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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忙。”冀行箴說著,稍稍加大了按她手的力度,“燒麥被我弄丟了。這個留給你, 就當賠禮罷。”


    他的掌心熱熱的, 帶著讓人安心的溫度。


    不過他說出的話可就沒有那麽順耳了。


    “弄丟了?!”阿音抬頭, 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看,“剛剛你才拿走。”她伸手比劃了下從兩人分開到這裏的距離, “……然後這麽一轉眼功夫,就沒了?!”


    冀行箴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阿音不信。


    “不然你搜搜?”他微笑著張開雙臂。


    阿音自然不可能去做這種事情。一來這是太子殿下,二來他是個男的。在異性身上摸來摸去多不好。


    更何況他這麽坦然地讓她搜身, 可見是已經篤定了她在他身上找不到。


    那麽燒麥到底去哪兒了。


    阿音疑惑地繞著他在他身上掃視著, 喃喃說道:“該不會是你把它扔了罷。”


    趁著她視線在他身上的時候,冀行箴朝旁邊密密的草叢快速看了眼。確定那邊看不出半點兒的不對勁,他又趕緊地收回了目光。


    仔細盯瞧了好半晌,阿音沒有半點兒的收獲。這時她什麽話也不說了, 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往自己的院子走。


    冀行箴緩步跟在她的旁邊,輕聲問:“不高興?”


    阿音踢著腳下的石子,好半晌才悶出一個字來:“嗯。畢竟是大堂兄的一番心意。”


    “不見了的話你會很傷心?”


    阿音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冀行箴腳步有些遲緩, 下意識地就要回首望向那草叢。


    阿音見他往回看,頓時眼睛一亮,順著他的目光就瞧了過去。


    誰知她這小動作被冀行箴給發現了。他趕忙收回視線,腳下一轉就擋在了她的眼前。


    “我還道你怎麽忽然就這麽沒了精神,”冀行箴微笑,“原來在誆我。”


    她分明是篤定了東西還在他那裏,想要借著看他的反應來找出燒麥到底被他藏在那裏了。


    幸好他反應快。不然的話,小丫頭想必下一瞬就會奔向那簇草叢。


    小心思被發現得太快,阿音這回是真的垂頭喪氣了。低聲抱怨了句“這家夥怎麽那麽聰明”,一路悶悶不樂地往回走。


    成功戳穿了小丫頭的小心思,冀行箴心情大好,喚了人來備茶備水給她分茶吃。


    阿音心情不佳,即便茶水再怎麽清香四溢,她也沒能品出什麽名堂來。


    冀行箴在她這裏消磨了兩三個時辰。分茶後他又和她商量了下院子裏種些什麽花草好,再問了問她平日裏喜歡吃什麽。


    臨分別的時候,阿音不死心地叮囑道:“那燒麥,你幫我保存好了啊。別弄壞了,也別真弄丟了。”到底是大堂兄好心送的,而且她是真挺喜歡那小東西。


    冀行箴勾唇一笑,“好說。”目光微微往下挪,望向了她腰間新墜飾,“它好好的,它就也能好好的。”


    雖然他沒明說,但阿音知道,這句裏頭一個“它”說的是翡翠粽子,後麵那個“它”說的是她的寶貝燒麥。冀行箴的意思很明顯,她每日裏好生掛著新墜飾,他就替她好好保管燒麥。


    阿音氣得七竅生煙。


    要挾!這簡直是紅果果的要挾!


    心裏的百般怨言都到嘴邊眼看著就要冒出來了,可一想到自己的寶貝還不知道被他給藏在哪裏……


    她隻能硬生生壓住滿心火氣,告訴自己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努力扯扯嘴角點點頭,幹笑兩聲:“好說,好說。太子殿下別忘了自己的承諾就好。”


    冀行箴輕輕頷首,沉吟片刻後問道:“包子,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阿音很快地答道。


    冀行箴薄唇緊抿靜立許久,最終轉身離去。


    阿音瞪著他的背影生悶氣。


    因著第二日的課程是自己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射”,阿音很有些心憂。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知是換了個地方不熟悉,還是因為那個陌生課程的關係,她輾轉難眠了許久方才睡著。


    到了翌日一大早,她就有些起不來。打著哈欠在床沿坐了會兒,硬撐著眼睛方才慢吞吞下了床。


    俞皇後給她這裏添了些人,一位嬤嬤一位公公還有兩名宮女,這是進屋伺候的,昨兒幾人已經見過了她。另有粗使的宮女太監若幹,這就是需要管事嬤嬤和公公來管理了,不需要她多操心。


