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晟廣帝下午的時候抽空去了永安宮一趟。


    看到麵帶微笑的帝王時, 俞皇後大感驚訝。原想著他是過來繼續昨日的爭吵,誰料他卻心平氣和地與她寒暄了幾句。


    而後,晟廣帝也並未有什麽事情,不過是陪著俞皇後說了會兒話,還與她一起用了一些點心, 這邊欣欣然離去了。


    俞皇後沒料到晟廣帝會對她態度有所轉變。想到之前阿音來永安宮與她說, 晟廣帝已經改了主意,昨兒那件事決定由她處理。她便隱約有些明白過來。


    當時阿音說的是“巧遇皇上說了幾句話”,所以皇上讓她帶話給俞皇後。


    但, 晟廣帝那脾氣,又哪裏是那麽好說話的?!


    俞皇後把屋裏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 單留了段嬤嬤在身邊伺候。這便把心裏的猶疑和段嬤嬤說了。


    段嬤嬤看了看熏香籠子, “我先前看到皇上過來時也想過這事兒,隻是心裏頭沒個定論所以沒敢和娘娘說。”


    “哦?你怎麽看?”


    “太子妃是個重情義的。”段嬤嬤走到俞皇後的身邊,看她不時地抬手敲肩膀幾下,就邊給俞皇後揉著肩邊道:“雖說娘娘已經心冷, 不再關注旁人說甚麽做甚麽。可畢竟相處那麽多年了,終歸還是不鬧僵的為好。”


    俞皇後自然曉得段嬤嬤說的“旁人”便是晟廣帝。


    說來也是。


    雖然她已然心寒,不再去顧念著什麽夫妻情誼。可這麽多年過來,雙方的關係能和緩點總好過於天天爭吵。


    思及今日晟廣帝態度的改好,俞皇後不由歎道:“她重情義我怎會不知。”


    旁人都不曉得, 她卻知道自己這條命是怎麽撿回來的。高僧贈與小姑娘保命用的東西,小姑娘卻毫不猶豫地給了她……


    俞皇後一想起阿音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就心裏頭湧起暖意。旁人待她如何她不知道, 但這小姑娘對她是實打實的好。


    “也不知阿音使了什麽法子讓他改了主意。”她側身看段嬤嬤,“要不我問問她罷。”


    她若是問的話,小丫頭一定會告訴她。


    “還是不問的好。”段嬤嬤反倒勸道:“陛下什麽脾氣,娘娘還不是最清楚?太子妃無論使什麽辦法讓他改了心意,恐怕都是用了點‘小技巧’的。既然如此,有些話說得太明白恐怕太子妃會羞澀。倒不如順其自然了。娘娘隻需要知道太子妃這份心意就好。”


    “這話在理。”俞皇後思量了下,心情愉悅地道:“小丫頭動不動就臉紅,有時候打趣她幾句都不敢。既然她沒想與我說,我就不多問了。”


    段嬤嬤笑道:“正是如此。”


    俞皇後就叫了段嬤嬤把今晚的膳食單子拿來,準備讓人多添幾個阿音喜歡的菜式去景華宮。小姑娘如今來了葵水,合該吃點補氣血的,順便再補補身子。


    誰知這個時候她就聽人說大皇子被人打了,且聲稱動手的正是太子殿下。


    如今大皇子拖著一條打斷了的腿讓人抬著進了皇宮,去了如意閣門口求見晟廣帝,想要為自已討一個公道。


    此時正好是傍晚時分。


    阿音正在屋子裏看宮人剛拿來的時新花樣子。


    現在已經開始要準備冬衣了,俞皇後說了讓她多選些好看的樣式,到時候讓人給她多做幾套。


    女孩兒愛美,阿音自然也不例外。


    她自然不會跟俞皇後客氣,很是用心地瞧了瞧剛送來的這個花樣單子,還叫了錦屏玉簪君眉珍眉一起來做參考。


    原本萬嬤嬤也被她叫了,可萬嬤嬤不肯湊這個熱鬧,硬是擺手拒了:“年輕人喜歡甚麽中意甚麽,我可是不曉得了。太子妃問我也是白問。萬一我說錯了害得太子妃選錯了,到時候我還要擔責被問罪,豈不是得不償失。”


    萬嬤嬤伺候阿音那麽多年,主仆情分早已深厚。


    聽她這樣說,阿音知曉她是在打趣,便故意板著臉道:“原來是怕我怪罪方才不聽我的令來做事。也罷也罷。下一回找你做事的時候,我定要提前說一句‘無論結果如何斷然不會問罪於你’,免得又要百般推脫。”


