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冀行箴這樣說, 阿音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不過是朵月季花罷了,他也真好獅子大張口!


    冀行箴不以為意地笑笑,“你放心好了。吳家一定舍得給。”


    “當真?”阿音輕嗤一聲。心說改天她見到吳王妃的時候親自拆他的台。看他怎麽辦。


    一看到阿音神色,冀行箴就約莫猜出了她的想法,莞爾道:“你莫要以為我做不成。到時候莫說是一車種子了, 便是十車, 洪都王府也會給。”


    阿音脫口而出:“你打算仗勢欺人?”


    話音剛落,額頭上就被屈指輕叩了下。


    “你當我是那種人麽。”冀行箴淡淡地笑著,朝吳南義他們那邊望過去, 又示意阿音去看,“照著他們這個趨勢下去, 二十車恐怕也是使得的。”


    剛才他們兩個人一直在說話, 沒有留意吳南義和徐立雯那邊。


    此時再看,二人間卻是與剛才情形大不一樣。


    吳南義樂嗬嗬地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縫都快看不到了,而徐立雯則是低頭拿著花,臉紅紅地不抬頭。


    阿音大奇, 想著過去瞧瞧怎麽回事。邁開兩步後想起來自己旁邊還有一個人,就打算拉著他一起去看下。


    結果轉身望向假山側旁的時候她才發現,剛才還站在那兒的某人此刻已經沒了蹤影。


    “溜得可真夠快的。”阿音小聲嘀咕了句,又不死心地來回看看,確認周圍確實沒有冀行箴的身影後, 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往吳南義他們那邊去。


    還沒靠近,就聽到吳南義欣喜的說話聲。


    “你放心,我必不負你。我爹不納妾, 我妹夫不納妾,家裏的男人都很好,我也不納妾。”


    阿音一聽頓時樂了。


    這人。抬高興了,說話都開始顛三倒四的。


    她故意重重地咳了一聲。待到吳南義和徐立雯兩人都有點慌張地看過來後,方才負手前行,“我怎地聽吳世子提到了我哥哥?不知是何事情?不妨說來聽聽,我也好多給你點訊息,參考一二。”


    吳南義的妹夫便是阿音的兄長俞林琛。


    聽到阿音這麽說,吳南義想到自己剛才那句話裏提及俞林琛的情形,也不敢立刻答話,隻嘿嘿笑了兩聲,連聲道:“沒什麽。沒什麽。”


    阿音朝他笑笑,在徐立雯看不到的角度朝他眨了下眼,眸中閃著狡黠的光。


    吳南義有些反應過來,敢情妹子這是故意的?


    他登時神色一凜回過勁兒來。吵阿音挑釁地笑了笑,低頭看了看地麵,再抬頭望向那心裏想了無數遍的少女時,再開口,就冷靜了許多。


    “我說到做到。”吳南義認真保證道:“徐姑娘若真能幫我勸動徐大人,若我真有榮幸得以娶到姑娘,定然會百般愛護,絕不讓你受半點的委屈!”


    這最後的話語他說得鏗鏘有力氣勢十足。


    徐立雯沉默地看了他幾眼,臉上紅暈更盛。


    許久後,她輕點了下頭,聲若蚊蚋地道:“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


    說罷,她快速地向阿音行了個禮,捂著通紅的兩頰跑向一邊去了。


    吳南義還欲再追。


    阿音卻知道這事兒到此就基本上定下了。徐立雯有些內向,這個時候需得有點時間來緩和下情緒。倘若吳南義這個時候再追過去怕是會適得其反。


    阿音就朝吳南義示意了下,送他出了院子。


    吳南義依依不舍地走著,時常回頭去看那少女消失的方向,心裏惦記得很。


    將要出院門的時候,吳南義趁人不注意,小聲與阿音道:“妹子太不夠意思,竟是捉弄哥哥。”


    分明說的是剛才阿音提起兄長時候的話語。


    “你就知足罷。”阿音挑眉笑看他道:“你該謝謝我才是。沒看你剛才太緊張了連話都說不清楚麽。”


    吳南義身形一頓,仔細想想,當時雖然欣喜萬分,但也好似真的是太過狂喜而有些說話詞不達意了。


    不過在阿音攪合了一通後,他就慢慢恢複了冷靜,在徐立雯的跟前也不至於失了儀態。


    吳南義躬身朝著阿音深深一揖,“多謝妹妹相助!”