    今早兩名宮女就和錦屏一起伺候著她穿衣,嬤嬤則給她紮了漂亮的雙環髻。早膳過後,阿音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由錦屏隨侍,往上課的習武場行去。


    原本按著她的打算,既是來陪三公主讀書,每日上課前少不得要先去了冀薇的住處,而後和冀薇一同去往上課的地方。


    不過昨兒冀薇遣了貼身伺候的宮女來說,往後阿音自己過去便可,不用在繞路特意尋她。故而今日阿音就直接朝習武場那邊走。


    遙遙地能夠看到習武場邊高大白楊樹的時候,阿音遇到了相攜而來的幾位公主。除了冀薇外,還有兩位與她一起同行。


    二公主冀若芙是冀行箴一母同胞的姐姐,阿音自小就見過好多回,早已熟悉。


    另外一位四公主冀茹乃是孟淑妃所生,與阿音同齡,比阿音年長兩個月。


    阿音向著公主們行了禮後就跟在了冀薇的身旁與她同行。


    冀若芙側首和她說話:“妹妹可還習慣宮裏的生活?若是有甚不喜歡的,盡管和我說。我會給你安排妥當。”


    阿音笑道:“沒甚不喜歡的。唯一不習慣的,想必就是這裏的院子太大、路太長了罷。”


    聽她這樣說,冀若芙忍不住笑了。


    “真是嬌氣。”旁邊的冀茹冷哼道:“父皇說了,要‘尊師重道’,既是來上課,就得拿出誠意來自己走。”


    用眼角的餘光斜著看阿音,冀茹仰著下巴道:“我們都不抱怨什麽,偏你還這樣有怨言。即使如此,幹脆讓父皇給換個人來得了。”


    孟淑妃與鄭賢妃是手帕交,從小交好,自然和俞皇後的關係就很一般了。連帶著孟淑妃的女兒也與俞皇後這邊不親近。


    冀薇輕喝道:“四妹妹說話留意著些。俞妹妹是皇後娘娘特意相邀而來,她留不留得,怎是你能隨意置喙的!”


    這話阿音聽著有些不順耳,就朝冀薇看了眼。


    冀薇柳眉倒豎,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怒容。


    冀茹冷哼著嘟囔了句:“怪道這麽囂張,原來是皇後娘娘請來的。”然後腳下一轉,從另一條稍微遠點的路過去了。


    她走後,冀若芙與冀薇道:“三妹妹往後說話留意著些。雖然你是想要為阿音辯駁,但也不要惹惱了四妹妹。不然的話四妹妹怕是要順帶著惱了阿音。”


    大公主冀若蓮已然出嫁尚了駙馬。如今已經十二歲的冀若芙就自動擔起了照顧妹妹們的責任。


    冀薇低眉順目地道了聲“是”。


    冀若芙朝她點點頭,喚了阿音到身邊,牽著阿音的手往習武場去。


    “你如今還沒有趁手的弓箭罷?前幾日母後就吩咐人去給你做著了,過兩日應該就能好。”冀若芙笑著說道:“等會兒你先用我這個就好了。我們輪流用。”


    阿音開心地謝過了冀若芙。


    之前來得太過匆忙,根本不知道公主們還要學習這樣多的課程,故而家裏未曾給她準備這些趁手的東西。


    皇上早先吩咐過,不管是皇子或是公主上課一律不能遲到,不然有重罰。所以大家到了習武場的時候教習“射”的先生還沒來。


    幾人就百無聊賴的閑聊著。


    半晌後,冀薇身邊的一個宮女匆匆趕來,手中拿著一把小彎弓。那弓隻有尋常弓箭的一半長度,配著的箭支也是隻有尋常箭矢的一半大小。顯然就是給孩子用的。


    冀薇拿著弓箭來了阿音身邊,將東西遞到她的跟前,“這是我小時候用過的,若是妹妹不介意,不如先使著罷。”


    旁邊冀茹看著瞪大了眼睛,“啊,之前我要學‘射’的時候問你借你不肯。如今居然就這麽大方給她用了?”


    冀薇道:“阿音進宮來陪我學習,我自然要照顧著她。”


    “胳膊肘往外拐!”冀茹氣呼呼道:“她陪你?不知道的人還道是你陪她呢!”


