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二十五年,大唐帝國正式確立了長征健兒的戍邊製度,從內地招募誌願者赴邊疆戍邊,準其攜帶家眷,同時官府給予健兒土地和稅賦優惠,從而在邊疆形成軍戶體係。


    龜茲是安西都護府所在地,同時也是軍戶最集中的地區,一般分布在各大屯田的周邊,形成一個個漢人村落,在龜茲城西也有一大片軍戶聚居之地,住有數千軍戶家屬,早在軍戶之前,便有許多來龜茲謀生的漢人在此建屋安居,經過數十年的發展,這一帶已經成為了漢人的聚居地,無論語言、人文習俗還是建築風格,均和內地分別不大,李慶安經常來的中原酒肆,也在這個地區。


    李慶安帶了幾名士兵,在一名火長的引導下來到了一處小院前,這裏是那個失蹤老兵的家,圍牆隻有齊肩高,越過圍牆隻見院子裏有個穿著粗布衣裙的小女孩在低頭縫納布鞋,旁邊放著十幾雙已經做好的布鞋,她縫得很專注,以至於外麵來了一群軍人她也沒有發現。


    大門很破舊了,上麵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縫,火長重重地敲了一下門。


    “誰啊?”女孩子的聲音很稚嫩,聽得出年紀不大。


    門‘吱嘎!’一聲開了,剛才納鞋的小女孩出現在他們麵前,她年紀尚小,最多不過十一二歲,但眉目清秀,長著一隻精巧的鼻子,圓潤的嘴唇,十足一個美人胎子,年紀雖小,但眼睛裏卻有一種和她年紀不相配的成熟感。


    “你們找誰?”女孩疑惑地望著眾人。


    “請問,這裏是夏武亮的家嗎?”


    “是的,但我爹爹不在,他去打仗了,還沒有回來。”


    她看了看李慶安,遲疑著問道:“你們是和我爹爹一起的嗎?”


    火長笑著點點頭,給她介紹李慶安道:“是的!這位是你爹爹的校尉,他特地來看你。”


    “啊!你們快請進來。”


    女孩慌忙打開門請他們進來,李慶安走進院子,四下打量了一下,三間舊房子,院子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院角是一棵高大的槐樹,樹蔭濃密,槐樹下有一塊地,種滿了ju花。


    “各位叔叔,你們請坐!”女孩搬來幾把椅子,又倒了一杯茶。


    李慶安端起茶杯笑道:“我姓李,你叫我李校尉好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夏小蓮。”


    “哦!這個名字不錯。”李慶安笑著點了點頭,又問道:“小蓮,你娘呢?怎麽不見。”


    女孩低下頭小聲道:“我娘五年前就沒了,家裏就我和爹爹兩人。”


    說完,她抬起頭緊張地看著李慶安,問道:“李校尉,我爹爹沒有出什麽事吧?”


    “沒事!沒事!”李慶安笑道:“他是斥候,去嶺西執行軍務了。”


    從女孩緊張的表情,李慶安便可以斷定,夏武亮沒有回來過,而他不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女兒丟棄不管,那隻有兩個可能,一是被突騎施人抓走,但這個可能性不大,最大可能就是他已經陣亡了。


    李慶安暗暗歎息一聲,心中感到十分內疚,便柔聲道:“小蓮,按規定,士兵陣亡後會有五十畝地的撫恤,但你父親隻是受了傷,所以沒有撫恤,但他作戰勇敢,可以得到獎賞,給你父親的賞賜是四十畝和五十兩白銀,你收下吧!”


    說完,李慶安取出一紙地契和兩餅白銀遞給了夏小蓮,夏小蓮更關心父親的情況,聽說父親沒死,她頓時笑逐顏開,連忙給李慶安施一禮道:“謝謝李校尉的賞賜。”


    “不用謝,這是你爹爹的軍功。”


    李慶安起身便笑道:“好了,我們就告辭了,假如有你爹爹的消息,我會立刻派人來告訴你。”


    “謝謝李校尉。”


    夏小蓮連忙拿起布鞋,塞給每人一雙,“這是小蓮做的布鞋,一點心意,各位叔叔請收下吧!”


    眾士兵慌忙推辭,李慶安卻笑道:“這是小蓮的心意,大家都收下吧!”


    眾人隻得收下了,紛紛告辭而去。


    離開夏武亮的家,李慶安的笑容消失了,他回頭對眾人令道:“誰也不準泄露她父親的情況,違令者重責。”


    “將軍放心,我等絕不泄露!”


    李慶安點了點頭,又對火長道:“每月給她送三鬥米和五百文錢,可從軍費中扣除,不得有誤!”


    “屬下遵令!”


    李慶安重重抽一鞭戰馬,便向軍營方向匆匆而去。


    .......


    正如李慶安所料,次日一早,軍營來了一名節度使府的軍官,見到李慶安一拱手道:“李校尉,奉大帥之命,請你去一趟節度使府。”


    “我這就去。”


    李慶安回帳取了清冊,跟隨著軍官來到了節度使府,兩名士兵領他進了東麵的軍務室,這裏是夫蒙靈察的辦公之所,進了院子,一名士兵大聲稟報道:“大帥,李校尉帶到。”


    “進來!”


    夫蒙靈察的聲音很嚴厲,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溫和,李慶安快步走進房內,房間裏除了夫蒙靈察以外,還有另外幾人,其中就有高仙芝和程千裏。


    高仙芝表情凝重,見李慶安進來,他的眼睛裏略略閃過了一絲不安,他隻顧考慮到安撫李慶安部下的情緒,卻沒想到這件事竟被程千裏抓住大做文章,先是說他私授軍功,在他好不容易說清這不是私授,而是兵馬使的表彰時,那另一個問題便出來了,既然是正常的軍功表彰,那李慶安有沒有私貪士兵的賞賜,或者唯親是從。


    “屬下斥候營校尉李慶安參見大帥!”李慶安單膝跪下,行了一個軍禮。


    “李校尉,你可知罪?”夫蒙靈察冷冷地問道。


    “屬下不知罪從何來?”


    “哼!諒你也不敢承認。”


    夫蒙靈察刷地將一張檢舉書扔到李慶安麵前,旁邊高仙芝的冷汗冒出來了,他原以為夫蒙靈察隻是質問,但沒想到居然連證據都有了,他看了一眼程千裏,程千裏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李校尉,有人告你分賞不均,功高少得,功少多得,惟親是從,你怎麽解釋?”


    若在往常,夫蒙靈察早就一拍桌子,下令將李慶安推出去斬了,哪會聽他什麽解釋,但高仙芝在,他就不能隨意殺李慶安了,必須要證據確鑿,讓高仙芝無話可說。


    李慶安從懷中取清冊,雙手遞上道:“大帥,高副帥給屬下十五頃土地,以作賞賜軍功之資,這是屬下的分賞清冊,每一個人的軍功多少?賞賜幾何?上麵均寫得清清楚楚,一看便知,大帥可以去一一核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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