    萬嬤嬤笑著福了福身,“那老奴就謝謝太子妃的體恤了。”


    珍眉在旁哈哈大笑。


    君眉與萬嬤嬤道:“您老忙去罷。這兒有我們呢。”


    萬嬤嬤這便撩了簾子出門去。


    大家都想著她是去廚裏看晚上的膳食準備了,想著她少不得要一兩個刻鍾方才能夠回來。誰知花樣子才翻了一頁過去,便見萬嬤嬤匆匆地去而複返,神色焦急且慌張。


    錦屏忙問:“嬤嬤怎麽了?可是有什麽急事?”


    “大事不好了。”萬嬤嬤一進門就順手把屋門給合上了,“太子妃,我剛聽人說,大皇子被人給抬進了宮裏。好似被揍得渾身是血,腿還斷了一條。”


    不待阿音開口,一旁玉簪拊掌笑道:“哎呀!大皇子被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嬤嬤您慌什麽?”


    她這句話讓屋裏人忍俊不禁。


    珍眉在旁冷哼道:“玉簪你瞎說什麽大實話。這麽喜慶的事情合該放在心裏默默慶祝,擱到台麵上就不好玩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旁邊萬嬤嬤卻是急了。


    阿音忙高聲喝住她們兩個。


    待到都齊齊止了笑鬧,萬嬤嬤趕忙朝阿音行禮請罪,又道:“太子妃,聽說大皇子一口咬定這事兒是太子殿下做的,還讓人把他抬到如意閣門口,非要向皇上告太子殿下不可。”


    這話可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了。


    君眉說道:“太子殿下才懶得搭理他。他憑什麽覺得太子殿下犯得著去針對他?”


    阿音此刻卻是心頭一跳,莫名地就想到了昨日的事情。


    冀行箴特意去了壽康苑一趟,為了甚麽?


    想必他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拋開政事走了趟。而且,他之後一直在陪著她。這讓她不得不去想,他其實是為了她才計劃了出行。


    阿音知道冀行箴為了她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既然如此,究竟是什麽事情會使得他這樣緊張,先是忽然改變了計劃,而後又打了冀符……


    越想越是心驚肉跳不敢繼續再深思下去。


    阿音忙把自己心裏頭的諸多紛亂念頭都拋在了腦後,全心去想冀行箴如今的狀況來。


    她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便是竭力去勸住晟廣帝,讓他相信那事兒不是冀行箴所為。


    ——即便這件事或許真是冀行箴做的。


    主意已定,阿音就將花樣子的事情暫且擱下,讓人備了轎子往昭遠宮行去。


    昭遠宮是帝王的殿宇。其中的如意閣便是晟廣帝如今的靜思之所。而昭寧殿則是處理政事之處。隻不過昭寧殿如今已經是冀行箴在長久用著了。


    還未看到昭遠宮的院門,阿音遠遠地就聽到了哭泣哀叫的聲音。漸漸地,院門清晰起來,在院門旁發生的一切就也漸漸明晰了些。


    如今天色已經將要黑了。昏暗的光影中,可見一群人正跪在那兒哭泣不止。其中一人全身大部分部位都綁著繃帶,正躺在旁邊四人抬的擔架上,乃是冀符。


    旁邊還有個女人正抱著孩童的衣裳哭得傷心,卻是鄭賢妃。如果阿音沒猜錯的話,她抱著的衣裳應該是二皇子所有。


    阿音隻撩開轎簾看了一眼便把簾子放了下去,未曾繼續理會。


    行至院門口,有侍衛高聲喝道:“什麽人!”


    外頭跟著的萬嬤嬤說道:“這位大人,太子妃來探望太子殿下,特意帶了殿下喜歡吃的水晶蒸餃。就是不知殿下得閑不得閑?”


    一聽是太子妃,對方的語氣明顯和緩,甚至帶了些笑意,“太子妃請進。是屬下唐突了。隻是有些人蓄意生事,太子殿下有命,屬下不敢不從。”


    他最後這幾句話說得很大聲,顯然不隻是給阿音說的,也是給院門口那些哭嚎的人說的。


    鄭賢妃尖著嗓子說道:“憑什麽她能進去我們不成!”


    另一個侍衛說道:“太子殿下正處理政務不得閑。皇上在靜思,閑雜人等不得打擾。”


    又有沙啞的怒吼聲響起;“和父皇說,冀行箴殘害手足,父皇不會不管我的!”


