下,這才回到桌邊繼續處理事務。


    阿音有孕是大喜事,著實讓俞皇後開心不已。


    自打回到了宮裏,原先婆媳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就好似顛倒了起來。


    ——以往是阿音天天去探望俞皇後給俞皇後請安。現在倒好。俞皇後不準她四處亂跑,讓她在景華宮裏歇著。而後俞皇後就日日都去景華宮裏來看她。


    阿音對此頗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俞皇後是長輩,她是晚輩。哪裏有讓長輩來探望晚輩的?


    對此俞皇後甚是不以為然。


    在她看來,她身子好,自然該她多跑幾趟。阿音如今身子弱得不行,自然要少挪動。更何況阿音現在的胎不算很穩,若是出了事那可怎麽辦!


    再說了。她正是需要多運動多散步。從永安宮到景華宮是一段不少的距離。每天這樣來回走走,對身體也好。


    俞皇後堅持如此。


    阿音畢竟如今懷著身子需要休息不能挪動太多,需得等到滿了三個月再說。見勸了俞皇後幾次後她依然如故,阿音亦是沒有辦法,隻能由著她去了。


    除了俞皇後這邊外,還有一件事讓阿音意外不已又心下有些忐忑。


    那便是晟廣帝的態度。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從她回宮後起,晟廣帝竟是隔三差五地就讓人送東西到景華宮來,還言明是給她的,冀行箴不準碰。


    那些多是新鮮的蔬果之類。阿音如今懷著身孕正喜歡吃。隻不過平日裏冀行箴給她留下大堆的各色水果吃不完,還有俞皇後送來的。如今再添上晟廣帝給的這些,著實太多了些。


    阿音見每次都是晟廣帝身邊最得力的郭公公送東西過來,便問這是怎麽回事。


    郭公公訕笑道:“小的哪裏知道那許多?不過是陛下吩咐了,小的就照辦。”


    他是晟廣帝身邊最信賴的,也是時常在晟廣帝身邊與景華宮指尖兩處跑的。在阿音小的時候就與她相熟了。如今看她有些為難,他就猜測道:“陛下許是見太子妃身子抱恙,所以關心太子妃罷。”


    阿音就十分含蓄地與郭公公講,現在景華宮有許多這些東西,倒是不用這麽多的吃食了,莫要再往這邊送,免得陛下那裏少了耽擱了陛下享用。


    誰知郭公公第二天還是罷東西給送來了。


    阿音就悄聲問郭公公這是甚麽緣故。


    郭公公見周圍沒有旁人,便抬手半遮著口說道:“陛下言明了一定要送來。不是為了給太子妃的,卻是要給小皇孫的。陛下還說了,太子妃嫌棄這些不好沒關係。這是他對小皇孫的一片心意。他孫兒知道就成了。”


    郭公公說著這話,一臉的為難。


    阿音這才知道晟廣帝這是在關心她有孕之事。思及他老人家不多久就要做祖父了,想必是第一次所以歡喜得緊,於是就沒有再拒絕。


    因著有孕被所有人都照顧著,所以阿音如今的生活真是簡單而又滿足。平日裏起床便是處理下宮中事務,聽聽各處人的回稟。然後查閱下最近的賬務。到了處理差不多了,也就臨近晌午。這個時候俞皇後便會過來探望。


    婆媳兩人一起用過午膳,阿音送走了俞皇後,這便回到了屋裏去午休。下午起床後吩咐晚膳事宜,又讓青楓去到昭寧殿尋冀行箴,問他晚上大概什麽時候能夠回來用晚膳。


    這天下午,阿音起床後收拾了下,去廚裏看了一圈後正打算吩咐青楓去昭寧殿。誰知還沒來得及去喚青楓,他倒是自己過來尋她了。


    阿音遠遠地看見了他的身影,笑道;“你倒是來得快。我還沒讓人叫你這就過來了。可是真巧。”


    “不是巧,是小的有事要尋太子妃。”青楓說著,緊走幾步到了阿音身邊,低聲說道:“您身邊原先那個叫錦屏的,如今正在外頭候著,說是求見您一麵。不知您意下如何?”


    錦屏?


