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此!”


    他不由得淡淡一笑。


    稍微一點禪修的底子都可以抵抗這種恐懼。


    “看來徐福的恐懼也不過如此,一千多年前的人類能有什麽好怕的。”


    夏鹿心理冷笑。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猛地感覺到渾身冰冷,腦海中突然蹦出四個字:“噬主而生!”


    轟!


    大地龜裂,萬物輪轉,眼前風雲變幻。


    海麵一直上,一座巨大的豐碑拔地而起,豐碑之上,是一個人首蛇神的女人。


    她的雙手張開,對著天空,眼睛中流出淚水。


    恐怖的聲音響起,無數怪物在嘶吼。


    夏鹿低下頭,卻見無數人形生物撲向了女人的尾巴,瘋狂撕咬她的身體。


    他的心頭被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


    “你管這叫恐懼?”


    很快夏鹿抬起頭,冷冷看向八岐大蛇。


    它的身體已經張開,八個巨大的蛇身隱藏在陰影之中。


    它無形,可是在人心中,它又是有形的。


    所有人類所恐懼的,皆在其中。


    八岐不是怪物,甚至它就不是一頭蛇。


    它隱藏在所有文明,所有人形最黑暗的地方,它即是恐懼本身。


    “噬主而生!”


    又是四個字撞擊在夏鹿心頭。


    “一切美好的生命,都從最卑劣中而來。”


    “從吞噬中孕育,於掠奪中誕生。”


    這便是所有生命。


    一瞬間,夏鹿感覺手腳冰冷。


    他並不感到恐懼,卻有深深被恐懼所帶來的感覺包圍著。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恐懼的不再是人類應該恐懼的。


    人類所有恐怖的畫麵和命運都不足以讓他害怕。


    他所感受到的是神的恐懼!


    神害怕什麽呢?


    答案是它的造物。


    所有造物,必將吞噬造物主!


    諸神創造了古神,古神封印諸神,吞噬它們的力量。


    古神創造了人類,人類也吞噬了古神,封印了他們。


    一切都在向上逆反,最終創造者被吞噬。


    這邊是神的恐懼!


    “你在害怕什麽?”


    一瞬間,夏鹿的意識仿佛回到了一切的原點,無盡虛空之中,無數蠻虛的意識在迅速轉動。


    每一個意識都是他的,但卻都有自己的思考。


    他的思緒即是萬千思緒。


    他仿佛能夠看到,虛空之中,那一雙眼睛如同一個電影觀眾,冷冷看著他,凝視自己的一段思維。


    他在思考?還是在工具?


    “你在害怕什麽?”


    夏鹿又禁不住問。


    問出這一句之後,夏鹿的意識頃刻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一切歸於虛無,他有進入到了這一世輪回之中。


    而此時此刻,他似乎能夠給感受到蠻虛的思考了。


    這個過程,他似乎領悟了什麽東西。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隻是蠻虛的一段思考。


    他是時間和空間之神,看得到過去和未來,洞曉一切發展的規律。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麽。


    這一世又一世的輪回,是他的一段段思考嗎?


    “我所創造的,必將吞噬我。”


    這或許是蠻虛的恐懼所在。


    這也是一切的源頭,末世爆發,人類災難,變異不斷出現。


    異種,古族,古神,諸神。


    一切的意識體似乎都在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卻都有在他的思考之中。


    他在一個個世界不斷轉生,同時又觀察自己的轉生,是在尋找自己的答案嗎?


    當思緒到達這裏的時候,夏鹿腦子裏一聲轟鳴。


    巨大的恐懼浮上心頭。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蠻虛的恐懼。


    創造即是無創造。


    所有創造即是毀滅,創造本身就意味著吞噬。


    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隻手,將神的命運也囊括進去了。


    神之創造,必然吞噬神自身。


    那神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創造出毀滅自己的。


    這一切的規律又是誰定的?


    無形的手連神也無法抗拒,像是無處不在,卻有無法摸清的天地大道。


    不錯,就是道。


    神所畏懼的,便是道。


    道無意識,不會思考,卻當闊一切。


    即便是神,也無法擺脫道的束縛,因為創造神的也是道。


    諸天混沌,於是有道的出現。


    道分兩儀四象,物質和能量沿著道的軌跡開始運行。


    這個時候,神誕生了。


    神用意識孜孜不倦的創造一個又一個世界。


    可是沒有人知道,神為何要創造。


    似乎意識存在的本身意義就是創造。


    然而,所創造的,卻注定要毀滅神。


    這一切的意義何在?


    道,又何在?


    這邊是神的恐懼嗎?


    夏鹿逐漸感覺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


    無數蠻虛的意識鑽入他的意識之中,每一個意識都是一段記憶,一段思考。


    每一步他都走過,和現在的記憶像是的經曆也有。


    可是每一段路,他都走向了最黑暗的終點。


    在他的意識世界裏,他幾乎可以看到道的存在,猶如實質。


    然而,他卻無法觸及道,隻能成為它軌跡的一部分,最終化為毀滅。


    最恐懼的,莫過於將一切可能都計算在內之後,最終都將迎來毀滅。


    這就是為什麽它在每一個世界都走過一次,利用自己的道,毀滅一個個時間線的過去和未來嗎?


    我所踏足過的,不再存在,我所未知的未來,也不必存在。


    這邊是蠻虛的特性。


    它在一個個道的軌跡走過,赫然發現即便是時間和空間,也無法超越道的規律。


    無可奈何,不可逆轉。


    這邊是它的恐懼。


    夏鹿深深吸了口氣,此時他感覺到的不再是恐懼,而是無盡絕望遏住喉嚨的窒息感。


    這股感覺像是有實質一樣,讓他真的無法呼吸,意識一點點從現實剝離。


    他終於感受到了連神都畏懼的恐懼。


    “不行,要清醒過來。”


    夏鹿心中悚然一驚。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入了八岐的圈套之中。


    八岐所展示出來的一切畫麵,甚至它所創造的所有恐怖生物,實際上都源於別人內心深處的恐懼。


    它不是生命體,甚至連意識本身都不算。


    它和神器一樣,隻是一段意識的同調信號。


    它會激發所有人內心深處最深處的恐懼,並且化為現實。


    所有生命體內心深處的恐懼,都會被它利用。


    此時此刻,它知道了自己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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