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女嬰?”阿音聽了這話後有些轉不過神來, “怎會是兩名女嬰?”


    這事兒她自始至終都未聽說過!


    “確實是兩名。”明戒大師有些疑惑,回憶了下當年往事,又有些了然,“當日看兩家人好似關係並不太好,許是後麵往來不多, 所以未曾與人說過這事兒?”


    阿音忽地有些緊張起來那和俞家關係並不算好的另一家是哪一戶, 於是略帶了幾分急切地說道:“我母親姓俞。不知另一家是……”


    “俞?”明戒大師仔細回憶了下,“ 倘若老衲沒有記錯的話,另外一家姓崔。”


    他這樣說著, 生怕自己記錯,又努力想了想。忽地有些記了起來, 又道:“是姓崔。若我沒記錯的話, 那戶姓崔的人家,家中有女眷嫁到了一戶姓孟的人家。這事兒都是其間她們斷斷續續和老衲說起的。老衲並未細究,故而沒有多問,個中細節並不清楚。”


    姓崔。


    又有女眷嫁給了姓孟的。


    倘若沒有記錯的話, 孟老夫人就是崔家人。


    阿音聽著,莫名地有些緊張起來。原本騎馬過來到了山上還覺得涼爽了些,可就是這樣,她的額頭上仍然不可自已地冒出細密汗珠。


    姓崔。


    她仔細地想著。崔家哪個和俞皇後的生辰是同一天?


    這時明戒大師又道:“老衲想起來了。好似俞家隻這一個女兒罷?那崔家的姑娘好似是排行第三?”


    是了!


    阿音瞬間了悟。


    原來是寧王妃,不, 崔懷心和俞皇後是同一天的生辰。


    阿音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想要仔細去想,但是這件事情好似也沒什麽。不過是同一天在同一個寺廟出生罷了。也沒甚需要緊張的。


    她努力緩了緩心神, 笑著朝明戒大師福了福身,“原來是這樣,這可是有緣了。我母親和那位崔家三姑奶奶後來還成了妯娌。”


    雖然兄弟倆中的一個已經因著謀逆而不得不麵對重刑,但這妯娌的身份卻是實打實的。


    “是麽?”明戒大師顯然十分欣喜聽到這樣好的消息。


    之前說起兩家好似不太和睦的時候,大師的眼中滿是感歎。如今聽聞兩個孩子如今成了親戚,他就也鬆了口氣,說得話也多了些。


    “惠覺寺並不大,客房不多。那兩家人原本是住在一個院子的,隻不過起了點爭執換成了兩個院子。這兩個院子中間有月門通過,因著這個崔家的女眷還心生不滿,後來看寺裏果然沒有多餘的空著的客房了這才作罷。”


    明戒大師回憶著,目光中漸漸凝起擔憂,“誰知那個晚上兩家那將要臨盆的女眷都發動了,而且看著狀況都不太好。老衲就趕緊下山請了人上來幫忙。好在孩子們平安降生,這才讓大家鬆了口氣。”


    雖然大師說的字字句句都十分平實,但阿音還是從大師微微變化的神色裏體會到了當時情形的驚險。


    生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的晚上,兩個女嬰方才來到人世。


    兩位母親都精疲力盡,差點挺不過去。所有人都在幫忙去救治兩位母親,嬰孩們則是由兩位乳母照看著。


    阿音聽明戒大師說完當年之事後,又和大師說了會兒話,聽大師論過佛經方才告辭。


    因著在大師這裏消耗的時候久了些,過會兒還要去寺裏上香,所以今日是無法趕下山去了。


    阿音就拜托了寺裏的僧人幫忙安排了一些客房住下。


    晚上乘涼的時候,常書白問起阿音今日見大師的情形來。


    那些事兒沒甚可隱瞞的,阿音就將當時大師所言與他一一道來。


    百草因著會騎馬,今日一起跟了來,正和青楓一同隨侍在側。


    聽聞阿音說起崔懷心和俞皇後是同日所生、且當時生產的情形那般慌亂之後,他忽地冒出來一句:“我怎麽瞧著這事兒,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是罷?”阿音笑著回頭看他,“我當時也冒出來這樣的感覺。後來想想,許是覺得這事兒太過怪異了罷。”