    因著轎子未曾停下,所以這些聲音不多時就被拋在了後頭。隻不過他們嚎叫的聲音著實不小,即便離得遠了,仍然依稀可以聽到那些嘈雜的聲音。


    進了院子後,她並未讓人將轎子抬去昭寧殿,而是去了如意閣。


    待到距離如意閣有十幾丈的距離後,阿音就讓人把轎子停了下來。然後她立在轎外靜等。


    這一次她等了並不太久便看到了晟廣帝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冀符被打的消息,晟廣帝竟是這一次還未靜思夠足夠的時間就出了如意閣。而且腳步匆匆麵帶焦急,正是一副慈父擔心愛子的模樣。


    阿音見狀後,努力讓自己穩了穩心神,上前迎了過去,關切問道:“不知陛下今日的靜思可曾完成?”


    晟廣帝原本不想搭理這丫頭的。他早就下令任何人都不準隨意進入如意閣,她倒好,倒是沒有進入了,卻停在了離如意閣那麽近的地方。


    晟廣帝很想忽略她,無奈她那話實在戳了他的心窩子,故而不悅道:“未曾。”


    “所以說,大殿下也太不識好歹了些。”阿音蹙眉說道:“我原就是怕他打攪了聖上的大道,所以專程過來了一趟想要勸一勸他莫要在此繼續喧嘩。誰知他根本不曾搭理我……”說罷,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晟廣帝這回終於拿睜眼來看她了,“你說你是來勸他的?”


    “可不是。”阿音蹙眉道:“今日與聖上一番言談,我知曉聖上求道心切,自然想要幫助聖上達成心願,斷然不能讓他打擾了您。”


    語畢,她麵露愁容,“太子殿下也是為了幫助聖上,願意幫聖上分憂解難、讓聖上有足夠的時間靜思,所以日夜操勞幫助處理政事。隻可惜大殿下……”


    “冀符如何?”


    “大殿下如何想,我不知曉。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被人打了卻非要說是太子殿下所為。太子殿下執掌政事多日,想要針對大殿下的話,何至於現在才動手?旁的不說,但看大殿下不顧皇上的心意,偏要擇了皇上靜思的關鍵時刻來鬧事,就著實是不該。”


    說罷,阿音吞吞吐吐道:“陛下可還記得,我曾請求過您?倘若有人刻意汙蔑,還請陛下仔細思量後再做定論。太子殿下如今行在高處,難免有人心生妒意。”


    晟廣帝原本隱約聽到了外頭的喧鬧聲,所以問了郭公公究竟發生何事。


    他還是很關心自己孩子的,所以聽聞冀符說自己被冀行箴打了後再也無法靜心,這便走了出來。


    原本他還百般理不出頭緒來,如今聽了阿音的話後卻豁然開朗。


    ——兩個兒子裏,誰更關心他,一目了然。


    若說冀符汙蔑行箴,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年冀符暗害行箴一事還是他做主給壓下來的。


    而後行箴接管政事,冀符還想要插入朝政……


    晟廣帝忽然覺得今天下午的時候這小丫頭說的也沒錯。


    其實,他很多時候都該冷靜下來細想事情的起始和緣由。這樣的話,他的求道之路便能更為順暢些。


    ……


    冀行箴原本還在等著晟廣帝先去院門口關切冀符一番,而後過來嗬斥質問他。


    誰知左等右等,沒等到這些消息,卻聽聞外頭的人被郭公公盡數趕走了。而晟廣帝,則回了如意閣繼續靜思。


    冀行箴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他將事情前後緣由仔細問過後,怔了好半晌,方才消化了這個最新消息。


    之所以由著冀符和鄭賢妃在那裏嚎叫,他也是在為了之後應付晟廣帝的質問在做準備。


    誰曾想他根本還沒來得及用他之前所做的諸多安排,隻憑著他家小嬌妻,他之前做下的那件事就有了能夠全身而退的可能。


    這小丫頭,幫了母後的同時,不知不覺間把他的這件事也給化解了……


    冀行箴每想一遍這事兒,就忍不住多回憶幾遍她的笑顏。


    他猛地把筆丟到一旁,揉著眉心倚靠在椅背上,眼角眉梢都是愉悅的笑意。


    怎麽辦。他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


    真想把這繁瑣政務丟到一旁,即刻去到她的身邊,傾訴這滿滿的思念與愛戀。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表示,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媳婦兒抱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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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新月如鉤 投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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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讀者“榛果果”,灌溉營養液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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