    冀若芙輕喝道:“四妹妹說話注意著些。”


    冀茹“哈”地給了阿音一個嘲諷的笑容,轉身朝著旁邊的白楊樹走去,最後停在了樹下站著,再也不往這邊挪動半分。


    冀若芙眉心輕蹙,正要和阿音解釋些什麽,卻見教習先生已經進了院子。她隻能閉了口給阿音一個眼神,示意她留心著些。


    阿音下意識地朝院門處望過去,這便看到了個虎背熊腰的壯實漢子。走路微微有些跛,但脊背挺得很直。眼睛有神且淩厲,隱隱帶著殺氣,一看就知是上過戰場的。


    剛才冀若芙在路上的時候和阿音說過先生姓陶。


    先前阿音還沒甚感覺,如今再看到本人後,阿音忽地記起來,爺爺給她講武將故事的時候曾經說起過一位陶副將。他很是厲害也很勇猛,手刃敵軍無數。後來戰場上腿受了傷,養了好久傷勢方才好轉,隻是到底落下了病根,不能再領兵作戰。


    莫非就是眼前這位?


    阿音肅然起敬,小身體繃得緊緊的,很是敬佩地看著陶先生。


    陶德海進了院子稍微一低眼睛就看到了個眼生的小姑娘。她身量不高有些瘦小,唇紅齒白,嬌嬌柔柔的很是可愛。特別是那雙眼睛,裏麵像是汪了一潭水,十分惹人憐愛。


    不過她現在小身子繃得很緊,站得十分筆挺,配著這小模樣看上去就有些好玩了。


    陶德海高喝一聲表明開始上課,抬手指了小姑娘,“誰!”


    他不苟言笑的樣子凶巴巴的。聲音非常洪亮,也很嚇人。


    阿音回答的時候氣勢就有些弱了,將自己的身份報給他聽。


    之前隻聽說三公主帶了個陪讀過來,旁的都不知曉。如今聽了後,陶德海有些意外這姑娘居然是俞皇後的娘家人。


    陶德海哈哈大笑,“俞家孩子?好!拉弓射箭想必沒有問題了!”


    俞家是行伍世家,家中兒郎各個都是武中好手。就連阿音的大哥俞林琛,雖然下定決心要走文路考科舉,但是也未曾丟下過練武。


    如今聽了陶德海的話後,阿音很是心虛,幹笑了兩聲後弱弱說道:“我不會。”又朝他深深揖了一禮,“請先生多多指教!”


    陶德海點點頭,跟她說了聲讓她先練著拉弓弦,這就去往旁邊檢查公主們的課業了。


    冀若芙已經學了射箭許久,隻不過她的力氣不夠大,所以用的依然是精巧的小弓箭,比阿音手裏這一把大一些,卻比尋常的要小許多。陶德海讓她射了幾箭後指出了她的不足,就開始檢查冀薇和冀茹。


    一整節課下來,陶德海隻往阿音這邊來了三回。並非他不願指導阿音,而是對著個連弓都拉不開的小姑娘,他也實在沒甚可教的。頂多糾正下她的姿勢罷了。


    頭一上午的學習過後,阿音很沮喪。


    更沮喪的是,整個下午簡直就是上午的重複。


    弓弦依然沒有拉開。


    下學後,公主們俱都鬆了口氣,準備回各自的宮殿。


    阿音強笑著與她們揮手道別,懨懨地一步一挪地往回走。行了約莫有一盞茶的時間,就聽旁邊有人叫她。


    “包子,包子。”


    阿音暗歎了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望向來人,“太子殿下,好巧。”


    “巧什麽,我專程來尋你。”


    冀行箴邊走邊說,走到一半卻忽然停了步子。靜靜看了她片刻,他方才繼續前行,溫聲問道:“你不舒服?”


    阿音扭頭望向腳邊的青石板路,“沒有。挺好的。”


    正說著,手臂上突然被人輕輕捏了一把。


    阿音吃痛,忍不住叫出了聲。


    冀行箴趕緊鬆開手,改捏為揉,小心給她揉著手臂,“還說沒事。你瞧,拉了一天的弓,手臂酸疼了罷。”


    說起這個,阿音真是又羞又窘,低著頭“嗯”了聲,臉紅得更厲害了。


    冀行箴默默看著,片刻後很小聲地問她:“沒拉開弓?”


    阿音震驚地抬頭看他,“你怎麽知道?!”


    因為聽他說中太過意外,所以她這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如今講出來了她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後悔,想著這家夥指不定還要笑成什麽樣兒呢。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一次冀行箴並沒有笑。相反的是,他很輕地、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其實,我一直都在開口等你向我求助。可你就是不肯開口。我給你準備的弓箭,不比這個強多了?我教習射箭,不比陶德海強多了?偏你就是不肯主動向我說出難處,即便我問了你,你也不願講。”


    冀行箴揉了揉她頭頂的發,喟歎道:“你說,我拿你怎麽辦好呢。”


    程氏出來的時候眼圈兒是紅的。


    俞正明悄悄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太子殿下人很好。更何況阿音也不是不回來了,每十日便會回家住一日。終歸能夠時常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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