    “罷了罷了。”阿音擺擺手道:“看在那一車花種子的份上我自然也會幫你。”


    南地的花與京城這邊大不相同。從南地送來的花種子,說不定能種出來許多京城沒有的種類。


    想想就開心。


    相對於阿音的開心盤算,不遠處的吳南義則是一臉茫然。


    ……太子妃口中說的花種子,到底是什麽?!


    他怎麽不知道!


    徐立雯雖然害羞,卻還是把剛才的事情大致與阿音說了。又與阿音道歉,說事前她並不知曉吳南義會這樣做。


    “他與我說了,是假借了太子妃的名義喊了我出來說話。”徐立雯低著頭,聲音細細弱弱地,帶著微微的顫,顯然十分緊張,“我想,太子妃先前惱了他想要打他板子,一個是他行為有失妥當,一個便是這件事他自作主張了罷。”


    阿音自然不好說自己當時就是故意的。


    思及徐立雯提及這事兒的時候的神色,她想看看徐立雯是個什麽態度,便順著對方的話,沒肯定也沒否認,隻問道:“那立雯與我說起這個,是打算如何呢?”


    徐立雯揪著自己的衣角,有些忐忑地說道:“我想求了太子妃,莫要因為他的一時衝動而懲罰他。”她咬了咬唇,“畢竟這事兒是因我而起。他本也不壞。”


    阿音一聽樂了。


    這就開始幫吳南義說話了?看來徐立雯已經把吳南義當自己人了。


    如此一來此事能成的可能性又提高了許多。


    徐大人原本也隻是擔心距離太遠罷了,對吳南義的人品是很認可的。他這麽疼女兒,隻要女兒點了頭,在被女兒磨一磨,這樁喜事就也能夠敲定下來。


    阿音開心不已,當即說道:“我不會和吳世子計較太多的。你放心就是。”


    “真的?”徐立雯欣喜地抬頭看向阿音,握了她的手道:“多謝你了。”


    今日天氣不錯,現在禦花園中的景色頗佳。


    阿音心事已了,就想著與徐立雯一同在禦花園中逛一逛。


    誰知徐立雯卻猶豫著婉拒。


    “多謝阿音好意。”徐立雯麵帶笑容地道:“隻是我還得回去趕緊尋了父母親說些事情,今日怕是不能成了。往後我來宮裏探望你,我們在一起玩,可好?”


    阿音知道徐家有意向要開始張羅給她定親的事情,她這樣急著走怕是想要盡快把今日的事情稟與雙親,故而爽快地答應下來。


    將要分別的時候,徐立雯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在阿音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然後才告辭離去。


    沒過幾日,阿音就和冀行箴一起便服出宮去到京郊。


    這次出行不為別的,隻為了送別常書白。


    雖說是送人,但是馬車到了京郊後她才發現,被送的人早已到了。隻不過未曾離去,正在路邊亭子裏靜靜地等著。


    亭中少年身穿錦衣,正斜斜地倚靠著涼亭遙望天邊。平日裏總是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卻沒了那般的熠熠神采。許是因了將要離開,此刻的雙眸中慢是離別的愁緒。


    阿音掀開車窗簾子,遙望著常書白。


    原本還有一段距離。他卻似有所感,忽地調轉視線朝她看了過來。


    阿音笑著朝常書白揮了揮手。


    常書白靜靜地看了她片刻,方才勾唇笑笑,也朝她擺了擺手。


    不多時車子到了。


    冀行箴先下了馬車,又扶了阿音下來。


    阿音因著心急,往下跳得有些猛。幸好冀行箴護著她將她一把抱住,不然的話指不定要跌一跤。


    “看你毛毛躁躁的,若是離了我,怎麽能行。”冀行箴無奈地歎了口氣,抬手給她理好了剛才因著相擁而讓衣服起的些許褶皺。


    常書白踱著步子過來,慢悠悠說道:“小兩口感情真好。明明是來送我的,偏要給我看這一個恩愛的場景才肯讓我走。”