    誰也沒料到崔懷心和俞皇後會是還有這樣的一段緣分。


    常書白在旁拿著茶壺自顧自斟茶喝茶,慢悠悠地說道:“怪就對了。我感覺,遇到他們老六家的事情,就沒一個能夠好的。”


    他口中的老六家,說的就是六王爺寧王。


    隻不過如今寧王被奪了封號降為庶民,不日將要問罪處斬,所以這事兒就也含糊著提一下他的身份罷了。


    百草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時候反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青楓忽地開了口。


    “怪道您目前身子不好。”青楓低聲與阿音說道:“原來是在那樣慌亂的情況出生的。想來是出生時候傷了身子罷。”


    聽聞這句話後,阿音心裏的那股子怪異感覺又冒出來了。隻不過這念頭一閃而逝,讓她抓不牢靠,所以也就沒有能夠細究。


    今日了了一樁心事,阿音睡得不錯。第二天一早,就同眾人一同下山趕回楊林府去。


    到了楊林府後,常書白帶著太監和侍衛們去采購物品,留了阿音和宮女們在客棧裏,又讓火青川青守著他們。


    阿音閑來無事,又因著有些困倦,所以就沒有跟去置備物品,拉了宮女們在屋子裏一起打絡子。


    玉簪時不時地想出來新花樣,一會兒和這個說說怎麽打,一會兒和那個說說怎麽改,一時間屋子裏都是她的聲音,倒是熱鬧活潑得很。


    不多久,門口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玉簪揚聲問怎麽了。


    火青在外應聲,聲音裏滿是詫異,說道:“太子妃,外頭有人求見。是……是崔家姑奶奶。”


    崔家姑奶奶?那個崔家姑奶奶?


    在這個時候?


    玉簪沒有明白過來,倒是阿音當先反應過來。


    想必就是崔懷心了。


    之前阿音想要去尋她的時候,就聽說她跟著南地的比丘尼離開。如今算算時間,差不多也是到了楊林府的地界。


    倘若是以往的時候,阿音不一定會想要見崔懷心。畢竟有冀蓴的事情橫亙在了那裏。


    可是如今剛在昨天聽聞了崔懷心和俞皇後的事情,再加上如今遠離故土,在外地和故人相見,那種心情當真是難以表述的。


    阿音就笑著說道:“快快去請。”


    川青打開屋門,行禮說道:“她想請了奶奶去隔壁一聚。”頓了頓又道:“說是這個地方不適合她過來,所以得勞煩奶奶一趟。”


    阿音聽聞後,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眼。


    崔懷心如今已經剃了發,身穿布衣,正在街上靜靜等著。


    身形孤單而又消瘦。


    阿音思量了下,如今算算日子差不多正好到了寧王他們行刑之日。想到這裏,她心裏尚且有諸多思緒難以平複,更何況是崔懷心?於是就帶了人往崔懷心那裏行去。


    常書白不太喜歡那個百草,索性讓百草跟著他去購置物品。


    他們把吃用的東西買了七七八八差不多就要買好的時候,看看旁邊有個藥材鋪子,就走進去順便買點尋常用的藥材備著。


    旁的不說,單就南地和京城那截然不同的氣候,也是很容易生病的。加上水土不服諸如此類的緣由,更是如此。


    常書白拿著一個單子遣了禦林軍的幾個兒郎去抓藥。他則在旁邊悠悠然地踱步去看藥鋪內的具體情形。


    藥鋪裏麵也有人在看診。


    這個時候剛好有個老人帶著後輩去瞧病。


    那位老大夫給他們看了半晌後,刷刷刷開始寫藥方。


    老人家有些擔憂,說道:“不知道我孫兒這病怎麽治療才好?”


    老大夫抬頭看了看他,“老辦法治。”


    “什麽老辦法?”老人家緊張得很,手指尖都在發抖了,“別是和我一樣的法子罷?那樣治不好啊。”


    “是一樣的法子。”老大夫歎了口氣,“你們這是家族遺傳的病症。治不好也治著,終歸是能多活幾年是幾年。”


    許是為了安慰老人家,老大夫甚至於還笑了笑,指了他道:“你看你,活了一大把年紀了,身子不還好著?沒事。讓他和你一樣,每天吃吃藥。雖然病根可能去不了,但是注意著身體,活到七老八十還是很有可能的。”


    老大夫顯然在此地德高望重。那位老人聽了後,心裏放鬆了大半。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拉了麵色黑黃的小孩子給老大夫躬身道謝:“我家兒子不成了,但是孫兒還是能注意下好起來的。就麻煩您老人家了。”


    小孫子也揚著聲音說道:“謝謝您!”