    說實話,阿音都快要忘記她了。或許是因最近生活中事情太多,需要處理的事務太多,所以根本就來不及去分心想起這麽一號人來。又或者是應了那“一孕傻三年”的話,因著有孕所以思維上有所顧慮不全,所以把錦屏的事情給拋諸腦後了。


    可是忘記歸忘記。一旦想了起來,阿音就瞬間記起了錦屏為了些銀子而出賣她暗害她的事情。


    當初宮變後,阿音沒有精力去處置她,隻讓她幫忙做些清理皇宮的事務。


    誰知現在錦屏已經挨不住了,竟是不甘於隻作那些事情,主動過來尋她了。


    胸口劇烈起伏半晌,阿音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是最後也做不到。


    ——試問誰能在被自己身邊信任的人出賣後還能夠保持冷靜的?


    這還是自小伺候她、跟了她那麽多年的人啊!


    “讓她去昭寧殿。”阿音吩咐青楓:“你帶她去昭寧殿,尋太子殿下給個準主意罷。”


    青楓剛剛看太子妃臉色微變就已經在擔心她了。如今聽了這話,他當即應了下來。先是好生勸太子妃一定要注意身子,又喚來了孟陽扶太子妃進屋,這便急匆匆地出了院子,帶了錦屏往昭寧殿去。


    說實話,冀行箴倒是記得錦屏這個人做下的事情,而且記得很牢。不僅僅是錦屏。還有俞家二房,還有俞千雪。那些人做下的那些事情,他都記得牢牢的。隻不過因著宮變之事需要處理寧王黨一眾所以耽擱了些許時候。


    因此,聽聞青楓的請示後,冀行箴當即就有了主意。


    “錦屏。”他抬手輕巧桌案,唇邊揚起一抹笑容來,“這事兒你這麽辦。”說罷,給青楓吩咐了一通。又道:“我記得父皇身邊有個名喚鄭惠冉的女官。你把她給我叫來。”


    “鄭……惠冉?”聽了這個名字後,青楓愣了一愣,半晌沒有接上話。


    冀行箴側眸看他。


    青楓一個激靈醒轉過來,訥訥說道:“好。好。小的馬上去叫她。”說罷便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錦屏忐忑不安地在昭寧殿外等著。盼了許久後,她終於看到那個十分俊俏的公公走了出來。


    原想著過去打個招呼。誰知那位公公不知怎地好似太過出神根本沒有留意到她。她又想跟過去仔細問問,誰知那位小公公居然和身邊的人吩咐了聲,說是要往蓬萊宮去。


    蓬萊宮是董仙人的地方,也隻陛下能夠時常往那裏去。除此之外,隻皇後娘娘、太子和太子妃能夠毫無阻攔地過去而不被問責。不然的話,皇上是要不高興的。


    她深知自己的這樣狀況下倘若再惹了皇上不高興,那可真就完了。於是就也隻能作罷,暫時等在這附近,靜等小公公的消息。


    其實錦屏這次過來是算好了時間的。


    原先她在宮裏繼續做些雜物,不過是靜等著時機。現在盼到了太子妃回宮,又盼到了太子妃有了身孕。她便想著,趁著太子妃如今這個狀況來求了太子妃的恩典,讓她不至於做些粗使的雜事,好歹也能再尋個體麵些的活計。


    她知道太子妃是個很念舊很重感情的人。


    雖然當初她做下的那些事情是有點過分,可畢竟伺候了太子妃那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太子妃倘若還記得她的好,會領了她這份情的。


    再說了。太子妃不是懷孕了嗎?


    懷孕的人更容易心軟。而且,太子妃想必也想給腹中的孩子積福積德,更是會選擇了行善那條路。那她的日子就能好過起來。


    錦屏便是抱了這樣的希望和打算去的景華宮。如今,她也是抱著這樣的希望等在了昭遠宮外,隻希望青楓能夠帶來個好消息。


    誰知左盼右盼都沒等到人。眼看著天色將要暗下來,徑山公公已經帶著許多人出來了,想必是要迎了太子殿下回景華宮去。


    錦屏見現在人多更是和太子湊不上話,這便拜托了平日裏時常會跟著那個俊俏小公公的一個老太監,讓他見到那位公公後,務必和他說一聲,她在等著回信。


    孟陽沒料到那個原先在太子妃身邊伺候的犯了錯的人會讓他來幫忙。


    他點了點頭應下來。後見了青楓,就把這事兒講了。


    “嗯。”青楓頗有點魂不守舍地應了聲,而後猛地驚醒,問他:“你剛剛和我說了什麽?”