    冀行箴斜睨了他一眼沒接話。


    阿音笑眯眯地道:“我家夫君就是疼我。你羨慕嫉妒地話,趕緊找個常家九奶奶回來。你瞧,吳南義這麽傻不愣登的都要有結果了,偏你還是孤家寡人。”


    常書白冷哼一聲,扭頭不肯她,說道:“馮曄不也沒著落?我不急。”


    馮曄是三公主冀薇原本的未婚夫婿。原本兩人的親事是在上年年底,卻因馮夫人的“臥病在床”而一拖再拖。


    在場的三人俱都知道這“病”是怎麽回事。


    阿音聽聞後笑了下,並未接那一個話茬,而是四顧環視了圈,疑惑著問道:“怎地不見鎮國公府的人?還有那些兄弟們呢?怎麽一個都沒來?”


    不算冀行箴帶來的這些護衛。周圍除了幾丈外的大樹旁栓了一匹馬外,就再沒有旁人在了。


    剛才阿音看到常書白的時候太過開心,隻顧著和他打招呼了沒留意其他。如今細細回想,剛才便隻有他孤身一人在這兒,不見旁人送別。


    此時阿音確定之後就把心中疑惑問了出來,還有些憂心地加了句:“你不會就這麽一個人走罷?”


    常書白拍了拍身側帶著的長劍,笑道:“我哪需要別人來送?一劍一馬足夠我走到目的地了。”


    冀行箴在旁眉心緊擰,“你莫要任性而為。須知安全第一重要,我終歸還是希望你安穩妥帖一些。”


    “沒事兒。”常書白渾不在意地道:“我在家裏就已經和他們道別過了,隻想著再見見你們,所以單獨來這亭子一趟。一路過去,又沒什麽大事,也沒什麽不安全的地方,哪裏就需要人護送了。”


    冀行箴看了他一眼,回頭望向不遠處的那隊禦林軍,揚聲喊了兩個人來。


    “你們兩個,護送常九少爺去軍營。一路必須跟緊了不準把人弄丟。不然的話,回來後以失職論處!”


    常書白一聽急了,往前跨了兩步挨近冀行箴,“你何至於這樣?”


    冀行箴冷笑道:“我吩咐我的人做事,與你何幹。”


    他這樣的語氣已然是動怒了。


    常書白也有些生氣,挑眉嗤笑:“太子殿下好生威風,竟是能派了人來跟蹤我。這是怕我尋不到路去軍營?”


    冀行箴鳳眸半眯正要答話,阿音看著倆人之間劍拔弩張起來,趕忙側走一步半橫在兩人之間。


    “有話好好說。”阿音不動聲色地推著冀行箴往後,“大家馬上就要分別了,有什麽不能心平氣和地來談?”


    眼看冀行箴不肯後退,阿音也急了,聲音拔高地說道:“我不管你們兩個是怎麽了。總之我是不希望以後想起咱們這一次的離別時,腦中充斥的全都是爭吵聲!”


    她最後那句話一出來,冀行箴和常書白俱都沉默了。


    阿音看他們兩個人終是不再互相對峙著,終於鬆了口氣。


    常書白望著阿音臉上猶帶著的火氣,抬手轉了轉腰間玉佩,勾唇笑問;“你生氣了?”


    阿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冀行箴去拉阿音的手,被阿音給甩開來。


    太子殿下暗探口氣,徹底沒了轍。


    他知道這丫頭脾氣擰。如果他們兩個不好好說話的話,她就不搭理他們了。


    冀行箴朝著常書白揚了揚下巴,說道:“咱們好生商量下罷。這樣,我先說。我不願你出事。一路過去,長途跋涉。且不論這路上是不是真的沒有艱難險阻,我隻擔心著萬一你半路病了累了,沒人跟著伺候。所以想有人跟你後頭,倘若你真的需要幫助的話,好歹他們也能搭把手。”


    常書白垂眸笑了笑,卻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笑問阿音:“我不想多問旁的,隻想問妹妹一句。依著妹妹的意思,我是答應他的人跟著好,還是不答應他的人跟著好?”