    老大夫看著那孩子乖巧的樣子,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孩子以後好好吃藥,跟你爺爺一樣,別學你爸不當回事。總能養好一些的。”


    小孩子用力點點頭。


    百草看著這一幕,目送著那祖孫兩個離開。而後這邊他們購置完物品了,他就跟著常書白後麵,亦步亦趨地走著,若有所思。


    常書白看百草沒跟上來走得慢,不由得催促道:“你作甚?趕緊著些,回去早了說不定還能趕趕路。”


    百草自打接受了自己偽太監的身份後,一直行事頗為靠譜,但凡他現在這個身份該做的事情,他一點都沒落下。


    不過這一次並未如之前一樣聽了後就應聲去做。


    他依然自顧自地想著,頭也不抬。聽了常書白的催促後,他反而喊了常書白一句,叫常書白去到旁邊偏僻點的位置。


    “常大人,不知可否借地說句話?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說。”


    常書白看他神色認真,就和侍衛們說了一聲,隨他去了一旁的梧桐樹下。


    “有事快些說罷!”常書白看看天色,略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你找我來是想要做什麽?”


    旁的倒也罷了。如今阿音在客棧裏,他沒能守著,心裏總有些不夠踏實。能夠早點回去看看她也是好的。


    百草聽聞後,也不耽擱,當即快速說道:“也沒甚其他的大事。就是,剛才想到了一些事情,覺得有些蹊蹺,所以想請了常大人來幫我捋一捋。”


    “什麽事不能回去說?”常書白聽聞後當即就要邁步走人。


    隻不過他沒走出兩步,就被百草給叫住了。


    “我說的這事兒,不過是些猜測而已。又因和奶奶的母親有些牽連,所以想著先和常大人說過了再回去。”


    他口中的阿音的母親,自然是說的俞皇後了。


    常書白聽了這話方才收起了剛才那些許的不耐煩神色,轉而朝他微微頷首,“你說罷。”


    百草斟酌著說道:“我聽聞崔家的女眷,有好些的都是疾病纏身。不知她們的病症是怎樣的?”


    常書白輕嗤一聲,“與你何幹。”


    百草並不辯解,隻朝著常書白躬身揖禮,“還請大人幫忙。”


    常書白思及這事兒和俞皇後有關係,就緩緩把崔家女子的病症大致說了。說完後,他又道;“崔家的男人們都好好的,就女的愛生病,也是怪事。”


    “不怪。不怪。”百草說道:“世間家族間遺傳病症,也有這樣的例子。父傳女,但是不傳子。女又不往下傳。所以隻有崔家女子身體抱恙,也是正常。”


    說到這兒,百草忽地話語一頓,把聲音放得很低,往前半步湊到了常書白的跟前。


    “我曾經有幸見過奶奶的母親一兩次。”百草說到這兒,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聲音既低且微帶詫異,“我覺得那一位的病情,和崔家女眷的,倒是有些相似。”


    常書白初時還神遊天外,想著阿音那邊的事情。聽聞這一句後尚還不以為意。但是,當他仔細思量過後,忽地反應過來百草話語中的意思,忍不住高喝出聲:“你想什麽呢!你莫不是封魔了罷!”


    百草經過多日的相處,已經大致了解了這位常大人的脾性。


    看著是個不靠譜的,實際上心思細膩十分值得信賴。


    他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著常書白,一字一句地說道:“小的家裏世代從醫,懂得些許醫術。在這一點還是明白許多的。大人,”他再次朝著常書白躬了躬身,“此事非同小可。您可要仔細查探查探。”


    常書白像是頭一次見到百草般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百草性格不錯,好相處而且不拘小節。平日裏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時候也有,手忙腳亂地去伺候人做事的時候也有。


    但是像現在這樣倔強而又篤定的樣子,常書白卻頭一次見到。


    他一字字地慢慢說道:“你知道你這話代表了什麽嗎。”


    “知道。”百草低下了頭,望著眼前的路麵,“所以我才更加堅持著查探一番。”


    倘若他的猜測沒有錯的話……


    那兩個女嬰的身份分明是對調了的。


    隻是不知那些當事人發現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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