    青楓素來做事沉穩。似這樣子的情形,倒是少見。


    孟陽本就脾氣好,見他如此也不介意,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青楓聽聞後唇角揚起個嘲諷的笑意。


    “她做了那樣的事情,險些害了太子妃的性命。如今倒是好意思來求個人情了?想得倒美!”


    他側首與孟陽道:“她再問你,你不用管她,隻說讓她來找我就是。我自有法子對付她。”


    鄭惠冉那邊,他已經見過了。事情也和她說了。


    聽聞是太子的吩咐,鄭惠冉半點都沒有拒絕,好生應了下來。隻不過臨別前的幾句對話讓他有些亂了心神。


    “這一路跟著太子妃過去很辛苦吧?”她輕聲問他,又叮囑道:“你好生休息休息。莫要傷了身體。”


    青楓心說自己是習武之人,那點路途奔波算得上什麽?


    可是有人關心著他,他的心裏終究是十分受用的。


    想到她說話時的表情和神態,青楓暗歎了口氣。轉念想到錦屏,又忍不住憤憤。


    那種背叛了主子的,斷然不會有好下場就是了!


    居然妄想翻身?


    太子殿下又怎會輕易放過了她!


    **


    錦屏盼了兩日,總算是等到了消息。


    她等來的並非是青楓的回話,而是久不相見的鄭惠冉。


    鄭惠冉的事情,錦屏多少有所耳聞。但她也知道,如今這位原先的鄭常在,現在已經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了。作為皇上身邊的女官,即便是職位最低的女官,鄭惠冉的地位也已經和以前在冷宮時大不相同。


    錦屏原先陪著太子妃在宮裏學習的時候沒少見過這位鄭家姑娘,和她行禮問安的次數數不勝數。如今相見,自然而然地就福了福身。


    誰知鄭惠冉根本沒有搭理她的行禮,隻語氣冰冷地道:“我現下不當值,所以來處理你的事情。走罷。都準備好了。你隨我來。”


    聽聞自己要跟著走,錦屏的心裏升起了一絲期盼,“請問我這次需要準備什麽?”


    她生怕是自己想錯了,有些忐忑地問道:“鄭大人讓我準備,是準備什麽?莫不是要收拾行裝罷?”


    鄭惠冉本想著去到外頭等她,已經在前頭走著了,聽聞這話後就駐足望了回來。


    “正是收拾東西。”鄭惠冉唇角帶著一抹嘲諷,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然你以為呢。”


    錦屏多年來早已看過了鄭惠冉的各種冷嘲熱諷。


    想當年的時候,太子妃不也被這位鄭姑娘給譏諷過?到後來呢?一個貴為天下第二尊貴的女子。一個卻隻能做伺候人的活計。


    所以,如今看到了鄭惠冉這般,錦屏並不甚擔憂。


    相反她更確定了自己許是已經尋到了出路。


    ——為什麽要收拾行裝?還不是要換地方住!


    在宮裏為什麽會換住的地方?肯定是職務已經變了。她不用再繼續做這樣粗使的活兒了!


    錦屏開心不已,連回屋裝東西的時候都是輕輕哼著歌兒的。


    同屋而住的小宮女見到後很是不屑地道:“你別唱了。唱得跟哭似的。有什麽好。”


    錦屏渾不在意。


    現在旁人欺侮她,不過是看她現在過得不如以前了。等她以後慢慢好起來,看那些人還敢說她不!


    錦屏仔細地把自己東西收拾好,放在了一個小布包裏裹成包袱,這便去到了院子外頭。


    “我好了。走罷。”錦屏躬身對鄭惠冉道。


    鄭惠冉點點頭,帶了她一路前行。


    初時錦屏還心懷希望,不住看著周圍,想從路兩側的走向來分辨出自己將要去到哪個主子院子裏伺候。


    可是走著走著,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為什麽這條路像是出宮的路?


    她們分明不是在往後宮深處而行,反倒是一步步在走出去啊!


    錦屏心下緊張,這便喊了鄭惠冉把心中疑惑問了出來。


    鄭惠冉不耐煩地停住步子,回頭看向她,“本來就是要出宮去。你以為呢?”


    看錦屏搖著頭一臉的不敢置信,鄭惠冉愈發煩躁了,冷哼道:“我得親自把你送過去。到時候還有話要說呢。你快一些,可別耽擱我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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