    “跟著好。”阿音低聲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也不希望小白半路上如果遇到事情後,舉目無親的連個幫手都沒。”


    “那好。”常書白幹脆利落地朝冀行箴點了下頭,側首與那兩個被冀行箴點出列的禦林軍兒郎道:“那就勞煩兩位兄弟了。”


    原先常書白就是在禦林軍中任職。這兩人都曾在他手下幹過。


    此刻聽聞他這樣說,兩人抱拳行禮,“常大人客氣。”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下來。


    因著那兩人被派遣得太過突然,一切東西都未準備。所以冀行箴就示意雲峰了下,讓雲峰把隨身帶著的那個裝了銀子和銀票的荷包給了二人。讓他們路上使用,方便打點一切。


    常書白看著冀行箴吩咐著這些事兒,半晌後忽地長歎一聲,搖頭道:“行箴是個細心的。這一點我怕是比不上他。”


    “有麽?”阿音聽聞後道:“我覺得小白也很細心,也很好。”


    “這樣啊。”常書白緩緩笑了,桃花眼中滿是愉悅的笑意,“有妹妹這句話,哥哥也就知足了。”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冀行箴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常書白與他說了會兒話,這便翻身上馬,高聲道別。


    冀行箴微微頷首。


    阿音不住地朝他揮手。


    常書白灑然一笑,拍馬而走。


    隨後兩人兩騎跟了上去。


    阿音和冀行箴一直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方才坐了馬車往回走。


    回到宮裏後,阿音去了永安宮裏陪俞皇後說話。


    冀行箴則是去到了昭寧殿處理政務。


    火青早已等在院子裏。一看到冀行箴的身影,就趕忙迎了過去。


    “殿下,姓孟的那邊有消息了。”


    最近在查的有關姓孟的問題,隻孟陽一個。


    阿音問起晟廣帝當年二皇子故去時的情形,晟廣帝給了她這樣一個名字。前些日子就在查著他的下落,如今方才收到一點消息。


    冀行箴聽聞後神色未有絲毫變化,隻輕輕地“嗯”了一聲。


    火青看他未曾再問,知曉他是打算進了屋再說,便未曾再多提此事,隻快步地跟在了冀行箴的身後往屋子裏行去。


    進了屋後,冀行箴先是讓人斟了杯茶過來,而後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這才邊飲著茶邊翻看手邊的奏折,說道:“說下去。”


    火青得了指示,趕忙上前幾步到了桌案旁,躬身悄聲道:“這孟陽並未回到老家去,所以找他頗費了一些功夫。好在他去的地方也不算太難找,這便尋了出來。”


    原來這孟陽所去的地方不是旁處,正是他母親的故鄉。


    當年他母親的家人因著一場饑荒而盡數亡故。後來他回去,那兒也沒什麽親人在了。


    他在那個地方生活了二十年,一直未曾與周圍的人說起他原先是做什麽的。不過他從始至終都未曾娶妻,所以他的身份也未曾被人懷疑過。


    那一處地方民風淳樸。


    大家並未對他說三道四,反倒是看他孤家寡人的無依無靠就一直幫襯著他。


    “這些年來孟陽一直生活得不錯。雖然困窘了些,除去一點不好外,卻也平安無事。”火青如此說道。


    冀行箴想到阿音與他提起孟陽時候的話語,翻看奏折的手忽地停了下來。


    他考慮了下,說道:“那孟陽可曾帶來京中?”


    “已經悄悄帶來了,不過還在路上,未曾到京。”火青低頭說道:“未免那兒的人起疑,過去做事的兄弟特意與那裏的村民說,是孟陽祖父家的遠親要見他,所以帶他離開一段時間小住。這樣他往後若是回去,也好繼續過生活。”


    “好。”冀行箴繼續翻看奏折,“待他到京之後,帶他來見我。”


    “可是……”火青吞吞吐吐著,很是為難地說道:“有件事小的需得和殿下提前說一聲。殿下到時候想要審問他,怕是有點困難。”


    冀行箴抬頭看了過去,“為何?”


    “剛才小的不是說那孟陽有一點不太好麽。”火青歎息著道:“他原本就大字不識一個。又多年前被人割去了舌頭,早已經不會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放心~小白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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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新月如鉤 投的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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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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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者“我不特別,但卻是唯一。”,灌溉營養液 +1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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